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两双核桃眼的四目相对

我感到那把刀冰得骇人,我松开手里的书,“我叫白梧清,从虚无山来。”
她的刀深了一分,我感到脖子上有点疼痛。
“我没骗你。”我又说。
“可是你的眼睛好了,我为你请来的那么多医生都说你这双眼没救了。”
“我都说了我会医术。”
“你的医术几乎近妖,那你把抓的什么药,行的什么针说给我听?”
“我……”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说!”她的声音凌厉,有种不容置疑的威力。
“你不是也骗我了么?根本没有秦音这个人,你做蛇女究竟是为什么?”
前几日我曾经向小梅提过一嘴秦音,她却疑惑地说相府没有叫秦音的,还说她三岁便跟着家人来了相府,从未听过有这号人物。
脖子间的凉意退去,我转身看她,她的眼里充满深不可测。
我又说道:“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的眼睛前几日就好了,我一直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我喝酒的那日……是我的一个师父来看我,他替我医好的。”
“一个师父?你一共有几个师父?”
她一问倒将我问住了,我的算术向来不好,我默默在心里数了数,白凌,无明,大圣,我还跟着昭月叫白胡子老头师父。
“一共三个。”我伸着手指给她看。
“你要是不信,可以问昭月。”我被她质疑的眼光看的发急,一下口不择言。
“昭月?”
“就是我的狐狸。”
“你真是撒谎不打草稿。”她站起身来。
我一时语塞,因为她讲的是事实。
“总之,我没有坏的目的,也未曾害过你。”
她背着我站着,我扁着嘴紧紧盯住她,手在被子上抠个不停,我一紧张就情不自禁地抠东西或者哼哼唧唧。
半晌,她才说道:“如今你眼睛好了,便不用我日日来陪你了,眼下长丰也很安全,你想走,便走罢。”
然后她抬脚便走出了房间。
这是,在赶我走么?偌大一个相府难道养不起我这个闲人?还是因为我骗了她,她再也不想见我了?
我顾不得许多,冲出去追她,她的步子很快,我出门时已望不见她的人影了,只凭着一股子冲动和直觉寻找她的方向。
我走到她练武的池塘边,她果然在那儿,静静地在那块大石头上坐着,背对着我。
“你还来做什么?我说的不够清楚么?”
“你是,在赶我走?”
她没有说话。
我觉得白凌一直有种能力,她总能牵动我的情绪,好似能够主宰我的一举一动,几句话而已,她就能将我恬静的一池春水搅得波涛汹涌,天翻地覆。
我顾不上许多,扑过去抱住她,强忍着哭泣,哽咽地说:“不要再赶我走了,我不想再离开你。”
她因为我突然抱她身子震动了一下,我伏在她背上的时候,听见她的心跳动的很剧烈,我以为事情会有转机,可是,我又听见那颗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拉开我紧紧抱住她的手,转身过来看我,我哭起来总是很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狼狈极了,我看向她的眼,她的眼里没有笑意。
“你忘了你生生世世,沧海桑田的人了?”
“我……”
“如果我一直苦苦追寻的,却是别人唾手可及的,我便会立刻觉得那追寻不值得了。你既对人许下了承诺,那就不要辜负,还是说,你那句生生世世,沧海桑田对人人都可说,却从来不做?”
她竟这样看我……
我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最终鼓起勇气说道:“事到如今,我顾不上什么会不会扰乱你的尘世缘了,我,生生世世,沧海桑田,不能忘记的人,只有你,你就是白凌。今天就是那天帝来,我也要告诉你,我本是妖,一只蛇妖,你走了成仙道来人间投胎历劫,我便求方廷化了人身来陪你,这只簪子,你不记得了么?是你临走时给我的。”
我从怀里掏出簪子,放在她手心里。
我看向她的眼,她的眼里有怀疑,有不解,却没有感动和欣喜。
我拉住她的手放在我脸上,“你不是也说这双眼睛很熟悉吗?你再看看,再看看。”
我说着便靠着她的手又哭起来,因为她的手柔柔,冰冰冷冷的,这种感觉十分久违,让我流连。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这么荒唐!”
“荒唐?”我被她这话激得一下子撒开了她的手,原来我做的这一切,在她看来,只是荒唐。
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睛依旧不停地流泪,但是我什么也不想说了,我转身,回了西厢。
我回去时昭月正在房间里嗑瓜子,他看见我光着脚和哭得通红的眼吓了一跳。
“你怎么光着脚出去?你哭什么?你脖子上怎么在流血?”
他扔下瓜子,过来扶我,我便将刚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你们俩好好地在屋里念书,我就走开了一会儿,回来一看人都不见了,还以为她带你出去散心了,想不到竟搞得天翻地覆的。”
“我不该说那话,这件事也怪我。”昭月又说。
“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该说她没有凡人的样子,她怎么会信呢?她投了凡胎,现在自然是凡人,怎么会凭你的三言两语就打翻她十几年的凡人经验。”
“无论如何,我已经说了,信不信只能由她自己了。”我说着又呜呜哭起来,哭着爬到床上去,看着床顶的帘子又不停地掉眼泪。
昭月到我身边躺下,“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我……她已经赶我走了。昭月,如果我走了,你留下好吗?你看着她,我会放心些。”
“这个你放心。”
昭月后来又说了什么,我睡意朦胧着没有听清。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醒了过来,坐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核桃般的眼睛,起身收拾了东西。
昭月在床上懒懒地问道:“你当真要走?”
彼时我还因白凌的无情赌气:“那是自然。”
接着我便听到门外传来秀珠的声音,她似是在和什么人说话,“宁姐姐,你怎么不进去?这是什么?”
我好奇地走过去打开门,看见白凌和秀珠正站在门口,秀珠手里握着一个小瓶子,我打开门,二人的目光皆落在了我身上。
秀珠道:“咦?你的眼睛怎么了?肿成这样?”
我说道:“昨夜看了本戏折子,说一个痴情人苦追心上人,结果被心上人拒了的故事,我为那痴情人的痴情哭了一夜。”
“想不到你竟这样多情,哎?你这脖子怎么了?”秀珠说着便靠近我,却被白凌猛地拉到她身边,怎么,怕我这妖突然张口将她妹妹吃了么?
“宁姐姐,你拉我干什么?”秀珠回头看她一脸好奇,又回头问我,“你怎么搞的?不是伤了这儿就是伤了那儿,自从你到相府来,没见你几天是完好的。”
“这点儿伤算不得什么,腿断眼瞎不是都好了么,左右我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家寡人,完好了也没人来爱我……”我扁起嘴,作出一副可怜样。
“你今日说话真是奇奇怪怪,哎,你竟然能看得见了!果然,我就说你是神医,医术滔天。”
“你手里拿的什么?”我问道。
秀珠低头看了看,又问白凌,“宁姐姐,这是什么?我刚才来,就看见你把它放在门口,也不进去。”
白凌看了看我,抛了句:“雄黄粉。最近府里蛇多,白青姑娘避着些。”
我听了这话,气得转身进了屋,秀珠也紧跟着我走了进来,她看见我桌上收拾的包袱,大叫道:“白青,你要走了吗?”
“是啊,寄人篱下总是不好的,说不准就碍着谁的眼了,我想我还是走吧!”我故意大声向门外道,白凌听了这话,果然走进屋来,但是还是站在门口,双手环在胸前,一脸漠不关心的神情。
“你可不能走,过几天我成亲你必须要在场。”秀珠说着摇起我的手臂。
“不行我必须得走。”我看着门口那人赌气道。
门口那人走近了,问道:“成亲?你要和谁成亲?”
秀珠被她凌厉的样子吓到,怯怯地回了句:“吴辛,宁姐姐,你应该认识的。”
那个捕快?秀珠怎会认得他的?
“谁同意你们成亲了?”
“姑姑姑父都同意了,他们说会为我们择良辰选吉日。”
“不行,你现在和我一起去和父亲母亲说,这亲成不了。”白凌说着就拉着秀珠的手臂向外走。
“为什么啊?宁姐姐,你放开我,你拉得我手好疼。”
白凌听了依旧紧拉着她的手向外拽,秀珠被她的这副阵势吓得大哭了起来,白凌听到她哭,便立即放开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到桌子前坐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可知那吴辛是个什么人,你就与他成亲?你们才认识几天?”
“爱情倘若真的来了,几个时辰也可定终身。”
“定终身?真是笑话,你这样拎不清,父亲母亲怎么也任由你胡闹!我要去找他们说个明白,将这桩胡闹的婚事退了!”
白凌说完又过来拉秀珠的手,秀珠却紧紧抱住桌子不愿走。
白凌见状只得作罢,一个人气势汹汹地走了。
秀珠见她走了,伏在桌子上又哭起来。
我走到桌子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起来,一杯茶下肚,秀珠也哭够了,两双哭得红肿的眼此刻四目相对。
“今夜我便要写上一本有情人难成眷属遭亲姐姐拆散的戏折子,白青,到时第一个拿给你读,你一定也要像昨夜一样为我哭上一场。”她说着又呜呜哭起来,好像那本戏折子已在她脑子里演起来。
“先别哭。”我说道,倒了杯茶递至她面前,她抬着泪眼望向我,大概是希望我说些好话安慰她吧,我诚实地道:“喝点水,要不眼泪就流不出来了。”
你终将会成为你讨厌的样子,我曾经在白凌的书架上读过这本书,非常难看,难看到我跑到白凌面前问她:“你怎么买来这样一本书?”
她连看都不看,就说:“好书和不好的书都要读,不然怎么能感受到参差?”
话虽如此,我读了两页,便把它放到了桌子下面的抽屉里,吃烧鸡和烤红薯的时候会撕几页用一用,可那本书不仅难看,还十分难用,上面的油墨字体总是沾得我的烧鸡上都是,后来被我一气之下给烧了。
不过这句话倒是对,我以前经常被白凌的毒舌气得心口疼痛,胸闷发晕,如今我也成了一条小毒舌,真是造化弄人。
秀珠似乎觉得我的话很有道理,一口气将茶给喝了,喝罢还问我:“我向来非常爱我的宁姐姐,可她为什么这样不尊重我的决定,我的幸福由我自己决定,你说对吗?白青。”
“对。”
“我认识吴辛,在蛇女将我们四个女孩送到官府的那天,他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我一瞬间就动心了,这有什么错么?喜欢一个人有错么?你说说!”
“没错。”
“宁姐姐自己有婚约在身,她当然不着急,我从小母亲就走了,父亲又不管我,我的婚事当然要自己把握,她一点儿都不为我着想!”
“婚约?她有什么婚约!”
“姑父为她定下的娃娃亲,和世交的儿子袁北望。”
作者有话说
    看到一百多的点击量,我哇得一声哭出来,是我封面画得太丑了么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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