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盯着林十娘，目不转睛。
他忽地有些后悔，当日就应该冒犯冲上，把林十娘给抢下来的，这样如此貌美的美人，他就可以享用到了。
此时的王冲还不知道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全都暴露在了顾十安的眼里，如果他知道，估计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了。
林十娘也感受到了王冲那黏糊糊的眼神，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是说是来登门道歉的吗？”
王冲这才回过神来，一想起王玄安和王博的交代，王冲有些后怕。
若是他真一下子没控制住，别说是顾十安了，就王玄安和王博这两个人，都能把他千刀万剐了。
“是是是，夫人美貌让在下一时看呆了，还请夫人宽恕则个。”
话音刚落，王冲身后的随从就很有眼力见地奉上了礼物，最前面的都是一些最名贵的东西，无外乎一些首饰和布匹，后面还有成箱装的东西。
那里面就都是一些大件的了，比如说玉观音，红珊瑚一类的。
王冲也是没有想到，王玄安竟然为了林十娘能这么舍得，连一整株的红珊瑚都拿来了！
要知道只是拇指大点的红珊瑚，在市面上做成首饰，那一个就能卖二十两银子！
皇宫里面的红珊瑚多的是，顾十安自然是瞧不上，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可偏偏这个林十娘看见了那装红珊瑚的箱子，也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这就让王冲的心里没什么底了。
都叮嘱了让他拿一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过来，王冲也确实照做了，但林十娘不买账啊！
王冲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凭着王家的身份，他横行霸道了多少年，现在要在两个女人面前吞声忍气。
王冲满脸赔笑，那些龌龊的想法也都被抛到脑后了。
“夫人，这礼物您是不满意？”
林十娘这才稍微仔细看了看那些东西，但她也就知道这些金啊银啊玉石的都很贵，只不过她现在在公主府什么都不缺，这些东西她也没什么兴趣。
“你觉得我现在缺这些东西吗？”林十娘语气不佳，面对着王冲，她也没有什么好语气，“道歉看的是诚意，这就是你的诚意？”
王冲连忙称是，心里却在感叹，这林十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昨天晚上都还是一副需要人保护的莽撞模样，如今倒是可以独当一面了。
“夫人消消气，是在下愚笨，不知道该如何哄夫人开心。倒不如夫人给个爽快话，指示指示，有任何要求，在下照办就是了。”
看着王冲的头都快要低到地上去了，林十娘心里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想为难他的想法。
在没有见到王冲，以及感受到他那种恶心的目光时，林十娘真的想把他千刀万剐。
可看着他顾忌着顾十安，如此卑微的模样，林十娘方才恍然大悟，如果只是她自己，又或是她还在林家，这个王冲都不会对她如此客气。
这么一想，林十娘又觉得他可怜。
若是放到现代，这样的人被法律法规所束缚着，只是不检点，恐怕也没人说什么，只要两厢情愿，现代人大多不会有意见。
但是这里不一样，在这里王冲的手里有了那么一点点权利，而恰好女性在这个时代又一点地位都没有。
她不过是走运的那一个，还有许多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惨遭他的毒手。
林十娘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批判他吗？
她有什么立场，地位又从何来？
若是没有顾十安，她不过是那么多孤魂野鬼当中的一个。
原谅他吗？
那她更是没有立场，也无视了那些可怜的女孩。
林十娘求救似的看向了顾十安，后者很快感知到了她的情绪。
“王冲，你既然说是要道歉，做什么都愿意，那你便磕三个头吧。”
王冲咬了咬牙，这样的要求倒是不过分。
可要他一个大男人跪在两个女人面前，给她们磕头，他也着实觉得耻辱。
“谢真人宽宏大量。”
王冲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这话，然后跪了下去，规规矩矩地给林十娘磕了三个头。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跪在自己面前，给自己磕头，只是因为他动了龌龊的心思，又顾忌着顾十安的地位，以及父权大压迫。
林十娘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这种感觉，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好似这个时代就是一个吃人的牢笼，把所有人都闷在里面，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的吃干抹净，却让他们不觉得有什么错的地方。
那是一种窒息的可怕，而自己正在经历。
王冲规规矩矩地磕完了三个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真人，夫人。”王冲向她们又行了一个礼，“在下今天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情。”
林十娘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了，她只想躲回自己的房间里去。
顾十安看了她一眼，接过了话头：“是为你兄长的事情吧。”
王冲松了口气：“正是。”
既然顾十安知道，那么这事也不是那么难说了。
“你们王家想如何？”
王冲深深施了一礼：“既然真人问了，那在下就斗胆说了。我兄长的意思是，这林十娘本就是他定了亲的妻子，被真人抢了亲，若是他没醒，这事恐怕也就只能算了。但如今我兄长已然清醒，林十娘嫁过去也不算是亏待了她，不知真人是否肯放手，还人所爱？”
林十娘听着已经攥紧了拳头。
那王玄安之前都是昏迷着的，什么就叫夺人所爱了？
人都没醒，谈什么爱不爱的？
顾十安看着王冲，心中了然。
王家不过就是想拿她的身份去压她，身为皇室长女，夺人所爱，实在是于理不容，就算是皇帝顾征知道了，那也得让她把林十娘给王家还回去。
但若是林十娘自己开口，那就不一样了。
顾十安轻轻笑了一声：“二公子这就问错人了。婚嫁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现在你要问十娘愿意去哪，那得问她自己，问我作甚？”
王冲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顾十安的意思。
只要林十娘不松口，那她就会咬紧了她们两人之间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抢亲不过是救了林十娘于水火之中，免了她嫁了一个活死人。
“是是是，是在下愚钝了。”王冲赶忙看向林十娘，心里已经没了底。
王家是个什么情况，京城里就没有人不知道的，这林十娘怎么肯自己乖乖回去，自己的这一趟差事肯定是要落空了。
林十娘见王冲转了过来，也是一愣，她还以为没有自己说话的份。
“我？”
顾十安赶忙出声：“十娘，你不用怕，你若是想待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把你带走。”
原本还有些茫然的林十娘忽然就醒了神，顾十安这意思再明确不过，她要是再不明白，那可真就是榆木脑袋了。
“我……我想留在公主府。”林十娘赶忙看向顾十安，眼神里满是渴望，“十安，我不想去王家，你别让我走。”
这话是为了骗王冲，但也是林十娘的心里话。
方才王冲说话的时候，她真的怕顾十安会松了口。
不过是当家的一句话的事情，却牵连到她的一生。
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王冲见状，自知没戏。
顾十安看着林十娘的眼神也是一愣，旋即开了口。
“王冲，十娘的话你也听到了，她不愿意。”
“是，在下听到了。既然如此，在下也就只好原话禀告家兄家父了，真人、夫人留步，在下告退。”
王冲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留下了那成排的财宝。
院子里的下人们很快动起手来收拾这些东西，这样的阵仗她们早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毕竟这京城里的，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寻常人家，没有不想和顾十安搭上关系的。
一开始人很多，多到顾十安走正门都出不去门。
后来被拒绝的人多了，上门的也就少了。
自那之后，公主府的日子就轻松了许多。
看着王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林十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忍不住看向了顾十安，后者面色如常，就仿佛刚才只有她们两人在喝茶聊天，别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顾十安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目光停留在正厅院子里的景色上，眸子一转，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林十娘被顾十安的目光看得一激灵，忽然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疑问在心中荡来荡去，林十娘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若是刚才我说一切都听你的，你会让我走吗？”
话刚问出口，林十娘就已经想到了顾十安会如何回答。
无非就是，一切尊重你的想法，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但顾十安放下了茶杯，眉头微蹙，似是在思考。
正厅里沉寂许久，久到林十娘几乎快要以为自己的问题得不到回答时，顾十安开了口。
“不。”顾十安的声音清脆，目光清澈，望向林十娘的目光里不惨杂任何的杂质。
“我很想说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但是我的心告诉我，无论你想走还是想留，我都不会让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