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归京

程听枫听到这个消息稍稍惊讶了一下,毕竟这些个消息平时也是不会放出来的。
既然韩柳安都听到这个消息了,只能说这个消息是上面的人放出来的。
左相多年未归,明面上是自己告病去江南养病去了,圣旨上写的是被贬。
但不会有人相信,左相在江南,一点事情都没做过。
程听枫在院子里休息了片刻,不多时就有人送来了信。
送信来的小厮穿着打扮得体,一看就知道是在大户人家当差,举手投足都是规矩。
见了程听枫,脸上带着笑,先是施了一礼:“程老板安,我家先生让我给您送封信来,顺带让我跟您说一声,尚在归京路上,听闻程老板离了江南来了平京,原先还有些失落,如今可好了,还能听到程老板的嗓子。”
程听枫闻言笑了笑:“你家先生还不知道我的腿的事情吗?”
“先生知道了。”小厮低着头,颇守规矩,不多看程听枫,“先生说,让程老板无须忧虑,这腿定然是有办法治的。”
话音落下,小厮双手奉上了信件,请程听枫手下。
“有劳你了,小安,赏些银子,送他出去。”
“多谢程老板。”
这个小厮原先也已经和程听枫打过很多交道了,甚至可以说是熟人,彼此对这张脸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程听枫倒是没有想到,左相来平京居然还会先给他递来一封信。
打开信,信上要说的内容,刚才那个小厮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这封信大约只是在向程听枫证明,那些话确确实实都是左相要与他说的。
现在整个平京……不,恐怕江南那边都已经有了消息,他程听枫的腿瘸了,登不了台了,这些日子也没人来找他,日子倒是过得清闲。
再加上卫景阳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平京城里关于他的流言蜚语都少了不少。
韩柳安几个还算撑得起场子,虽说不及他自己上优秀,但有他盯着,芥生园在平京也还算是有一席之地。
程听枫缓了缓神,他原先一直在想,自己老了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现在看来,老了之后大约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闲坐了一上午,入了冬的平京城倒是更舒服了些,没有什么风沙,冬日午后的暖阳照在人身上特别舒服。
正眯着眼,韩柳安一路小跑了过来。
“师父,褚先生到了。”
“快请进来!”程听枫一着急,险些想要站起来,但门口已然出现了一抹衣角,只是看那衣服就知道来人是谁,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冲动。
褚修平从门外进来,许久日子没见,仍是那副和睦的模样,嘴角挂着笑,倒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程小友,许久不见啊。”褚修平没怪他未起身行礼,看见韩柳安替他搬来了椅子,还颔首示意了一下。
程听枫也笑:“褚先生,你看我这身子,也没法去迎接你。论辈分,我也应当向你行礼,更何况您还是当朝左相,可我这腿却是不争气。”
褚修平垂眸看了看他的腿,问道:“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吗?”
“倒也不是,知觉具在,也不知是不是那日之事吓着了,这腿就是使不上力气。”
程听枫这话说得是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绵绵聚到,不至于什么知觉都没有,但又非普通药石可医,说到底,是个心病。
话的意思褚修平是听出来了,这心病是无法医的。
“原以为老头子我能帮得上什么忙,毕竟名医神医总还是认识那么几个的。但这心病,实在是无药可医,小友看开些,人红是非多,这样的事情,怕是以后都还会有。”
听着这话,程听枫颔首拱手施了一礼:“多谢褚先生了,可惜短时间内褚先生无法看我登台唱戏了。”
“无妨,来日方长。”褚修平说着又笑了起来,“送来的补品所说无用,但还是收下吧。老头子我还要进宫面圣,就不多留了。”
“恭送褚先生。”
褚修平刚起身,卫景阳就兴冲冲地踏进了芥生园。
“听枫!听枫!你想吃的烤肘子我买回来了!”
话音刚落,卫景阳一抬头就看见了正起身的褚修平,手里的烤肘子差点没掉地上。
见褚修平笑了笑,才回过神来,连忙行礼:“微臣卫景阳,见过左相。”
褚修平隔空抬了抬手:“起来吧起来吧,我就是来和老友叙叙旧,别搞得人尽皆知,陛下都还不知道我回来了呢。”
“是。”
看着卫景阳的反应,褚修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看卫景阳又瞧瞧程听枫,把两个人都弄得不好意思了。
程听枫清了清嗓子:“褚先生,莫要再打量了,您要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大抵就是您想的那样。”
倒是没有想到程听枫如此坦诚,褚修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了。”
褚修平说着就往外走,临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嘱咐程听枫一句话。
“小友,回头登台了,记得给我送张票过来。”
“褚先生客气了,这是一定的。”
等到褚修平停在门口的马车走了,卫景阳这一口气才算是真的吐了出来,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下来,但看向程听枫的眼神又多了一分好奇。
肘子很快让韩柳安拿去厨房切好了块,就放在程听枫手边上,烤肘子烤得皮下的脂肪都化开来了,轻轻一吸,那肉就下来了。
程听枫吃得开心,扭头就看见卫景阳一副好奇的模样,冲他摆了摆手,放下了筷子。
“你也不用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程听枫一边说着一边咽下了嘴里的那块肉,“褚先生是我在江南遇到的,最初遇到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左相,我一个小小戏子,结识不到什么权贵。偏巧褚先生喜欢听戏,送了他几次戏票,这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起来。”
卫景阳听着这话犹疑了一下,随后把手里拎着的那包糕点也放在了程听枫手边的桌子上。
“算了,本也是我不该问,你的事情,你自己向来都是有分寸的。”
程听枫抬头望着卫景阳,他的眼里倒是有些失落,似乎是有些遗憾,自己未能了解程听枫更多。
“说起来,褚先生说他是当朝左相的时候,我还不肯信,如今看来,是我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卫景阳却担心起其他的来:“我更担心,如今左相都踏进了你芥生园的门,往后你这芥生园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早在褚修平到来之前,程听枫就已经担忧过这件事情了。
但再担心又如何,就算左相不来,只要卫景阳一日还往他这芥生园跑,这安生日子就一日都来不了。
“无妨。”程听枫说着,扭头对上卫景阳的眼睛,笑得坦然。
褚修平出了芥生园就直奔皇宫,很快便见到了柏丰鹤。
“老臣参见陛下。”
褚修平还没跪下去,柏丰鹤就已经到了跟前,将他扶了起来。
“老师快快请起!”柏丰鹤一副惊恐的模样,倒是连边上的刘卓都没怎么见过他这副模样,在大多数人眼中,柏丰鹤一直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褚修平直起了身子,但对柏丰鹤却不怎么友好:“陛下在老臣面前就没有必要装了吧?臣不了解别人,但还是了解陛下您的,此次让老臣回京,又是为了什么事?”
柏丰鹤闻言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他们之间确实没有必要做这样虚情假意的模样。
“老师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长驱直入。”柏丰鹤说着笑了笑,“老师想必已经听闻了朕封了卫景阳做镇国大将军的事情了,不知道老师对此事有什么感想。”
“陛下建立起了自己的第一道防线,老臣深感欣慰,只是此事似乎操之过急,朝中不少人都持反对意见吧?”
柏丰鹤苦笑一声,褚修平远在江南都能知道这么个消息,他在朝中的权势还真是一点都没有。
“老师所言甚是,右相是太后的人,朕在朝中已经五年了,仍然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柏丰鹤说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阴郁,“朕殿试选上来的新科状元,原本以为能派上什么用场,却没有想到,一个个都归顺了右相,简直就像是右相养的一条狗!”
“哼!”褚修平却是一点面子也不肯给他,满脸都写着不屑,“太后放还朝政已经两年了,陛下仍然未能树立自己的势力,这不是右相之过,是陛下您无能啊!”
“老师所言甚是,所以……”柏丰鹤说着跪了下去,“学生在这里请老师恕罪,请左相还朝,帮着学生辅国。学生知道老师理应安享晚年,就请老师看在天下子民的份上,答应了吧。”
“既是陛下提出来的,老臣自会答应。”褚修平深深地看了一眼柏丰鹤,“但老臣也希望,陛下能够早日自己管理朝政,无须他人帮忙。”
说这话的时候,褚修平一直看着柏丰鹤,眼神似有深意。
见彼此都互相颔首,心里的那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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