第30章 不妨

颜嘉虽然是个自强不息女汉子,但厨艺上也就仅限于大乱炖,平常自己吃的很随便,有客来访,多少还是要弄几盘小菜充充门面,在那切菜切了半天,结果切到了手。
宋恒:“……”
递给手忙脚乱的颜嘉一个创可贴,非常自然地拿起案板边的菜刀,开始刷刷切土豆。
颜嘉捂着受伤的手指,都不知道自己震惊多少回了,区区一个黑框理工男,修电脑当然是专业技能,健身就有点让人大跌眼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看起来居然厨艺也很不错——至少刀工看得出练过。
颜嘉目瞪口呆充当旁观者,宋恒手脚麻利地切菜洗菜收拾案面,便准备炒菜,油下锅的一刻,他才想起一个问题,问颜嘉:“你要吃什么?”
颜嘉说:“你准备做什么呢?我都好。”
宋恒拿起锅铲,谨慎点头,呲啦放菜下锅,颜嘉突然意识到 ——不对,她好像才是主人吧,怎么现在居然让客人炒菜?更不用说这客人居然还让她……点单?
但,宋恒已经身为娴熟地端起了炒锅,颜嘉站在一旁欲哭无泪,到了这种时候,于情于理她都不好意思再从客人手里抢锅铲了。
颜嘉材料有限,宋恒发挥到极致,也就是几盘家常小菜上了桌,不过颜嘉自认宋恒确实有水平,狗腿子般不吝赞美。
宋恒却左张右望,掏出个u盘接在颜嘉笔记本上(帮忙修过笔记本,密码什么的都知道),说:“最近上了部新电影,一起看吧。”
宋恒乃正版电影的忠实守护者,再烂的片子都会去电影院刷票,居然会拷贝新上映的电影,这种事太古怪了,颜嘉捧着碗发呆,“你怎么下盗版呢?”
宋恒点了个全屏,然后坐到颜嘉身边,也捧起了碗,“我在电影院看过一遍了,买过一张票了。”
颜嘉:“哦,那……”
宋恒瞟颜嘉一眼,拈了根青笋到自己碗里,“你这儿没电影院。”
颜嘉跟着他看电影,确实是部好片,看到一半才终于绕明白宋恒说那句话的意思,懂得了一层意思,却又因此更不懂层下的意思。
宋恒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饭早就吃完了,宋恒洗了碗,又回来两人一起看,颜嘉后半截就心不在焉了,眼睛动不动就瞥向旁边,宋恒明明看过一遍电影了,却还专心致志——也是面无表情。
她根本看不出宋恒是什么意思啊!
那种意思她也根本问不出口!
再说,就算说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啊!
种种权衡考量,又或者潜意识里的逃避,一直到电影放完,宋恒背着背包离开,颜嘉在门口向他挥手告别,也没问那句话的意思。
宋恒坐上车,望向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叹了口气,颜嘉,居然毫无反应,也不知是神经大条,还是……不知道呢?他心里忽然也有点后悔——不该说那句话。
因为真要说起来,他也无法面对那种事情。
这次见面之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吧,本来不过萍水相逢,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
他这样想着,又再回头看了一眼,一片广阔的油菜花田里,那个女孩子仍旧向他,挥手。
虽说不见面,他却还忍不住偷窥对方的朋友圈,每次点进去,却总没有什么更新,认真一想,颜嘉忙着考研都住到农村去了,拍来拍去都是油菜花田,她又不是个成天喜欢晒晒晒的人,没更新也很正常。
公司项目进入二期,比第一期还要忙碌,宋恒就算想去郊区也没时间,一边敲着公司的任务,一边也终于将自己写的代码打包成app,通过了灰阶测试,顺利在公司平台内部上线。
也许是这么多年来都没什么运气的缘故,宋恒忽然时来运转,他的app刚一上线,就被公司大佬相中,一口价就说要买下来。
宋恒从来也没想着什么创业,况且他的app离开公司平台也不太会有什么大成就,bos出的数字相当可观,可观到让宋恒觉得自己这所有的心血没有白费,于是白纸黑字签了合同,拿到一张足以称为“财富自由”的支票,顺带因为业绩优秀晋升了小小一点。
人逢喜事精神爽,有钱之后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宋恒望着自己的账户余额呆了整整三天,才清醒过来,抓起手机打电话,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颜嘉
这么想着,刚拿出手机,手机却自己震了起来,界面上浮现颜嘉的电话号码。
接通,女孩兴奋的声音响起,“宋恒,我考上了,考上了,哈哈哈……”
她声音太大,宋恒的手都禁不住一抖,忽然想起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你考的是北京那所学校吗?”
“是啊。”颜嘉像没察觉,念念叨叨,“还有几个月,就要开学啦,啊啊啊,终于解放了,备考了这么久,我准备出去逛一逛……”
“去哪儿?”
“唔,还没想好呢,我回家收东西,到时候再联系你呀,拜拜。”
通话倏忽中断,宋恒愣愣拿着手机,又不可置信望了望手机,忽然倒抽一口凉气。
那家伙,那家伙要去北京读书,那岂不是……
宋恒第一时间就想去颜嘉那儿,然而bos又一个电话甩来,宋恒无可奈何,还是只能乖乖回公司,忙了个昏天暗地,好不容易下班,也是大晚上的了。
钱包一肥胆儿也壮,宋恒干脆叫了辆出租车回家,路过大街时,一个熟悉的店名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颜嘉常常吃的那家冰淇淋店开了新店,宋恒想,之后一定要叫上颜嘉到这儿,让她吃里面最贵的最好的冰淇淋。
这夜宋恒就辗转难眠,脑袋里一会儿冒出颜嘉那张兴奋过头的脸,一会儿又飘出无数花花绿绿的美元大钞,漫天飞舞的钞票中,他走向那女孩儿,忽又起了一阵大雾大风,将什么都吹得无影无踪……
好一个光怪陆离的大梦,宋恒一夜没怎么睡好,心事重重起床,按部就班洗漱吃早餐,然后便去公交站等车。
好像正是为了应和他那个古怪至极的梦,今日公交车站简直人山人海,他看了看前面排队的人,恐怕轮到他的时候,也不指望21路上会有座位了,本想又豪奢地打车上班,下意识拿出手机,却又下意识放回口袋里。
算了……
之后还是去买辆车吧!
宋恒在人群中恍惚看见一个很有点像颜嘉的背影——但这是不可能的,颜嘉现在住郊区,又没上班,怎么会来挤班车?
但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个娇小挤在人群中的身影后,他就不自觉生出这种想法。
终于上了车,21路满满当当,前后都是人,衣料摩擦着衣料,体温挨着体温,拥挤窒息的气氛更让宋恒坚定了去买车的念头——
买了车的话,就必然要搞个车位,要车位,那当然就要买个房子,房子么?对于工薪阶层而言,确实是天价,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宋恒想起那张支票上的数字,胆气多少壮了几分。
宋恒百无聊赖,脑子里满是买房买车小孩之类的事,车一个急刹,惯性使人一顿,宋恒从倏忽中断那漫步边际的乱想——他不是单身主义者么?怎么会有这些古怪念头?
这么着晃荡了一站,也才过了二十分钟,车上人下去一些,又上来一批,趁着这个空隙,宋恒稍微往人少的地方挪了一挪,一转身,就撞到一个人影。
“不好意思。”下意识说声道歉,对方却笑出来,“哎,宋恒,你今天也没位置吗?”
宋恒抬头,几乎不敢置信,颜嘉手拉着吊环,晃晃荡荡站在他面前。
“你,你怎么来搭车了?”
“哦,我原来上班那家公司旁边有个很好吃的包子店,好久没去吃了呀,所以就搭车去一次。”
“为了吃个包子有必要起这个大清早么!”
“当然,那家只买到9点就不卖了啊!”颜嘉理直气壮。
话说重点不在这里吧!
宋恒无语,车重新发动,人还是很多,挤得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颜嘉皱了皱眉,他便面无表情一伸手,将她推到角落里。
“哎,你做什么……”颜嘉刚惊讶喊了一句,看到宋恒挡在她面前,四周倒再没人碰着她,这才领悟到宋恒的意图,尴尬吐了吐舌头,“今天人好多啊,真是很挤啊。”
“没错。”
宋恒盯着她的脸,一缕细小的阳光扑在她的脸上,他忽然回想起过往的一件小事,日复一日的上班路上,他坐了半个小时,然后轮到颜嘉去坐,女孩子估计昨晚又熬了夜,坐在车座上脑袋一点一顿打着瞌睡,他站在那个女孩的身边听着歌,耳机里正放到《How I meet you》,欧美女声轻灵而高亢,与这整车人昏昏欲睡的格调全然不符,他是唯一不困的那个,但他其实也没多么清醒,目光早已不知不觉凝视着那女孩沉睡的容颜,窗外是变幻不定的阳光,金色的光斑蝴蝶般扑落到她脸上身上,她睡得很香,但阳光实在太刺眼,女孩还是忍不住在睡梦中皱起了眉,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忽地伸手,就帮她拉起了窗边的车帘。
他不知不觉就发了呆,颜嘉一脸狐疑,“喂,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正这么说着,车又来了一个急刹,宋恒一个没站稳,直接扑向了颜嘉。
“啊……”女孩子小小的尖叫声也掩盖在宋恒宽厚的肩膀之下。
又是一站,人群上下如涌,潮水般挤迫着两人,宋恒居然没法起身,就这么一直抱着颜嘉。
女孩子的体温传过来,香味传过来,心跳……也传了过来。
宋恒愣愣地,抱着颜嘉,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加快了起来,车门重新关上,车上的乘客站的站好,坐的做好,他才被颜嘉推了一把,“喂,可以放开我吗?”
宋恒就放开她,彼此的距离因为刚才的刹车拉近到亲密无间,距离一旦拉近,就不想再后退分开,他看着颜嘉,抬起她的脸,颜嘉睁大眼睛,像是意识到他的意图,但也只是愣愣看着他,没有拒绝。
然后他抬起颜嘉的脸,轻轻吻了下去。
虽然是蜻蜓点水般的吻,却又那么,刻骨铭心。
21路公交顺着既定路线奔驰在阳光飞舞的马路上,距离两人的站点,还有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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