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

夕阳最后一缕日光在天边消散,夜幕随着一阵凉风降临。
穿着大红色喜服的男人将一对龙凤红烛插在一座坟墓的前方。两点烛光在呜呜作响的夜风中摇曳不息,也在即将到来的黑夜的映衬下愈发刺目。
他跪至墓碑旁,叩首时嘴中念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第三拜时他起身走到墓碑前跪下,不知从何处又吹来一阵风,有发丝触碰到墓碑。
“夫妻对拜——”
礼毕。男人伸手拿起贴了红囍字的酒壶倒了两杯酒,语气很轻:“你看,即便今夜风不止,蜡烛也不曾灭过…是不是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也能走到白头偕老。”
他端起酒,一杯饮尽,一杯洒在地上。
“这是我们的合卺酒。”
他有些踉跄地坐到墓碑旁边。他神游片刻,突然恍然道:“都六年了…我好想你。”
黄昏过去,一片清凉的月色洒落。男人用脸贴着石碑,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
“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睡觉,天冷了也记得多穿衣服,那件衣服我都穿破好久了,我想要你给我做一件新衣服。”
“我也想吃你做的桂花糕,想听你唱曲儿,想和你玩雪…我想你。”
一声哽咽被吞下:“我想你…”
他开始吐血,血色浸入喜服有些辨不出来,他却笑了出来:“我来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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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晚从梦中惊醒,她抬手摸了摸脸,入手一片冰凉,她又哭了。
为梦中的男人,为那生死相隔的仪式。
从记事起,傅晚就一直在做这样的梦,有时是一个女人,有时是这个男人。傅晚梦醒后总是记不住他们的脸,也记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仿佛看了一场高糊的哑剧。梦境唯一为傅晚留下的,只有那令人心悸的悲恸和无端的落寞。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白,傅晚去洗漱间用冷水擦了把脸。
梦境从来只有两个人,但内容零零碎碎、毫无逻辑。有的梦查重率高达百分之百,而有的梦只出现过一次,例如今晚的梦。
傅晚用十几年的时间把这些细碎的片段拼凑成一个故事,现在她沉吟片刻,并不算为难的为这个故事更改了结局。
是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两人相依为命、彼此依靠,少女为了让少年能够交得起束脩念书,去了一个戏班干活。少年本不想她如此辛苦,但她固执得认为寒门弟子要想出人头地,最轻松的便只有科举这条路。少年无可奈何,只能在闲瑕之余去梨园将她替下来。
在这期间,少女被班主看重,做起了花旦。少年成了墨香绕身的文弱书生。
傅晚吐掉漱口水,想了想,其实并不文弱,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算是戏班子里买一送一、性价比超高的杂工。
这个时期很苦很累,却是他们最无忧的时光,也是作为梦境而言出现次数最多的。
后来他们成亲了,可少女在新婚那天死去。在那之后的梦境里,身边没有少女的少年不再是书生,是沉默寡言、矜贵清冷的首辅。
首辅替少女报仇,在坟前完成了他们之间未完成的仪式,最后殉情。
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傅晚出门前照了照镜子,用碎发遮住额前的一小块红色胎记。她知道,梦里的少女在相同的地方也有这样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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