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端午

3031年,某公司推出“小世界”虚拟体验项目。据媒体报道,该项目分简单、中等、困难三种模式,每种模式下都有数百万种随机组合形式,以保证每位参与者都能收获与众不同的体验。
此外,为打消民众对其万分之三风险率的疑虑,该公司将随机抽取五位成员,与该项目的众多报名者一起进入“小世界”。
与其他参与者不同的是,这五位成员默认选择困难模式……
端午就是这五名不幸的成员之一,此刻她正躺在淡蓝色的冬眠舱内,耳麦里传来同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声音——“端午,您好。欢迎来到第05号世界,解结。你是剧中不知名的炮灰,因试图接近刑部尚书陌川陌大人,却被他手下的侍卫临风安排到纨绔子弟苏涵手下做卧底。按照剧情发展,今夜苏府会被皇帝以贪污罪下旨查封,你将同其他丫鬟小厮一起下狱,后同他们一起被推出午门斩首。”
“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整段剧情共有三个可以随机选择的女主光环。当需要使用时,您可连续三次在心中默念‘我要使用女主光环’八个字。同时,您作为代表公司的五位成员之一,无权中途结束游戏,只能等达成结束条件,也即走完整段剧情线,方能回到现实。”
“请问,您还有别的疑问吗?好的,现在进入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话音刚落,冷冻舱中便响起悠扬的乐声,位于舱门周围的小孔也缓缓喷出带有花木香的白色雾气。两者连同舱内令人舒适的温度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使身处幽闭空间中的人迅速而愉悦地陷入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从肌肤渗入骨髓。她哆嗦着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衣衫单薄地躺在一池温水中,脑袋靠着坚硬的地面,脖子都快仰断了。
门关着,室内布置很简洁,除了这一池温水,只剩下一张宽大的木床,床上平铺着薄薄的褥子。
她从池水里爬出来,将毯子裹在身上,揉着脖颈思考起现在的局势。
按照背景介绍,她现在应该是在苏府做丫鬟,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一个明显是主子用的大浴室内呢?
没等她想明白,门便被推开,一位瘦得跟竹竿一样的公子迈步而入。他皮肤透着不健康的苍白,身着五彩纹绣的淡黄色衣衫,腰间系着绿丝绦,脚踏紫色鞋子,整个人花里胡哨,流里流气。
端午清了清嗓子,问:“苏涵?”
苏涵脚步顿了片刻,笑道:“小娘子居然记得我?自从那日后花园一别,我也对小娘子可是念念不忘。小娘子想来刚睡醒,可有觉得倦怠?”
端午正色道:“倦乏倒是没有,只是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儿。苏涵,你可知道陌川?他要对付苏府。”
苏涵一向只参与寻花问柳的乐事儿,对官场斗争毫不关心,可陌川这个人,他一向敬而远之。
尤其是在他们家跟陌川有大仇的情况下。
苏涵警惕道:“你说什么?”
端午绷着脸,一本正经:“你要是不信我的话,不如试着出门玩一会儿。我敢肯定,你刚出门,便有陌川的人跟着你。”
见他将信将疑,端午又说:“苏大人一向瞧不起你,觉得你烂泥扶不上墙,若是你此次能替苏家免去灭府的灾殃,苏大人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这话纯粹是端午猜的,却意外戳进苏涵的心里。
他垂着头思索片刻,转身离去。
大约一炷香时间,苏涵跑回书房,一脸兴奋:“你是怎么知道?我一出府,后面便有人跟了过来,我本来打算捉住他的,没想到那个人功夫好得很,一下子就跑了,还把我手下打伤了。”
端午已经换上丫鬟的衣服,听到他的话,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你……你捉他干嘛?!”
为了防止苏府有漏网之鱼,陌川肯定早就派人盯着苏府,她只是让苏涵去试探一下,没让苏涵去打草惊蛇啊。
苏涵听出她有责怪自己的意思,理直气壮道:“不抓他好好审问,父亲怎么知道是陌川想搞苏府?”
这话居然有几分道理。
端午无可奈何地叹气,问他:“苏大人现在在哪里?”
若是苏大人在府中,能及时转移证据,事情或许还能有转机。
苏涵看出她不大瞧得起自己,没有说话。
过了七八秒,又想起她也算是为了苏府考虑,不情不愿道:“父亲今日去京郊别院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晚上?
按照背景介绍,晚上正好是皇帝派人查封苏府的时候,或许陌川是准备等苏父回到京城后将苏家人一网打尽?
端午打开窗子,望着悬挂在西边儿的太阳,知道留给她和苏府的时间不多了。
她转过头问苏涵:“苏大人贪污枉法的事儿你不会不知道,贪污的钱放在什么地方?”
苏涵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脸警惕:“你想做什么?”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壮士断腕!
端午微微一笑:“陌川想要告苏府贪污,至少需要拿出证据吧,最好的证据自然就是钱了。若是我们提前把钱转移了,陌川手里就没证据,没证据的事儿是定不了案的。”
苏涵觉得这话很正确,但他心里仍有疑虑:“我告诉你,你再告诉别人,怎么办?”
端午焦急得要死,抿着嘴解释:“我就是你们家的人,我的卖身契还在你们手里,你说我还能告诉谁呢?再说,我很快就是工资您的人,别说走,就是逃也逃不开,您说对吧?现在的问题是,陌川要对付苏府,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连我们都不能心无旁骛地合作,怎么能对付得了那么狡猾的陌川呢?”
苏涵点点头,不再疑心端午,直率道:“父亲喝醉后跟我提过一嘴,钱好像放在京郊别院。”
苏父现在在京郊别院,钱也放在京郊别院,那就是说,极有可能陌川是在苏父无意识的引导下发现贪污钱款所在?
开局就是一环一环的,自己还有个猪队友,怪不得是困难模式。
她摸了摸鼻子,问:“苏涵,你父亲最看重的事情是什么?”
苏涵皱眉;“你问这个干嘛?”
“当然是为了让苏大人回来,以免赃款被陌川发现啊。”
苏涵再度点头,气冲冲道:“自然是那个宋姨娘。我父亲喜欢宋姨娘比我娘多就算了,甚至还比我多。有次我不小心弄死了宋姨娘养的狗,我父亲气得要死,拿鞭子抽我,幸亏我娘拦下得及时,不然我现在三周年都过了。也是宋姨娘肚子不争气,没生下一个男孩子,不然我这苏大公子过得也不会比一个乞丐好多少。”
他说话时声情并茂,端午都有一点儿同情他,问:“你怎么着宋姨娘的狗了?”
不想苏涵低下头,咳嗽一声:“也没什么,就是找人把它打了个半死。”
端午呵呵一笑,心里有了个鬼主意:“苏涵,你让你母亲派人告诉你父亲,你与宋姨娘私通被逮到,怎么样?”
苏涵义正辞严地拒绝:“不可能,我父亲知道肯定会砍死我的。”
端午挑眉:“是吗?”
见苏涵果然有几分迟疑,她解释道:“你出门尚且有人跟着,苏大人出门难道就会没人跟着吗?陌川现在没动苏府,大概率是不知道贪污的银钱被藏在什么地方。苏大人现在去藏着钱款的京郊别院,若是一个不小心,被陌川的人一不小心抓到证据,全府的人都得玩完。只有让苏大人回府,我们的胜算才会大一点。再说了,今天下午你一直跟我待在一起,苏大人一查就知道送去的消息是假的。那时候,说不定不仅不怨你,还会夸你识大体,将苏府利益放在自身清誉之上呢。”
苏父一直奉行打击教育,苏涵起初还想着把事情做好讨他的欢心,可即使他做到最好,也只能从苏父嘴里得到一个比“宋家小儿差多了”的评语。长此以往,他干脆什么都不做,日日沉迷声色。
可这到底是横在他心头的一根刺,因此每次听端午有理有据地说苏父会怎么样时,他总是忍不住答应下来。这次,也不例外。
苏府不远处的宋记酒楼,一位男子正临窗而坐,目光深沉地盯着苏府。
方才守在苏府附近的侍卫送消息过来,说苏家的二世祖苏涵试图抓住跟踪的人。这件事儿实在蹊跷。他的人已经在苏府守了大半个月,连苏大人都没注意到,更别说傻傻的苏涵了。
陌川猜测是有人将他的谋划告诉了苏涵。可什么样的人会选择苏涵作为自己的合作伙伴呢?
或者说,那个人为什么会选择苏涵呢?
陌川拧着眉思考时,门突然被打开。
他循声望去,瞧见一个清冷的小姑娘站在门外。
他将目光移向姑娘身后,侍卫临风低下头:“大人,秋姑娘说她知道苏府的事儿。”
陌川沉吟片刻,问:“怎么,宁王惹秋姑娘不高兴了?”
秋浓没想到他连这件事儿都知道,收起笑脸,认真道:“没有,宁王从不会惹我不高兴。”
陌川嗤笑一声,盯着秋浓的脸:“是吗?”
秋浓迈步进去:“宁王是什么人,我比陌大人了解得多。”
陌川示意临风拦住她,笑道:“你说你知道苏府的事儿?苏府有什么事儿吗?”
秋浓总觉得他没把自己当人看,抱着胳膊:“陌大人先请我进屋再说。”
“能不能进屋取决于底牌够不够格,显然秋姑娘的底牌不够。”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临风还傻乎乎地愣在一旁,陌川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反应过来,关上门,把秋浓推出去。
这时,负责传送消息的人气喘吁吁地跑上二楼。
那人附在陌川耳边道:”大人,苏府出事儿了,两个小厮急匆匆地赶往京郊别院,似乎是要去找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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