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受伤

勉强安抚好身边的这位妇人,苏梨准备起身去到另一位正奔溃的痛苦的夫人身边,身边突然有人从她身边冲了过去,差点撞到她。
她皱了一下眉,往旁边避开,视线下意识从那人身上划过时,却蓦地瞥到他手里紧紧握着的东西。
苏梨的眉目下意识一凝,留意到他的神色,心跳大乱,顿时抬头往前看。
不过刹那间的功夫,她人已经狂奔上去,猛地攥住那人手里的刀,眼神很是难看。
两人的动静不小,徐新则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时,面前已经站了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这人白花花正攥着刀的手,在往下滴着血。
苏梨眼神俱厉,猛地使力,一把把那人手里攥着的刀夺了下来,然后把人扔了出去。见那人瘫倒在地上抽搐着,眼睛瞪得老大,脸上是一副绝望至极的表情,苏梨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准备走开。
“姑娘等等。”身后的人忽地开口。
刚才那一幕发生的太快,徐新则正一个人站在河堤上和工部的李大人说着什么,连身边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也是心惊胆战,赶紧上前把人拿下。
苏梨紧锁着眉头,面色还有些不好看地转过头:“何事?”
徐新则看了一眼她正在滴血的手臂,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蹙。见他盯着自己的受伤的右手看,苏梨下意识把受伤的右手往回缩了缩,背在了背后:“没事我就走……”
她都话还没说完,徐新则已经说道:“多谢姑娘相救,姑娘的手受伤了,先包扎一下吧。”他说着就准备叫人,“君黎……”
苏梨赶紧摇了摇头,不甚在意道:“不用了。”
说罢,她自顾自地转头准备离开。然而,她的脚步刚动,徐新则就又唤道:“苏梨。”
苏梨愣了愣,脚步顿住,眼神动了动。
为了留住人,徐新则才叫出了她的名字。好在这一声是有用的,他悄悄地松了口气。
苏梨不紧不慢地转过了头,惊诧道:“大人还记得我的名字?”
徐新则淡声解释:“之前不是问过你名字?”
苏梨这才想起些什么,一时没有动。
这时,君黎刚好带了大夫过来,徐新则看了一眼:“先处理一下吧。”
苏梨犹豫了几息,终是没走了,无比乖巧地配合大夫给自己包扎。
徐新则看了会儿后,就走到了一旁,觑了眼已经被自己手下扣押的人,他挑了挑眉,脸色不太好:“准备杀我?”
那人红着眼,跪在地上还在挣扎着,恨恨道:“都是你们,说要重新修护城河,害的我儿就这么平白无故地丧了命……”
徐新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抬了抬眸子,什么都没说,淡淡道:“带下去吧。”
“等等——”苏梨的手已经包扎好了,她径直朝那人走过去,冷着眼厉声道:“下次把眼睛擦亮点,没人要害你儿子,他意外丧命大家都很难受。这位大人是来帮你们的,若不是他,你连你儿子尸体都看不到一眼,要怪也怪不到他身上……”
徐新则怔了怔,没有料到她会说这些话。
那人似乎也自知理亏,突然崩溃大哭起来:“我儿啊,是爹对不起你……”
他没再挣扎,徐新则的手下将人带了下去。
苏梨在原地默默地站了会儿,这才往徐新则的方向走。
徐新则安静站在原地不动,微低了点头,漆黑的眼瞳如同墨玉一般凝视着她。
苏梨轻轻地抿了抿唇,行了一礼,倏地认认真真道:“希望大人能饶他一命,他也是个可怜人。刚才刺杀大人应该也是太过难过,冲动之举。”
“好。”他爽快地应了一声,眼眸依旧凝视着她。
似乎意外于他这么好说话,苏梨的眼神亮了亮,唇角向上翘了翘:“多谢大人。”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一瞬间功夫,徐新则再抬眸去看时,已经不见她的身影了。
他收回视线,语气清淡地对着身旁的手下说道:“等人冷静后,就把人放了吧。”
“是。”
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垢,徐新则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番,问道:“人数轻点出来了吗?”
“回禀大人,一共死了河工二十七人,找到尸首十六人,余下的尚未找到。”
“再找找,也许是被冲走了,找到的尸首统一归还给来认领的亲人吧,再多拨些银两下去,补偿家属……”
徐新则的目光很淡,淡得几乎让人感受不出他的情绪。本是很平静的语气,却让人莫名觉得悲凉。
“他们生前也是为了赚点银子补给家用,生后就让他们少点牵挂,安心走吧……”
徐新则安静地站着,风吹起他的袍角,将他的身形衬得格外清瘦,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
苏梨慢慢回了客栈,她本来都不太能闲得住,但手受伤了,伤口有些深,终究就限制了她不少的行动,只得回去。
她简单给自己收拾了一下,上了榻准备睡会儿觉来打发时间。但她心里乱糟糟的,手又疼着,不太能睡着。
等她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沉沉睡去,已经过了晌午。
再醒来时,天色昏蒙蒙的,已是酉时了,倦鸟归了巢,凫雁也回了塘。
苏梨好久都没睡得这么沉过了,其实她是被饿醒的,她就早上吃了个早饭,午膳和晚膳都还没用呢。
刚从榻上爬起来,准备出去找着吃的,她的房门就被敲响了,“噔噔噔”三声,规律又整齐。
她下意识警觉起来,谁会来找自己?谢明川都不知道她在哪间客栈呢。
“谁啊?”
“在下君黎,是徐大人的属下,奉大人之命带大夫来给姑娘换药。”
闻言,正在给自己倒水喝的苏梨,那一口水还没等喝下去,就顿时喷了出来。
徐新则?这位大人怎么知道自己住哪儿,还让人来给自己换药?
这么想着,苏梨还是打开了房门,门外果真站着徐新则身边的那个手下,身后就是今天给她包扎伤口的大夫。
她对君黎有点印象,一直跟在徐新则身边,再加上他的属下都生得比一般人出众些,她见过几面就刚好记住了。
见人出来,君黎礼貌地上前:“姑娘的绷带上全是血,赶紧让大夫给换掉吧。”
苏梨在心里“啧啧”了两声,还挺细心的,她也不忸怩:“好,先进来吧。”
说罢,她把门拉得更开些,侧过身子让他们进去。
君黎转过身让大夫进去:“我就不进去了,大夫会给姑娘换药,姑娘有事可以及时叫我,我就站在门外。”
说罢,他当真转过了身,身体挺拔地站在门外。
苏梨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笑了笑:“好吧。”
大夫的速度很快,处理好伤口后,又给她拿了些外用的药。
结束之后,苏梨跟着大夫一起往外走。房门一直没关,君黎闻声也看了过来。
送走了大夫,君黎依旧站着没动。
苏梨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奇怪道:“公子可还有事?”
“大人说换完药姑娘一定会饿,想请姑娘一起用膳,顺便有事要说,不知姑娘可否愿意?”想着大人之前交代的话,君黎一字不落地说道。
苏梨眉梢一挑,愣了愣,脱口而出道:“他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说完,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心虚地辩驳:“大人怎么知道我没吃饭……还有,又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君黎笑了笑:“姑娘莫怪,大人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关心姑娘的伤势。”
“哦。”她的语气不咸不淡。
君黎摸了摸头,见她没回答自己刚才的话,自己还不能交差,又试探性地问道:“所以姑娘愿意吗?”
“愿意什么?”
君黎觉得这位姑娘真的太难搞定了,说了半天跟没听见一样,他耐着性子又解释一遍:“大人想请姑娘吃饭……”
苏梨的眼仁飞快地转了转,这次没等君黎说完,就利索地答应了:“去,正好饿了。”
既是他有心相约,那么她去见见也不会少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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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楼是金陵独居特色的一家酒楼,不比玉鼎楼的奢华高贵、富丽堂皇,外表看上去再普通不过。但是乘风楼的菜点做得极好,厨子以前在很多地方待过,学过不少特色菜,厨艺极高。
像她这种平民,去不起玉鼎楼,就特别喜欢去乘风楼吃饭,厨子做得菜很合她的胃口,她来金陵这些天,时不时就要进去来一顿。
见君黎说徐新则在乘风楼等她时,她还有些意外,他还挺会挑地方。
两人一路沉默,好在乘风楼离她住的客栈,很快就到了。苏梨的肚子跟抗议似的,“咕咕咕”的叫了好多声。
她略显尴尬,悄咪咪地留意着前面的人的动静。她也不知道君黎听到了没,不过见他出了客栈就再没表情,也没有反应。苏梨也就释怀了,任由自己的肚子宣泄着不满,还自顾自地对起话来:“马上就吃饭了,你别叫了,乖……”
话落,两人就停在了一间雅间外。
君黎回头看了她一眼,顺便让她进去。对上了他的目光,苏梨怔了下,莫名觉得他刚才那一眼有些意味深长。不过她也无所谓了,反正都到了不是。
“那我先去了。”她还笑着冲他颔首。
君黎:……
雅间内已经有人等着了,她一走进去,君黎就周到地给他们拉上了门。
闻声,正坐在窗边的人抬头看了过来,勾唇清浅地冲她笑了一笑。
窗边明月高高挂着,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披上了一身的清辉,端坐着的公子面如美玉,目若朗星,一双眼睛形状温柔,却在眼尾微微上扬,眼睑上覆着修长浓密的睫毛,带着微微卷翘的弧度……
如此一看,竟连这月光都黯淡了不少。这般清风霁月的人,不是徐新则又是谁。
“看够了吗?看够了的话,先吃饭?”苏梨正目不转睛时,徐新则语气带着几分促狭道。
闻声,苏梨的后背倏地一凉。
他嘴角盈着淡笑,撑着手肘正望着她,神情慵懒,眸子潋滟又纯澈。
苏梨稍显赧然地碰了碰自己的鼻尖,合着自己刚才肆无忌惮地欣赏美色的登徒浪子样,全被他给看见了,人家还配合着她任她观看。
她忽然觉得,这顿饭还没开吃,就已经没有那么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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