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齐王

雨声渐小,如烟如雾,淅淅沥沥连成了丝,缠绵不断。
言煦熟稔地从侧门进了幽音苑时,身上也淋了很多雨,衣服全湿透了。他把淋湿的狸花猫交给了下人去安置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整理了一番才出来。
长安很少有人知道,幽音苑背后的东家就是言煦,他甚少在幽音苑露面,乐坊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交给红袖来处理,红袖会定期给他汇报,偶尔红袖遇到无法处理的事时,也才会来问他。
“主子,这只狸花猫已经沐浴过了,你要怎么处理?”
言煦收拾妥当之后便走出了门,红袖正站在门外等着,身边跟着一个婢女。见他出来,红袖认真问道。
言煦淡淡看了眼婢女抱着的那只狸花猫,它显然是沐浴之后又被人尽心地待着,此刻正无比靥足地眯着眼躺在婢女的怀里享受。
沉默了片刻,他抿了抿唇道:“就养在乐坊吧。”
“好。”红袖笑了笑,“主子拿回来的伞看起来不像是主子自己的,需要红袖帮你收好吗?”
言煦这才想起刚才进了乐坊被自己随意搁置的伞,他的脑海中倏然浮现出苏梨把伞交给他后洒落离开的背影。
他犹豫了下说道:“等伞干了之后交给我吧。”
“好,没什么事红袖就先退下了。”
言煦不管事,乐坊所有的事她都要照看着,而这个时辰,乐坊客人来得多,正是忙碌的时候,她不能离开太久。
“嗯,你先去忙吧,伞等会儿让婢女送上来就行。”
没过片刻,婢女就把伞收拾好,拿上来交给了他。
言煦刚才护着狸花猫匆匆地往乐坊走,并没有注意到这把伞,而这下刚拿在手中,便察觉到这把伞不同于常的轻。
他不禁仔细端详起来。这是把青竹柄的油纸伞,伞面是碧绿色,伞底还绘了片盛开的梨花,而伞柄上也刻了一个小小的“梨”字,显然这并非是一把普通的伞了。
言煦把伞收好放在了一边,嘴角轻轻地勾了一下。
苏梨也是在走出青石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把师父送给她还刻了名字的伞给了别人。
她一瞬间有些后悔,不由得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额角,头疼道:“苏梨啊苏梨,你怎么就把自己的伞给别人了呢,也没提醒一下人家这伞得还……”
那把伞是她去年生辰礼,师父特意命人打造的,价钱可不便宜,又精巧雅致,她也喜欢。
兀自懊恼了片刻,苏梨自顾自地安抚自己:“就当是做了件好事吧,赔了把伞救了只狸花猫,这次买卖是划算的。”
这么想着,她看开了,心里一下就舒坦了,伞的事便被抛之脑后了。
回去以后,安屹还没回来,苏梨从他房间里顺走些茶叶,便回了房间。
给自己泡了壶茶,苏梨的目光百无聊赖地放在手中的茶盏上。茶是上好的庐山云雾,茶香浓郁持久,入口醇厚甘甜。
苏梨舒爽地眯了眯眼,像一只偷了腥的狸花猫。
她坐下来,根据从琼枝那里打听来的事,结合着这几天查的一些东西,细细整理着思绪。
长安如今的朝局很平静,西梁很多年没有了战事,百姓看起来也是安居乐业、其乐融融的。要说这样河清海晏、国泰民安是多么的不容易,但天下纷纷,世事哪有那么安宁,不过是管中窥豹,看见的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官员心比天高、懒政怠政、徇私枉法屡见不鲜,刀尖上的路走多了,苏梨又何没见过这些牛鬼蛇神。
此次师父交代的事并不轻松,西梁国土疆域广阔,外敌虎视眈眈,因此天子对军事防御看得极重。不仅亲封了从前朝就开始立功的征东、征西、征南、征北将军驻守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还给足了他们兵权,江山才得以稳固下来。
近些年没有战事之后,征南和征北将军因为年事过高,便向陛下请命回来陪伴妻儿父母,陛下准许了。而就在不久前,征北将军丢失了一份兵防图,那份兵防图就是关于西梁北部军事的布阵图。
征北将军惶恐不安,却又惧怕陛下怪罪,便将此事掩盖了下来,私下里派人到处寻找着。然而,他用尽一切办法,兵防图却始终下落不明,未寻到半分足迹,黔驴技穷之后,不得不找上了临渊阁。
苏梨他们并不确定天子是否知晓此事,而若此事泄露出去,又会引起怎样的一番动荡。
除此之外,这一趟出来,师父交代了不少东西,也是她跟安屹为何迟迟没有动手,而一直在暗地调查、了解长安的原因。
苏梨没坐多久安屹就回来了,听到动静,苏梨走出房门,准备去找他,安屹已经向她的房间走过来。
“大师兄今日是去见了征北将军?”苏梨立即上前。
安屹的面色不甚轻松,看起来有些头疼:“嗯,跟之前信里交代的一样,突然丢的,没留下一点痕迹。”
苏梨眉目一拧:“这么久都没有一点动静……”
安屹突然抬眸,定定道:“有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苏梨也蓦地想到什么,跟安屹对视一眼,眼神一亮:“师兄是说秦笙?”
安屹点了点头:“秦笙好像失踪了一样,我今天试探地问了秦涣,他只是说秦笙抱病在家,不能见人,在养病。”
秦笙的事是坊间津津乐道的,所以他们两个简单一打听就很清楚。
“也没听见她生病了的事啊。”苏梨眉心皱了皱,在脑海里搜刮着关于这位小姐的信息。
她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碍于没有什么眉目,也没有去细细探究一番。
“奇怪之处便在这儿。为什么一个平时兴风作浪的人能一下鸦雀无声,甚至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抱病在家,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安屹的眸子有些沉静,不急不缓地道。
苏梨舔了一下唇角,眯了眯眼:“我认同,所以大师兄接下来去查秦笙吗?”
他们师兄妹在一起多年,有些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默契,一个眼神或表情就知道对方的打算。
安屹点头:“嗯,已经有了些眉目。”
说吧,安屹又抬眼问:“你那边怎么样?”
苏梨神情一下也认真了起来,却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开口。
安屹一望而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苏梨摇了摇头,慢慢吞吞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大师兄,我始终不明白,师父让我们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这几日,安屹主要在应付征北将军那边的事,但还有其他事也是师父让他们去做的。虽然陈千和交代了,却始终没有告诉他们原因。她临走时还专门问了陈千和,陈千和却只是淡淡笑着,目光如同潭水般深远。
她看不懂,陈千和也什么都不说。
这事,安屹也不知道,他们常年在外,休息的时候都在姑苏,任务繁重,闲暇之余不爱多掺和其他事,所以陈千和的目的他们并不清楚。
安屹看了她一眼,笑了下:“既是师父特意交代的,师父定有他的目的,就按师父说的去做吧,或许后面就知道了。”
“好。
又过了几日,长安城百姓们都在谈论着齐王回长安的事。
苏梨想再去幽音苑听听曲,顺便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能不能再探来些有用的东西。
说来奇怪,以前她从来不喜欢听这些婉转悠扬的曲子,也不会欣赏歌舞乐艺,而上次去幽音苑了一次,竟也有些懂了为什么那些显贵们喜欢这些。
当然,她不否认幽音苑里面有很多美人,惹得她眼神流连不已。是以,这几日她时不时的就要去趟幽音苑,她去得勤,跟琼枝这个姑娘都渐渐地熟悉了起来,很多事她问起来,琼枝也乐意跟她说。
苏梨一路往幽音苑走,听到了不少的人在议论着齐王的事,于是准备等会儿去问问琼枝,她也想听听齐王的事,毕竟她来长安时,齐王似乎不在长安,她也没探听到多少关于齐王的事。
琼枝今天正好有空。她算不上乐坊琴艺精湛,也并非美貌出众的乐师,所以平常没有多少客人点她弹琴,她挺悠闲。
见她来了,琼枝神采奕奕地上前,用甜甜的嗓音唤:“苏姐姐。”
琼枝在乐坊有很多姐妹,但在外面认识的人勉强也就苏梨这么一个,所以对苏梨很是热情。很少有人愿意听她说些听来的闲话和废话,苏梨却很认真地倾听,她着实欢喜的不行,于是还亲切地叫她“苏姐姐”。
苏梨其实没比她大多少,但这姑娘活泼可爱,她也由着她这么叫了。
给她弹了首曲子,琼枝已经无比自然地放下了琴坐到了她旁边,苏梨也便随意问起:“我今日出门时听到大家都在说齐王殿下回长安的事,是一件很大的事吗?”
琼枝笑了笑,俏皮地眨了眨眼:“苏姐姐不知道,这位齐王殿下可是长年不在长安的,这次回长安是因为临近皇后娘娘的寿辰,特意回来的。”
“为什么长年不在长安?”苏梨疑惑。
“因为齐王殿下曾说要带着王妃去看各地山水,说来齐王殿下和王妃的感情,也是长安百姓们口口相传的佳话呢。”
“是吗?”苏梨垂眸抿茶,淡淡道。
琼枝似乎有些兴奋,眼神都亮晶晶的:“是啊,更何况他们还生了那么优秀的两个儿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