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宫宴

“世子俊朗潇洒,是工部侍郎,还娶了史官大人家的女儿;小王爷清逸雅正,是陛下亲封的大理寺卿,还是长安城姑娘家的梦中情郎……”说着说着,琼枝的脸颊微微泛红了。
苏梨眉梢轻轻地动了动,眼眸微扬,刻意调侃道:“也是你的吗?”
“什么?”琼枝愣了下。
苏梨轻轻启唇,语调微微上扬:“情郎啊。”
琼枝的脸陡然间变得更红了,她忙不迭地摆了摆手,羞赧着说:“奴家哪敢肖想小王爷,不过是听许多官家小姐这么说罢了。”
苏梨勾唇,轻笑出声,没再逗弄她,只是觉得这姑娘害羞起来甚是可爱。
她心里在想另一件事。古来天子多疑,对自己的亲兄弟也多是忌惮。她不甚清楚如今的天子对自己的兄弟是一种什么感情,或是齐王做了什么,能让两个儿子都得到了天子的重用,乃至信任。
这些,她自然是不能问琼枝,只是在心里默默揣摩着。
琼枝见她许久没说话,还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试探性地问道:“苏姐姐可曾见过那位小王爷?”
苏梨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眸,犹豫了一下,正酝酿着怎么说时,琼枝又开口,语气稍显怅然:“其实这些事我都是听姐妹们说的,说来我也只是偶然见过一次那位小王爷的侧脸,侧脸都那么风姿绝尘了,正脸得多惊为天人呐……”
苏梨眨了眨眼睫,凝神细想了下,又轻轻地点了点头,甚是认同般道:“确实惊为天人。”
琼枝怔了怔,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兴致勃勃道:“苏姐姐你见过啊?”
苏梨心里想着她不仅见过还救过他呢。不过她面目甚是平静,不露声色,只是淡定又从容地“嗯”了一声。
琼枝没去关心她怎么见过,就通过她这几日观察所得,虽然不知道苏梨的身份,但从言行举止来看,她的身份定不简单。再者,能来得起幽音苑的客人,都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人物,所以对她见过徐新则也是深信不疑。
她的脑袋往前凑了凑,很是好奇地问道:“苏姐姐,那位小王爷真有那么好看吗?”
苏梨摩挲了一下指腹,没有犹豫:“嗯,很好看。”
琼枝本来在渐渐褪去温度的脸又开始发起了烫,她自己也察觉到了,很是不好意思地伸手,捧住了自己的脸:“苏姐姐,说起那位小王爷,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你怎么这么淡定啊……”
苏梨忍不住在心里吹捧了一下自己,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事在她的心里可掀不起什么波澜。她可不会承认,自己第一次见到徐新则那张脸时,心里可起了不少波澜。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个人而已,多看几次就好了。”她轻描淡写道。
琼枝瞪大了眼睛,有些木讷地“啊”了一声,眼里写满了愕然。
苏梨好笑,摸了一把她的头:“逗你的,我还有事,先走啦,下次再见。”
琼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热忱地挥了挥手:“苏姐姐再见。”
苏梨走出幽音苑时,有人正往这个方向走,她也没注意,然而刚走出几步,那人却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抬头看过去。
这一眼,她怔了一下,因为她看见了一双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她迟疑着道:“是你?那只猫?”
言煦笑了下,对她的反应丝毫不意外:“是我。”
苏梨也笑了:“公子是要去幽音苑?”
言煦点了点头:“嗯,姑娘刚出来?”
“嗯。”苏梨点头,忙不迭地问:“对了,上次那只小猫怎么样了?”
“它很好,你想看看吗?”言煦眉目沉静,认真问道。
“下次吧,有机会的话,今天我还有事,不能看了。”
“好。”
言煦本来还想起苏梨的那把伞,而听她说起下一次,他竟然不想提起了。
苏梨已经同他道别,往前离开了,而言煦慢慢转过身,盯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嘴角微牵:“下次再把伞还你。”
-
五月的长安,风景如画。
时值皇后寿宴,都城都换上灵秀的流仙裙,街头四顾,红日从城墙那头升起,街巷左右商贩搬走门板,摆出桌椅板凳,晨光中弥漫着好闻的烟火气,微风拂去木板腐朽的霉味儿,万物似乎都焕然一新。
入夜之后,人渐渐多起来,商贩吆喝着商品,马车呼啸过身旁。烟柳花巷传来欢声笑语,亭楼榭院阵阵歌舞升平。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宫门内外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徐新则,你等等我。”顾修竹今日约好跟徐新则一同进宫参加宫宴,哪想徐新则根本没等他,跟着自己的父亲和大哥一起走了。
顾修竹好不容易追上他,累的都有些喘气,他不满道:“不是让你等我吗,你怎么先走了?”
见父亲和大哥先行离开了,徐新则便停了下来。他觑了他一眼,忍不住挑了挑眉:“你还好意思说,我等了你多久,你足足误了半个时辰。”
顾修竹面色忽变,眼眸闪烁,吞吞吐吐道:“我那不是在纠结穿什么衣服嘛……”
徐新则轻嗤了一声:“今日是皇后娘娘寿辰,不是你要定亲。”
说罢,徐新则就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没再管他。顾修竹挠了挠头,连忙跟了上去,嘀咕道:“我这不是重视嘛,不想丢了我爹的脸,不然他得骂死我。”
徐新则未置一词,顾修竹转过了头,又不停道:“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秦笙也要来?”
“她是征北将军嫡女。”天子宴请朝中大臣及其家眷,是以,只要不是傻子,想想便知道秦笙指定会出现。
徐新则声线冷淡,甚至带上了些许不耐,惜字如金,都懒得多说了。
“她这些日子真是难得安静啊,我还真想知道她做什么去了。”相比徐新则的淡然,顾修竹的兴致却很旺盛。
一路上他叨叨个不停,走过几条宫道后,徐新则实在难以忍受:“闭嘴。”
顾修竹下意识捂了捂自己的嘴,识相地打住了话音。
刚走到御花园,正要拐过去宫宴的必经之路时,顾修竹蓦地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徐新则。
徐新则皱眉,斜睥他一眼。
顾修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们对面就有女子身姿轻盈地朝他们走来,并柔柔唤道:“秦笙见过徐大人,顾大人。”
徐新则面无表情,顾修竹讪讪一笑:“是秦小姐啊,不必多礼,真是好久不见了。”
好巧不巧,此女子正是秦笙。
秦笙已经在这儿已经等了许久,就是为了等到徐新则。她恋慕徐新则已久,但徐新则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今天亦是如此。
可如今她却毫不在意,甚至笑了笑:“两位大人也要去正阳殿,不介意秦笙一同吧。”
顾修竹下意识去看徐新则,他脸上刻意敛起的笑容有些僵了:“我不介意——”
“秦小姐自便,徐某还有事先走了。”顾修竹的话没说完,徐新则就兀自开口,声音里写满了漠然。
话音一落,徐新则就转身往前走了,步子走得很快。
秦笙蹙眉,下意识要跟上去,顾修竹咬了咬牙,哂笑道:“秦小姐跟我一起吧。”
秦笙只好作罢,没再跟上去。
顾修竹心里却是把徐新则里里外外的骂了一个遍,他倒是好,自己走了,还得由他来替他收拾残局。
秦笙的心思没在他身上,两人往前走时,她脸上刻意维持好的微笑也没了,还不住地往前看去,试图看看还能不能看见徐新则。
可徐新则走得快,根本没有给她机会。
“近日顾某竟许久没有见过秦小姐了,甚至在城中也没听到秦小姐的名字,没想到在宫宴居然见到了。”瞥见她那留恋不已的视线,顾修竹胡乱地找着话题。
哪想,秦笙的面色有瞬间僵硬了。她的眸子飘忽,沉默会儿,才有些含糊其辞道:“近日奴家身体有恙,在家休养了些时日。”
“是吗?”顾修竹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饶有兴致地问道。
秦笙眼神闪了闪:“嗯,奴家忽然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了。”
说完,秦笙脚步匆匆地往前走了,而仍在原地的顾修竹却挑了挑眉,眸子里划过一丝兴味。
等顾修竹再找到徐新则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他坐到他旁边,悠哉游哉地开口:“想不想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徐新则没有理他,甚至直接侧过了身子。顾修竹没有放弃,也跟着侧了身子,往前凑近了一点,轻声道:“我发现秦笙有些古怪……”
徐新则倏地转身,眸子幽深地看了他一眼:“刚才我碰到顾大人了,顺便跟他提了一下你最近有几日没去上值的事……”
“喂,徐新则——”顾修竹的面色大变,看起来很是慌乱,甚至还想捂住他的嘴。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你胡说什么?”
徐新则波澜不惊,眸光沉静:“我胡没胡说你心底不是最清楚,再在我耳边叨叨,我不介意与顾大人一起喝喝茶,下下棋。”
“好了,我不说了行吧。”顾修竹不甘地闭嘴。
徐新则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剩下的时间,顾修竹果真没再说话,嘴闭得很严实,只是眸光总是哀怨地放在他身上。
徐新则恍若未察,耳畔再没有顾修竹那聒噪的声音,他觉得周身都清净了。
至于顾修竹说的事,他不是没有察觉,而是早有察觉。但他自有自己的打算,偏偏顾修竹还跟个傻大缺一样一直在他耳边念叨,提着自己的发现。他实在烦不甚烦,便只能先发制人,从根源上堵住他的嘴。
-
“小姐,徐大人好像依旧没反应。”
晚宴结束后,臣子们都往回走,秦笙身边的丫鬟碧珠忍不住轻声说道。
秦笙的目光动了动,笑了笑,浑然不在意似的:“急什么,还没开始呢。”
“明天齐王和王妃回去普宁寺上香,徐新则也定会跟着前去,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是个好机会。”
“好的小姐。”
秦笙面色很冷,她付出这么多,不过是想让徐新则看到自己,然后喜欢上她。然而从一开始,徐新则就不为所动,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她不甘心,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使些别的手段。
她如是想着,竟忍不住笑了,只是那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怪异。
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