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可以逃吗?

“不知道?”
赵安洵慢慢点了点头,声音更轻了:“我也没想到我会……不知道……我其实脑子里还很乱,就好像里面有两个我,一个是理智的我,一个是情感的我,理智的我知道起因是误会,我应该和阿真解开误会好好沟通解决问题,而情感的我什么也不想管,只想躲开这一切缩在安全的地方。这两个我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所以我做不出决定,不知道……”
姚斯年沉默了一会后,问:“安洵,在你看来,阿真身边不是安全的地方吗?”
赵安洵立刻抬起脸看姚斯年,神情惊讶。
原来是这样。
赵安洵一下子明白了,慢慢又低下了头:“我……从没想过……我知道一定有误会,一定有原因,但……阿真太过分了……我……”
说着,赵安洵渐渐蜷缩起来,双手抱紧自己。
“我感到害怕,在最开始被他冷漠对待的时候,我都没有害怕过,但今天,他让我害怕,他让我的心太痛了,痛到我……宁可不去知道答案,宁可不解决问题,只想……只想躲起来……”
姚斯年叹气:“他伤你太深了。”
赵安洵缓缓眨眼,抿了抿唇:“我知道我应该和阿真好好谈谈,我真的知道……但我……但我……”
赵安洵抱紧自己的手不断用力,掐紧皮肉。
“明明说好要好好沟通……但为什么……我不想……我竟然……只想逃离……”
姚斯年握住赵安洵的手,引导那手放松,放过被折磨的皮肉:“安洵。”
他离人近些,柔声道:“没关系,依循你的内心做,不要勉强自己,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很好了,不勉强也没关系。”
“斯年……”赵安洵抬头看向姚斯年,湿润的眼仿佛在求救,“我真的,可以逃吗?”
姚斯年柔柔微笑:“嗯,可以。”
“如果逃了,我不会变成不负责任的恋人吗?”
姚斯年搂住赵安洵,把人抱在怀里:“什么狗屁责任,没有那种东西,自己最大!”
赵安洵靠住姚斯年,垂低脸庞难过地说:“可我逃了,阿真怎么办……”
“他爱怎么办怎么办。”姚斯年揉着赵安洵的小脑袋,仿佛哄小孩子一样,但他的怀抱却让赵安洵感受到温和的力量,“混蛋不配被考虑,混蛋只配自作自受。不管他,让他冷静,然后后悔去。”
赵安洵笑了:“谢谢你斯年,我想我终于能安心睡了。”
姚斯年又揉赵安洵的小脑袋,柔柔微笑道:“嗯,那就好。”
第二天伍真走进小巷,离后门还有段距离时,他便看到站在门口抽烟的姚斯年。
看到对方看自己,伍真低了下头,放慢脚步。
当他低着脑袋走到门口时,姚斯年吐出烟雾,说:“真羡慕你啊,在你学会珍惜自己前,就有人珍惜你了。”
伍真抬脸:“安洵他……”
转眼看到姚斯年的脸庞,看到那双凝视的,带有复杂情绪的眼,伍真喉头一动,再说不出什么。
其实他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姚斯年偏开脸,不说话,继续抽烟。
伍真也就转回脸,开门走了进去。
在去休息室的路上,伍真看到了站在必经通道的戚南星,看到他脸上的伤。
伍真原想沉默地走过去,但刚走过人,对方就叫住了他。
“喂,变态!你该不会以为你没责任吧?!”
伍真停下脚步。
戚南星走过去,站到伍真面前,沉声问:“为什么没来?你明知道没来的后果是什么?!难道那是你希望的吗?!”
伍真慢慢抬眼,说:“你不会做。”
戚南星瞬间抓住伍真的衣领,神情狰狞:“你说什么?!你以为我不敢?!”
“不是不敢。”伍真依然面无表情,“是安洵不愿意。他不愿意,你就做不到,也许有个开始,但。”
伍真耸了耸肩。
“你做不到最后一步,你就是这样的人。当然如果安洵愿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他愿不愿意,结果很明显,不是么。”
戚南星瞬间愣住,抓扯衣领的手也松开。
伍真拽了拽衣服,扭身走了。
戚南星一下子虚脱无力,靠住墙壁。
原来是这样,他想,当不了永久的好人,也当不了彻底的坏人,这样的他,不就是个典型的废物,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被安洵看上。
就算没有伍真,自己也入不了安洵的眼。
问题不在有魅力的人,问题在平庸无能的自己。
看到伍真进入,休息室里的白墨和毛虎都觉得奇怪,以往伍真都是和赵安洵一起来,怎么今天就他一个人来了?
毛虎随口问:“阿真,安洵呢?”
伍真没回答,低头脱大衣。
过了一会戚南星走了进来,也是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白墨和毛虎看看伍真,再看看戚南星,都感觉到气氛不对,有事发生了。
但无论是白墨问,还是毛虎问,无论是问伍真,还是问戚南星,两人都是低头沉默,什么也不说。
白墨开始担心赵安洵,也担心今晚的演出了。
就在演出将要开始前,敲门声突然响起,所有人都看向房门,很快门被推开,赵安洵捧着花束走了进来。
“大家好呀。”他微笑着打招呼。
这一刻,所有人都想到很久以前,赵安洵刚开始来极光的时候。
赵安洵走到白墨面前,把花束递过去,说:“预祝今晚的演出顺利,也祝虹色未来一切顺遂,红红火火!”
不等白墨反应,赵安洵说完就转身走了,连门也带上。
那轻轻的一下关门音,敲在了伍真的心底。
他回忆刚刚,赵安洵转身离开的一刹,是否有看过自己。他不知道,无法确定,他的心悬空着,难受,绞痛,空虚,冰寒。
伍真握紧拳头,他强逼自己不去用力拉开门,奔跑追出。
白墨将花束插进休息室的花瓶里,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回想起来,自打安洵来了以后,咱们休息室的花好像就是他一手包办了。”
毛虎在一旁附和:“是啊,可给极光省了不少花钱呢。”
两人同时转眼看伍真。
但伍真依然面无表情,对两人疑问的视线完全漠视。他封闭自己,一如从前。
演出开始了。
即便早有预警,伍真依然忍不住和曾经的每一天一样,去看台下那固定的,属于赵安洵的位置。
现在那个位置站着其他人。
他又去看其它地方,在人潮中寻找赵安洵的身影。
他在嘲笑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和努力找人的两种状态下不断切换,导致的结果便是琴弹错音,歌也唱错。
演出结束后,白墨对伍真说:“不需要我提醒,你知道这场演出你犯了多少错吧?”
伍真没说话。
白墨又说:“阿真,这样糟糕的演出,一场就太多了,我不能容忍你下一场还是这样的表现。如果明天你不能恢复,我会和斯年说,暂停演出。”
毛虎惊呼:“老大!”
“不能砸虹色的牌子。”白墨说道,“这不是虹色!”
毛虎看戚南星,对方低着头不说话。他又看伍真,刚要说什么,伍真就转身走了。
“阿真!”毛虎冲伍真的背影大喊。
白墨拉下了毛虎,严肃说道:“他是成年人,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但是老大!”毛虎急得直捏拳头。
白墨冲伍真的背影大声道:“如果明天你还是像今晚这样的表现,我绝不容忍!”
伍真知道,如果今天自己因为赵安洵不在,是这样的表现,那么明天也会一样。
因为赵安洵不会再来了。
伍真不在乎虹色,不在乎音乐,他什么都不在乎。他亲手推开了他唯一在乎的,因为是为他好。
伍真想,这样不是对的吗?真正爱一个人,就会希望对方好,那是最重要的。这不是他身为恋人的责任,是他应该做的事吗?
但伍真低估了做这件事的难度。
当他像鬼一样走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独自一人吃饭,收拾,洗漱,躺上只有自己的床,那引发身体恶寒的难受,绞痛,空虚,冰寒全部重现,他甚至能摸到他的身体在发颤,摸到皮肤变凉,有冷汗流出。
他感到无法呼吸,心脏疼得无法呼吸,好像他的心被一只恶魔之手抓住,不断攥紧,马上就要被抓爆。
伍真在这张空了一边的双人床上辗转反侧,无论是抱紧自己也好,还是抓扯头发也罢,都是无谓的挣扎,他怎么都无法入眠。
伍真想,如果他回到曾经的那个地下室,是否就能睡着?
已经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没有了赵安洵,这床,这房间,这公寓,这生活,全都没了意义。
自己只配睡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这样的话,什么时候腐烂了,大概也不会有人发现。
伍真想现在就腐烂。
但他又不想弄脏赵安洵睡过的,同属于他的这张床。
他睁开眼,拉过赵安洵的枕头抱进怀里,双臂紧紧环抱着,就像每一晚他抱紧赵安洵入睡那样。
我做的是对的,对吧?
因为是为他好,对吧?
爱他就必须这样做,对吧?
让他好,是恋人的责任,对吧?
伍真不断问自己。
但是,为他好,他就不再属于我。
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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