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夜！
余梦躺在床上时仍然这么想。回到家时，母亲为她做了碗面汤，两人便在沙发上聊了许久——其实为母亲絮叨。
回房拿手机，已经十一点多，看到古桥信息才恍然，两个人的私语是真实存在的。
欢喜如夏夜的风裹挟着一阵热气，她犹豫起来。已经十一点多，不知该不该回。
最后自是没回，半夜“吧嗒”一声才知手机摔在地上，重新捡起便再难入睡。内心的不安分小时被老师训时便了解，可惜终究是败给风言风语，最后便成了大家眼中上进的乖孩子模样。心却怎么都捂不热，这么些年面不改色的谎话说过不少，好在对人对己无害。
古桥是个特别的人，怎么也无法抑制的疯狂，其因都可算在他头上。她对他，就像对折过的纸张，已经有了靠近的气力。多种他不会喜欢自己的理由，她同样想过。她最大的期望也不过令他不将一个如此冰冷的女孩遗忘而已。她有信心能在他心中印刻很久，毕竟像她这样的人一个学校里也难找出第二个来。
当最坏的都想过，忽然的靠近显得那么不真实。她还没从小心翼翼的“乖学生”中解脱出来。
第二天的见面，她心里的暖流仍有留存，不过还是被理智占了上风。课间操结束后人群骤散，她偷偷在人群里找他，可真与他面对面时，警惕与冷静又不自觉流到她的脸上。只有耳根是红的，但他看不见。
教室里的他们，规矩得如同陌生人。
事实上，古桥比她更早冷静，从她下车到终点站前等待的二十多分钟里，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糊涂。
文军和迎海看古桥认真补习之前的课程，实在不适应。迎海笑道：“第九名，别学了。不合群！”
文军则白了迎海一眼，叫他不要多管闲事。反而是午后，拉着古桥到一边问：“周六晚，你到底去不去？”
“去。”古桥点完烟，把打火机还给他，深吸了一口后说道。“不然显得多不合群。”低着头，和煦的笑挂在他脸上。
“我答应你不欺负余梦，但你最好别跟她接触太多。跟她麻烦太多。”文军有意点醒他，在倔强和血性上他承认不如古桥，但说到跟女人的杂乱事他不输半分。
古桥捏着烟说：“我看得明白。”
“那晚有的是女生，你选个漂亮的。以后就是我当两肋插刀的兄弟。”文军痞痞地笑道。
古桥也笑起来：“你确定都是漂亮的？”
“总有漂亮的。”
黄昏，余梦收到一份邀请。那会，她正盯着手机发愣，文雪给她发来了这样的消息：“其实我们也算好久不聚，我虽身上早有污名，也不读书了，但谢谢你一直不嫌弃这样的我。周六晚有一餐饭，不知你愿不愿意来？我知道那晚你没课的。”
她和文秀在QQ上至少有一年没联系，忽然之间的问候怪异多过惊喜，她们早已不同道，拒绝是情理之中的事！
文雪肯定早做好准备了的，不怕丢面。
但余梦并没有急着拒绝，而是说道：“聚餐吗？有些意外，我那天有空的。”
“我只是邀请人，我男朋友请客，他你见过的。他说邀我的朋友来，我没什么朋友，只想得到你。”
“人多吗，在哪吃？”
“应该比较多，地点看人数而定。”毕竟离周六还有两天。
“好。”她已经大概猜测出是什么情况。思考许久，回问她：“你真的希望我去吗？”
那久久等待之中，万千如真似幻的热闹如一支支冷箭穿过她的脑海，每一个想法都在告诉她：那是迷幻，也是危险。
她想文雪一定也纠结了许久。之后，文雪的回复幻化成一张迷茫的笑脸，轻轻道：“我希望你来。”
“好，我去。”最后，她们的对话框停留在这一句。
如果古桥知道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惊讶不已。古桥刚回学校那天，她听到文军问他周六去不去，细想便知文军必赴的是这次的宴。
古桥去不去，她那天并没有听到答案。但她猜他会去的。
不过她答应文雪，古桥其实只占一半原因，另一部分便真真正正为了文雪——她想更了解文雪，也想多帮帮她。
文雪话里最大的慌便是男朋友这件事。她的“男朋友”或许并不把她当做女朋友，甚至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一点。只是面子这种东西能好看点便说得好看点。那男生她见过，能看出家境不错，比她大三四岁，不是糊涂的人。
校园里流传的文军的事里，难以避不开一个叫潘浩的人，据说文军最信任的人就是他，把他当大哥。有时候他爸爸不舍得给的钱便是从他那借的，但那钱也不是白给，多少要有些好处的。种种事迹便足够能猜出文雪口中的“男朋友”是潘浩。
她见过他三面。第一面是妈妈的店里，古桥也在里面，那一次文雪和他明显还没成。她逃课买烟那次，是他们第三次碰面。而第二次，印象最深，那回她同母亲逛街，他搂着文雪去酒店。
她初次感触到人掉入深渊时的样子，便是在那一刻。文雪早已不同于她，她在糟糕的选择中尽量做着没那么愚蠢的选择。
周六来得有点慢，至少对余梦来说。
其实归根到底，是她自己这样期待，她的准备还不足以应付着急速而去的时间。
这中间还发生了另一件事。
程远回来了！
那天正在上晚自习，他突然给她打电话，挂了好几个，等到下课才敢回复。
“什么事？”虽然已经是下课时间，她在走廊上仍是小心翼翼地。
“还在上课？”
“刚下。”
“我刚到家。”
余梦以为自己听错，他解释道：“奶奶生了场大病，我回来几天。”
“哦！”
“你要不现在来我家吃饭吧，你妈妈也在。等下晚自习菜都没了！”程远提议，家长们的聊天余梦都能听到几分。
“可以吗？我怕不给放。”不用上课肯定是最开心的事。
“你去找你们班主任，不行的话我跟他说。”
得程远助力，如愿得到批准。回来时已经上课，与老师解释后便提包出了门。出门前看了古桥一眼，他丝毫没有察觉。
她打了一辆出租车，不到五分钟便到了程远家。
外婆还在医院，过两天就能出院。这一餐是主人家为感谢这一阵亲戚的帮衬和照顾而请。本也计划出院再说，但老人家身体欠佳受不得热闹，又刚好程远回家，便选在今日。
开门的不是主人家，而是程远姐姐的男朋友。看到是对方后两人都闪过一丝惊讶。
“你是程远的表妹？”他先开口问。
“嗯。”
“以后在学校就安心读书，不要逞英雄跟不三不四的人接触。”
“嗯。”
余梦面上不表露，心里却已开始讨厌起这个人来。等他去了客厅，她才到鞋柜换鞋。
朝客厅望，排排坐的大人间程远正被长辈七嘴八舌的围绕着，不好过去，便在沙发边脚坐着。
长辈们一看到她，马上送来问候。程远如释重负，远远就给她递来感激的眼神。
饭后，两人单独坐在一角聊起天。“奶奶住院，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程远问。
“知道一点点，我一直在学校也没机会看望过。”
“他们怕我担心，到奶奶快好了才跟我说。”程远略微叹气，后提议，“后天下午，一起去医院接奶奶吧。”
“周六吗？”
“嗯。下午应该有时间吧。”
“好啊。”余梦紧紧盯着他，“但你要帮忙请假呀。”
“只要你不耽误功课。”程远笑答，“这个我很放心，你们文校跟我说你考了年级第二。”
余梦刚有些喜色，程远一个怀疑又将她打回原形。“不过你为什么转班？”
如果是别人，余梦肯定直言不想再说了，但对程远，她从小就有说不尽的羡慕和信赖。“我以后跟你说可以吗？”她十分坦诚，“关于这件事，我现在说的一切都是谎话。”
“我可以保密。”程远带笑引诱。余梦仍无片刻犹豫地摇头。“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我再听。不过就是这样的个性，才是我喜欢的女孩！”
他们是关系最好的表亲，长辈们都这么说。
余梦自己也觉得，能有这样的哥哥，是她一辈子的幸运。
那天晚上他们还聊了很多，都是关于书籍和生活的思考。
周六下午，他们再次见面，不过是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她还意外了片刻。
“你说的叫我帮你请假。”程远笑说。
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王老师便打趣起来：“看来你很听程远的话，倒把他当成你的长辈了！”
余梦双颊发烫，略埋头。哪知他的话更令她羞红：“你看看，小女孩该有的害羞模样。”
“什么事啊王老师？”她问。
“上完后面这节课，你就可以跟程远走了。”
余梦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不解，就听到程远解释：“校长请我去高三几个班分享学习经验，得要一节课。”
合着带任务来的，接她只是顺便。
课将下时，余梦偏个头的功夫，程远已在她教室外等着了。大家不知缘由，两眼放光地打量，左右打听这个打扮时髦、高高帅帅的男孩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