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十娘听着顾十安这话，心里有些激动。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顾十安对她也有那么点想法。
但偏偏顾十安没有继续往下说，她眉头紧锁着，似乎很是苦恼。
“我今日在房里用膳，你有事可以来找我，我先回了。”
顾十安说着就起身离开了，没有多说一个字。
林十娘看着顾十安离开的身影，欲言又止。
无论怎么看，顾十安都不像是动了心的模样，林十娘心里有些难受，可偏偏这就是她接下来几十年的日子，如果她不能适应，那还是早早做好准备，离开这里为好。
林十娘原本以为顾十安说在房里用膳只是说说而已，结果到了午膳的时候，顾十安没有出现。
小晴看着林十娘有些出神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夫人，真人今日在房里用膳，您不用等了。”
林十娘这才收回了眼神，有些呆愣。
“她平时也会如此吗？”
小晴略微思索了一下：“有时候也会，真人有时候要清修，饭食都是放在门口的。但是这样的日子不多，您也知道的，真人平日里都不住这里，都是住观里。”
林十娘这才想起来，这公主府也不过就只有一个虚名而已。
闲得无聊，林十娘在房里绣起了白天藏起来的绣绷，那上面的图案是莲花。
想来不管是佛还是道，他们对莲花应当都是喜欢的，林十娘这才大着胆子绣了起来。
原主没有学过女红，她也没有学过，还是请小晴在布上画了图案，讲了方法，她才一针一针地开始绣起来。
想要的也不过很简单，无非是希望顾十安在外出的时候，腰间能挂上她绣的香囊。
晚膳时分，林十娘看着顾十安仍旧没有出现，索性也不等了。
她说的话，大抵都是认真的。
这么一想，林十娘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顾十安白天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想维护她，不忍看她遭难，还是有别的意思？
林十娘躺在床上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也没有心思再去绣那个香囊。
顾十安的房间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林十娘却也没有勇气去问一问。
若是问了，顾十安没有那么个意思，那反倒像是她自作多情了。
只是林十娘不知道，此时的顾十安也并不好受。
她已经在房里静坐一日了，往日只需坐下闭上双目，呼吸之间就能静下心来。
但今日，那《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在嘴边叨念了无数遍，可心里就是静不下来，心神不由自主地就跑了。
一睁眼，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
顾十安这才起身。
她身旁没有跟着伺候的人，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来。
此时顾十安拿起剑走到院子里，打算活动活动，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可刚起剑，脑海中就浮现了林十娘的面容。
她那个时候看着自己，是想问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吧。
那她为什么不问？
是不好意思吗？
又或者说，她其实没有那个意思？
顾十安如是想着，剑划破空气发出破空的声音，一招一式都没有出错，可她的心神聚不到剑上。
脑海中思绪繁杂，这是顾十安活了二十几年来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她忽然明白了师父说的话，情劫是躲不过去的。
就算那一日她没有抢亲，日后她也未必不会遇到林十娘。
只消看一眼，她就知道林十娘与其他人不一样，到那个时候，她又真的不会动心吗？
顾十安一点把握都没有，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她没有抢亲，那么现在的林十娘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心烦意乱，手中的剑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顾十安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地面上的剑，心情复杂。
这把剑她拿在手里用了十年，从来没有脱过手，现在不仅脱手了，还掉到了地上。
看到剑脱手的那一刻，顾十安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她已经对林十娘动了情，无须避讳。
继续这样下去，这件事情一定会成为她的心魔。
顾十安冷静了片刻，把剑捡了起来，来到了林十娘的房前。
屋里已经熄了灯，她就站在门外，脚步无声。
站在林十娘的房前，顾十安忽然又没有了勇气。
说了又能怎样？
百年之后，她是天上逍遥的仙，林十娘三魂散去两魂，余下一魂裹着七魄继续投生，然后忘了前尘，什么都忘了。
自她踏入道门起，这世上的尘世便与她无关。
百年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只有她记得，这样的感情留下又有什么用呢？
顾十安缓缓吐出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那一点执念。
她可以扮演好一个丈夫的角色，也可以护好林十娘这一生，只要她想，她可以让林十娘过她想要的生活。
只是唯独那一份情一颗心，她给不了。
顾十安脚步轻转，离开了门前。
屋内林十娘正睡着，什么也不知道。
转眼到了金秋十月，顾十安趁着节日的时候带着林十娘又出门游玩了一次，只不过仍旧没有遇到菩萨蛮。
林十娘有些惋惜，耍起小性子来：“不是说节日的时候会有菩萨蛮吗？不是说那些西域舞姬都很漂亮的吗？怎么我就见不着呢？”
小晴在一旁捂嘴笑着：“夫人，那菩萨蛮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过两天大庆就要来了，那个时候指定有菩萨蛮！”
林十娘一脸好奇：“大庆是什么？”
“大庆就是建国的日子呀，那一日会大赦天下，举国同庆，街上会更热闹的！蟹粉酥也是那个时候才有，那个时候的螃蟹也是正肥美的时候，九月的螃蟹还是太瘦了一些，要等到入了冬，这螃蟹才算肥了起来。”
林十娘一听这话双眼立刻就亮了起来，嘴角泛着晶莹的光。
“我要去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一旁的顾十安轻轻笑了起来，打破了林十娘的美梦。
“哪怕是不行了，那一日你要随我入宫赴宴，不过国宴上也有不少好吃的，你饱不了眼福，也可以饱饱口福。”
林十娘听着前半句话就蔫了，听到后半句话人倒是精神了一点，可是口福和眼福她是一个都不想丢。
“能不能不去？”林十娘歪着头看着顾十安，趴在了桌子上，“皇宫没什么意思，一堆规矩要守，见着人就要行礼，我都快累死了。”
顾十安嘴角微微弯着，略作思考：“这个嘛……真不去也行，就是第二日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这个皇家的儿媳妇有多任性，只要你能扛得住大家的闲话，不去也是可以的。”
顾十安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她一向是随性惯了。
不仅仅是一般的百姓知道她的脾性，就算是顾征这个当爹的，也得退让三分。
但是对于林十娘，大部分人就没有什么好的耐性了。
林十娘自己也很清楚，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做媳妇的人就是要更苛刻一些。
同为女子，顾十安有身份加持，那些人不敢对她怎么样，就只能把目光转向她了。
林十娘自知没有退路，只好撇撇嘴，答应了下来。
“那好吧，只能去了。”
顾十安也比较照顾她的情绪，轻声安慰道：“等落雪的时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雪，你一定会喜欢的。”
林十娘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十安这么肯定地说她一定会喜欢，但这么久以来，顾十安说过的话似乎就没出过错。
林十娘冲着她笑了笑：“好，那我等你带我去看雪。”
掐指算来，住到公主府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林十娘竟没觉得有多不自在。
或许是因为不怎么跟外面的人来往，又或许是顾十安都已经提前打点过了，府上的人都清楚应该怎么说话。
回想起自己刚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自在，甚至把顾十安当做了坏人。
眼瞅着就是大庆，林十娘在屋内挑选着衣服。
赴宴穿的衣服，不好太华丽，颜色上也要讲究一些。
譬如正红的衣服她是不能穿的，那一日能穿正红的，都是宫里妃位以上的妃嫔，大多数人也会提前打探打探宫里的人当日要穿什么样的衣服。
家里有官阶品衔的，大多会按照品阶规定来穿衣服，同阶的人衣服颜色往往不会差太多。
但她是个例外，公主本属一品，但历来没有公主娶妻的先例，林十娘看着这些衣服就有些头疼。
顾十安正巧过来看看她准备得怎么样了，就看见林十娘一脸的疲惫。
“怎么了？”
“不知道该穿什么，小晴也说不知道。”
顾十安满脸茫然地看着小晴：“你只管怎么好看就怎么搭，旁的不用管。”
小晴也是有些诧异：“真人，这是要入宫面圣，若是服饰不合规矩，夫人怕是要被责罚。”
“不怕，一切有我。”
有了顾十安这话，林十娘当天就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倒是清新靓丽，只是站在人群当中格外显眼，毕竟与顾十安同为一品的官员们的家眷，身上穿的大多都是紫色的衣裙。
颜色或轻或重，但唯独没有人穿淡青色。
林十娘看着这一幕，心里已经慌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