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实验室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你们的误判,我们可能会因为抢劫帝国私下运输的军火而被全面通缉?”
帐篷外,面对费拉德的复述,林云和达菲林互相看了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是……”
眼看着她的眉头肉眼可见地皱起,两条似刀锋干净锐利的眉毛都快拼成一条了,可谁也不敢与她对视,无声的压迫感仿佛昭告着下一秒她就会把两人砍成几段,撒进开水里煮两锅汤喝。
此刻他们只能祈祷明天还可以在营地里睡觉。
帐篷帘被拨开,秦浔背着一只手从里头走出,在他们眼里宛如神兵天降,耶稣现世。她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戴儿缓过来了。”
秦浔站在外头跟他们三人一一对视过去,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她说话确实有用,费拉德看看她又看看这两个呆子,只来得及留了句“待会再说”就钻进帐篷里了。
人前脚一走,达菲林马上就跟泄气的气球一样,随意地瘫在旁边的草堆上。林云则长出一口气,像条缺氧的鱼,过了好久才向秦浔道谢。
“多谢啊,没你我们就玩完了。”
“别高兴得太早,戴儿很快就要睡着了,等会还有你们俩受的。”今晚适宜的风吹在身上分外舒服,再加上戴儿的分娩过程十分顺利,秦浔不自觉地眯起双眸,心情愉悦地坐在树桩子上望着两个狼狈的家伙。至于什么军火什么帝国的事情,就让该操心的人去操心吧。
费拉德的步子本就又快又轻,钻进帐篷后又变得更轻了,几乎不沾地的飞到那张病床旁。病床早已拉起不透光的隔音帘帐,哪怕她是开着辆拖拉机进来也很难吵到里面。
即便如此,费拉德也是缓慢挑开了那道帘往里头看去,昏暗环境下依旧可以看出戴儿精神并不是很好,她那头蓬松的金发乱成一团,眼神也有些溃散,不似往日那样清澈明朗,但仍旧努力注视着在胸口匍匐的婴儿。
“亲爱的。”
费拉德尽力压住颤抖的声音往里走去,那双翠绿的眼睛也转而与之对视,费拉德从未见过这个女人那么虚弱且不堪一击的一面。只是一眼,费拉德便连忙跪坐在那张矮床旁,握住那只冰冷的右手。
“我不想你看见这幅模样的。”戴儿连挤出一个笑容都十分勉强,却还是咽了几下口水,提起精神跟她说道,“你快看看,她长得像不像你啊。”
“像。”
这时费拉德唯一能做的就是摘下眼镜,几滴泪珠从她的眼眶里逃出,而她只能祈祷妻子没有看见这些,就像分娩时自己只能站在一旁祈祷一样。许多年未曾有的负面情绪将她裹挟在内,她却只能轻吻戴儿的手背、脸颊和唇,以此来表达她的歉意和关心。
“我已经好久没骑马了,亲爱的。我想我得从头学起了……你有帮我照顾好爱丽丝吗?”
“噢这个嘛……我想你们得一起从头学了。”
两人的声音都一样轻,仿佛害怕惊扰了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家伙。不同的是戴儿的嗓子哑了,她的声音干涩没有活力,却一直强撑着在找话题。
费拉德一边应着她的话,一边观察着这个几乎只有自己巴掌大的小家伙吃奶的模样,戴儿此生第二次见到她的脸上如此精彩,只能用流光溢彩来形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费拉德抬起了头,郑重其事地对着戴儿说道:“她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女孩,像她的母亲一样。”
“你也是她的母亲。”
戴儿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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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深夜也没见费拉德出来,等到林云从瞌睡里清醒时,外头的人早已经困成一团,除了大妈和李还坐在篝火旁待命,其他的要么去睡觉,要么去放哨了。
火堆里的木头被烧得噼啪响,不时蹦出几个火星子。边上夹着烤架,上头有一个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搪瓷杯子,杯子外面已经黑得不成样子,盖子也不知去向。只有里头还在尽职尽责地煮着一杯茶水,也不知道是谁烧的。开水翻滚的声音和柴火燃烧声编制在一起,变得十分催眠。刚才还在神经紧张的大妈此刻也招架不住困意,开始钓起了鱼。李坐在一头,专心致志地把着刀削自己的小木雕,这是他在末日前的手艺,哪怕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了,他也不愿意放弃。
林云已经困得发慌,她索性不等了,猛地从地上蹦起来,顶着依稀可见的火光拿起药箱,向马车走过去。这辆马车的车厢上布满弹痕,不难想象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而从马车前那段还带着血迹的马绳能勉强看出,这辆车原先是四匹马拉着的。
死的是费拉德的马,叫格列佛。它是一匹漂亮的弗里斯兰公马,不久前兰德还为它编了鬣毛和尾毛。这让林云感到可惜。
剩下的三匹马分别是塔尔,达菲林和她自己的,虽然都受到了点伤,但好在不影响奔跑,只需要点时间就能恢复。塔尔的萝卜成了这里面唯一的挽马,它是匹体型巨大的克莱兹代尔马,一身金棕色的皮毛和发达的肌肉无疑让它成为了这里面最显眼的家伙,但它十分温顺,从来没有见过它甩下任何一个人。这自然给林云上药的操作提供了不少便利。
她拍拍手结束了这些工作,从药箱里拿出三根萝卜当奖励。这是她的一贯作风,总喜欢把东西放得到处都是。就在她即将离开时,余光瞥见一个人影,高大壮硕,穿着件轻薄的白T恤。又是李,让人觉得阴魂不散。
“别凑上来,马一脚能蹬死你。”
她正说道,又在马肩上拍两下,熟悉又结实的触感叫她十分满意。在这样的肌肉运作下,这些马儿确实拥有足以踹死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
“那匹军火,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李嘴边叼着的烟在黑夜里像颗红色的星星,他深吸一口,本就所剩无几的香烟很快到了尽头。“当下应该很难找到买主吧?”
寥寥几句又把这个麻烦的问题又重新抛到林云面前,他不着急要她的回答,只是又走近了几步。林云这才看清他的手里拎着两瓶威士忌。
她接过酒瓶子,用左手拇指转开瓶盖,仰头灌了半瓶酒下肚。冰凉的酒液滚过喉咙,像被引燃了一般烧得身子都暖和起来,她又顿了半晌,才回过劲来说道:“碰运气吧。”
只见李盘腿坐了下去,这儿在小溪流的下游,供马儿喝水,人洗漱,当然还给一些醉鬼提供了吹风呕吐的地方。她见状也赶紧跟着坐下了,只是不如李坐得雅观,她一个屁墩摔坐在地上,紧接着又喝一口。
“嘿,不敢想象我们今后又多了一个麻烦,塔尔肯定会极力制止费拉德再去做些事情,不过费拉德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只要她不想起那些枪。”
“塔尔的脾气是不大好,不过为人善良……不要告诉她我的评价,她远比看上去的要心细。”
李尽量压住笑,将嘴里亮着的烟掐灭了。他拧开瓶盖跟林云碰杯,一起吨吨吨喝起来。但林云不胜酒力,刚喝两口就要停下来歇一会。
“呃……我不太了解其他人,只知道费拉德和达菲林。达菲林远比看上去要蠢,不过他很会说,只要他不跟费拉德作对,那他的脑子就是正常的。”
听到这话李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很高兴她能分清利害。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如果有一天他把我们卖了换钱,我也一点都不奇怪。”
他们都有些醉了,林云看上去严重一点,如果不是夜幕遮挡,此刻已经能看见她的脸红得像上了一层涂料。当李再次举起酒瓶示意她时,她摆手示意自己已经醉了。
李也没有再劝她,一个人喝完了剩下的酒。夜里的风微凉,吹散了他朦胧的醉意,却将林云吹得摇摇晃晃。他拍拍林云的肩,让她先去休息。
她没有回应,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又望一眼那顶大帐篷,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费拉德今晚应该不会出来了吧?”
“不会了,戴儿现在很虚弱,她会一直守着戴儿。不过放心,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实验室外的人可真幸福,在旧基地里,刚出生的婴儿和刚分娩的孕妇都会被分开带走隔离,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和孩子是什么样的。”
林云说话时抚摸着自己的左手,上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令人恶心的金属臭味。
“或许只是戴儿比较幸运,alpha中也有在妻子孕期时出门寻求刺激的,更有多数只是为了延续自己那可笑的血脉而发生关系,对omega根本不上心。”
“那这些人听起来跟在实验室里也没什么区别。”林云这才点点头,看来自己所期盼的世界,本质上也与实验室里相差不大。
这一晚很安静,她只希望此时的安静可以再长一点,长到足够她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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