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虎现深林中

“白姑娘,秀珠小姐,请下车吧,我们到了。”马车外有人说道。
我也在马车的颠簸里睡了过去,我听到他说话揉了揉眼,盖在脸上的帕子掉了下来,撩开车窗帘子一看,外面的天已是黑成一片,往旁边看了看,秀珠还在睡着,奇怪,她怎么没被吵醒。
马车慢慢停住,我掀开马车帘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去,“这是哪儿?”
马车停在一间客栈前,我四下看了看,周围都是黑乎乎的一片,似是荒郊野外,可这客栈却灯火辉煌,极为富丽,“这是哪儿?”我又问道。
马车周围随我们一起来的几个人不见了,只有那个领头人在马车前,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道:“我家主人有请。”
“主人?不是大小姐让你来接我的么?”
他不答话,低着头只重复说道:“我家主人有请。”
我一时虽摸不着头脑,却也明白这是中计了,我快速掏出腰间的鞭子向他劈去,他一直低着头应是没想到我还会武功,被我一鞭直击脑门,登时打出了个血印子,趁着他没来得及反应之时,我又一脚将他踹翻,他知自己打不过我,便大叫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我快速跳到马车上,急忙调转车头,扬鞭之时,看见有黑衣人冲门口飞奔过来,便顾不上许多,直冲着路向前奔,夜里很黑,又看过了客栈的光,有些看不清方向。
跑着跑着,我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总之是一条路走到底没看见过路口,应该是回去的路,渐渐地听到前面不远有打斗声,我便将马车停了下来,马车里秀珠还在睡着,不,准确地来说,还在昏着。
马车的一角放了一盏小香炉,我打开闻了闻,是迷香,已经燃尽,只剩些余灰。我上马车之后便一直趴在窗户口,燃得最旺的那段时间被我避了去,睡觉的时候我怕秀珠看见我害羞的红脸,便用一大块手帕将脸盖住了,手帕正巧是我每日练功前浸在提神药水里的那块,因为我总是犯困,练了一两招便容易觉得累,就自己做了些清醒提神的东西,清醒药水虽不能解迷香,却因它浓烈的薄荷气息将残余的迷香味道盖了去,所以我才没中招。
“秀珠,秀珠。”我拍了拍她的脸,仍是没有反应,只好先将她抱下马车,我四处看了看,手边有一处林子,我将马车推下了旁边的河里,将秀珠抱在一棵树下。
出来得匆忙没有带任何药品,我闻了闻帕子,只有些残存的草药香气,应该没什么用了,我将帕子系在一棵树枝上作为标识。
至于秀珠,我只能将她暂时放在这里,准备先去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再作打算,她在这里应该还算安全。
我循着声过去,看见几个人正打斗着,其中有一个人明显处于下风,几个人打一个人,真不要脸!
再靠近一点,我才看见那个人竟是祁风!旁边与他打斗的黑衣人是马车旁消失的那几个。
“祁风!”我说着便加入了这场打斗。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这些天的功夫算是没白练,转眼间我便将那几个人打伤躺下,可能也因为祁风与他们缠斗过一段时间,把人都打疲了,再看祁风,身上已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白姑娘!你怎么回来了?”祁风问道。
“你……还能撑得住么?”
“还能撑得住。”
“不是大小姐派的人,他们没想到我会武功,掉以轻心,再加上你将人都引在了这里,我便带着秀珠逃了出来。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姑娘可记得你上车后向我挥手?那时他们其中一个用手挡住我,我看见他手腕里侧并无标识,大小姐的人,手腕处都有个竖纹标识。我当下便起了疑心,但你和秀珠小姐已上马车,我不敢轻举妄动,便只能悄悄追来,谁知半路被他们发现了。”
我四处看了看,道:“走,先去接上秀珠。”
我带着祁风回到刚才那片树林,我们走到那块手帕下,树下却空无一人。
“我明明将她放在这里的,她人还昏着,怎么会不见了!”我焦急道。
“会不会是秀珠小姐自己醒来去找我们了。”祁风说道。
“会吗?”我焦急地四处看着,“我们分头去找她,半个时辰后若找不到就先回这里再想办法。这块手帕看见了吗?找不到就先回这里。”
祁风点了点头,向东南边去,我则转身向北边去。
“秀珠!秀珠!”我大声喊着,林子里只有沙沙的树叶声回应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我将北边的林子搜寻了遍,也没找到她,便打算先折返回去,远远竟看见约定的地点隐约有火光闪烁,我瞬间生了戒心,爬到树上,也没看得太清,所幸这片林子的树木都有些年头,枝繁叶茂,树干生得粗壮,树与树之间枝条交错,再加上我的轻功,倒比在地上走还要方便一些。
离得近了,我才看见拿着火把的人是祁风,刚想跳下去,又转念一想,他是从哪儿搞来的火把,我之前便是从东南方向逃出来的,那里一片黑暗,鲜无人烟,连个鬼影都没看到,我想着,便在树上坐了下来,暗暗地观察着。
又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站在祁风身边同他耳语,他们竟是一伙儿的?!
开始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再加上这林子里的风声,我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后来他们突然大声争吵了起来。
那黑衣人掏出一把刀来,大声斥骂道:“你别以为你是大小姐的人,我便不敢杀你,你休想给我玩什么花招,说约好了在此处,都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她人影?”
她?说的是我么?
我听见祁风说道:“我没耍花招,约的就是在此处,至于人为什么没来,说不定是那大罗金仙庇佑,成功逃了去!”
“你还敢嘴硬!”那黑衣人作势要划他的脖颈,我手里的石子正蠢蠢欲动着,黑衣人突然又移走了短刀,笑道:“大家都是自家的兄弟,我知你想的是什么,今夜将主子交代的事办妥了,秀珠小姐自会安然无恙,说不定主子还会将她赏给你,不,不应该再叫小姐了,残花败柳一个嘛,留在相府,污浊了我们主子名声。”
留在相府?污浊名声?我正想着,祁风却突然出手将一枚短刀刺进黑衣人的大腿深处,道:“在这里等白青姑娘,本就已是我无奈之举,我身份低贱,成了小人叛徒不碍事,你竟胆敢羞辱秀珠小姐,我知我活不过今日,但我死之前也定要将你这垃圾带着。”
“你……好哇!”那黑衣人捂着大腿,跌坐在地上,然后狼狈地向林子深处爬去。
我心下顿时明了,可是怎么通知祁风我在树上呢,左想右想都没想出合适的法子,正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之时,突然摸到腰间一块蛇形的符,那是我向白凌要来的,因为觉得好玩,也是想留个纪念。
我将那蛇符对准他扔了过去,他“哎哟”了一声,低头看见了蛇符,正欲抬头找我之时,后面来了一个人,问道:“怎么了?她来了么?”
“没……没想到这大晚上的树上还往下掉鸟屎。”我看着祁风暗中将蛇符踩在脚下。
“大惊小怪。”那人说着又转身回去隐在树后。
祁风见左右退去,仍不敢抬头,只抬着双眼往树上看,我靠在树上冲他致意,看见他用手指暗中比了个“三”的手势,难不成就埋伏着三个人?我当下便松了神经,三个人而已,干嘛这么紧张。
人不可以自大,我回想起那个片刻提笔写道。
我嗖地一下从树上跳下来,谁知树后竟生生跑出了几十人,那“三”竟是指三十人?!
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祁风见状也将手中火把甩动,不一会儿就烧着了几个人的衣服,我拿着鞭子左右开弓,顺势放倒几个,祁风同我背贴着背,其他人将我们围起来,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打得最畅快淋漓的架。
以往有妖力的时候,与人打架总要收着些,害怕出了重手将人一下打死了,这下可好,我也是人,可以放手肆意一打。
在打倒最后一个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鼓掌声,怎么?这荒郊野外也有不识趣儿,爱看热闹的群众?
那人缓缓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帮黑衣人,我看见秀珠被人捆着,捂住嘴巴带过来。
“丞相?!”
那黑衣人的主子竟是幼宁的父亲!
“不错。”他一边笑一边捋他那斑白的胡子。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在正厅见到他,那次袁北望和吴辛也在,当时我并不知道他的冷酷,只当他是白凌在人间的好爹爹,所以我看他的长相,觉得他不过是人间一个慈爱的、善解人意的老父亲。
而如今,各种印象掺杂交错,他捋胡子时笑着的脸,像极了一只老虎,长着一张看似憨厚的脸,待你仔细去看它的花纹时,却忍不住起一身恐怖的鸡皮疙瘩,因为那花纹之下的双眼极其妖异、可怖,还有那隐藏起来的獠牙。
“眼下的情况,我不明白。”我说道,双眼直视着他。
“哦?白姑娘聪慧过人,如今局面如此清晰竟然还不明白?”他仍旧笑着,眼神里却又一股子精光,饶是我这条小蛇也感到有些骇人。
“那我这老头子就为年轻人指条明路。”他又开始捋胡子,“我听说白姑娘医术过人,如今一见,竟还有绝顶的武艺,若肯为我所用,倒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您这话的意思,若我不从,便是死路一条?”
他嘴咧了咧,老奸巨猾写在脸上:“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年轻气盛,气焰嚣张,什么也不放在眼里,整天围着情爱打转,如今幼宁想通了,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我劝你就不要迷路而不知返了。”
想通了?正确的路?
他见我不说话,又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今日出现在这儿是为了演场棒打鸳鸯的戏吧?我是爱惜人才!我女儿心狠,断情绝义惯了,我看不得她将人赶尽杀绝,所以亲自跑这一趟希望能招得贤才!”
“赶尽杀绝?”我眯着眼看向他。
“啧,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还没想明白?若不是她致意,谁知道你在品杏阁?她还将那块鱼形玉符给侍卫作信物将你骗出来。”
“可……”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我暗中调换了那帮人,他们才将你送到客栈去,谁知你有这般的好武艺,逃到这里来。”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鱼形玉符确实是她的,她的那块在绳口处摔破了一角,我记得很清楚。
“是我让她杀你的。”
“你……”
“没想到她真的愿意,宁儿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那你如今又是何意?”我冷冷问道。
“我知道白姑娘不仅医术好,还善于制毒,若你肯为我所用……我虽为宁儿定了婚约,但也有法子叫你瞒天过海同她在一起。”
我看向他,他虽然胡子斑白,但那双眼睛却不显老,一张面目看似笑着,说话时的眼睛却会露出凶光,和白凌全无半点相似。
“这么一说,我倒是心动了,能与她在一处,做什么都值得。”我笑道。
“我就知道白姑娘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他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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