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征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除了顾十安。
“真人永寿，陛下万福，天佑玄洲！”
林十娘看着身边的顾十安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咬咬牙也坐着不动。
如果不是她早就知道顾十安的本事大，这个时候她该觉得自己是误入什么邪教场地了。
龙椅上，顾征龙颜大悦。
“好！赏！”
很快，御赐的菜品就端了上来，众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仍旧端坐在那里。
林十娘感受着这样的气氛，忽地觉得有些难受，一股压抑感不知从何而来。
身旁的顾十安还在十分淡然地喝着酒，仿佛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皇帝为什么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林十娘一愣，她也不知道是她的脑子不对劲，还是顾十安的脑子不对劲。
“你没给皇帝献礼，这还不够砍你的头？”
“他不敢。”
三个字让林十娘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世界观都崩塌了，她身边这个究竟是什么人啊，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顾十安面色清冷，看了一眼顾征，后者正在和其他大臣喝酒聊天，好一幅君臣和睦的画面。
“再说了，我说的那句话，就是给他最好的礼物。”
林十娘感觉自己听了半天听的都是废话，她就没明白顾十安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十安看着林十娘一脸茫然的模样，耐心地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我用心祝福的话，都一定会成真。”
林十娘这下明白了，但是仍旧是不敢相信。
意思就是说，顾十安说出口的话，必然会实现。
她刚才说，祝玄洲国泰民安，也就意味着，在其他人看来，玄洲的国力将会十分鼎盛，没有猛烈的战争，百姓也安居乐业。
林十娘忽然觉得后背一凉，如果这样的一句祝福真的能够成真，确实是一件好事，但那似乎也可以证明，顾十安有多可怕。
忽然间，一人忽然开口，言语针对顾十安。
“若是真想国泰民安，那我觉得十安真人应该率兵上阵，我玄洲的北漠如今可还在战乱当中，这算得上是什么国泰民安？”
那人语气轻飘飘的，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针对顾十安，不难看出，他和顾十安似乎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林十娘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一个男人坐在那里，长得到还算好看，只是眉宇间的那股凶煞之气看得林十娘有些害怕。
她倒是从未见过有人能面露凶相到如此地步，只是看一眼就叫人觉得这人阴鸷得可怕。
下一刻，林十娘看见了坐在他旁边的人，忽然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他就是当朝太子，名叫顾辛敛。
坐在他旁边的自然也就不会是别人了，正是林婉清。
此时的林婉清正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似乎想要把她碎尸万段。
林十娘略微一想就知道林婉清对她的恨意从何而来了，从刚才她们进来开始，所有人都在谈论她们，唯独忘记了已经是未来太子妃的林婉清。
现在顾辛敛突然开口说话，恐怕不仅仅是针对顾十安，很有可能也是想针对她。
顾辛敛忽然开口说话，众人纷纷鸦雀无声，有几名大臣四下看看，没有人做这个出头鸟，索性也都不说话了。
顾十安仍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搭理她。
林十娘倒也见怪不怪，对于这种人，不搭理他就已经是最大的侮辱了。
果不其然，顾辛敛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变形，看着这场面，顾征不得已才开口说了话。
“太子！这种场合说这种话，你觉得合适吗？！”
这话一出，林十娘的直觉就发动了，顾征这话似乎并不是在说顾辛敛说错了话，而是他的话是对的，只不过场合不对。
顾辛敛仿佛得到了顾征的授意一般，整个人愈发嚣张跋扈了起来。
“儿臣不服，这话有什么不对？边疆北漠的臣民难道就不算臣民了？！要知道，过去半年，北漠那三城，我们失了又得，得了又失，眼下有多少臣民流离失所，十安真人若是真的有本事，为何不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顾辛敛字字肯强，仿佛说出了什么天大的道理一般。
林十娘看着这一幕，忽地觉得心凉。
她不会听不出来，顾辛敛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让顾十安上战场，而顾征似乎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仿佛还巴不得如此。
而他们却是顾十安的父亲与兄长。
顾征身旁，周启月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时不时与身旁的贵妃交谈着什么，还吩咐人去招待坐在殿下的其他妃嫔，唯独没有照顾顾十安。
林十娘看着她，期望她做点什么，但是她没有，仿佛之前她入宫时周启月展现出来的温柔都是伪装，都是假象。
随着顾辛敛说完那些话，殿下逐渐有大臣走了出来。
“臣附议，十安真人应承于天，半步成仙，若是有这样的能力，为何不救那些百姓于水火之中？！”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顾征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看向顾十安的目光还带着点殷切。
“十安，你说些什么吧。”
顾十安一直低垂的眼眸这时才稍稍抬起来了一些，目光看向顾征，谈不上冰冷，但眼却无温，眉间无情。
“既然陛下问了，那我便答。各人各有天命，我为何要救？”
顾辛敛听了这话，冷笑一声，嘲讽道：“没本事就没本事，说什么各人各有天命，这不胡扯吗？！父皇是天子，他的话就是天命！”
但无论顾辛敛如何挑唆，顾十安的脸上仍旧没有出现一丝波动。
她轻轻地笑了，看了一眼顾辛敛，用在场的人都可以听得到的声音缓缓说道：“若为玄洲江山而计，那我还有一言，不知陛下听与不听？”
顾征眉头一皱，他心里清楚，这话一定关乎于顾辛敛。
但顾辛敛是太子，若是顾十安真说了什么话，被有心之人听去，那这太子之位就要换人了。
当他还在思索的时候，顾辛敛却忽然暴起。
“听！为什么不听？！父皇，且看这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顾征扶着额头，只觉得头疼。
他不是不知道顾辛敛的那点小心思，他无非就是想他把顾十安送上战场，最好让顾十安死在战场上，再也别回来了。
他也不是没有这样做过。
迄今为止，顾十安大约已经上过十来回战场了，但她每一次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不仅仅是安然无恙，还大胜而归！
几乎所有的百姓都视她为天神，因为在此之前，顾十安从未习武，也不曾有过训练。
在她回来之前，没有人觉得她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
但世事偏不如人愿，顾十安总是带着胜利回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眼里的天子，已经从他变成了顾十安。
顾十安冷静地看着顾辛敛，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陛下，若是您想听，我就说，您若是不想听，我便不说。”
顾征的心跳漏了一拍，顾十安这分明就是在明示他，这话就是跟太子有关系，这话说出来，太子一定失去簇拥！
他咽了一口唾沫，希望顾辛敛能服个软。
他看向了顾辛敛，可后者却会错了意。
“顾十安，你要是没这个胆子说，就趁早承认了算了。你一个女子，娶了妻就已经是天大的丑闻了，不好好相夫教子，在这里妖言惑众，陛下没有把你推出午门斩首，已经不错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是顾征不想听都不行了。
他闭了闭眼：“既然太子执意如此，那你便说吧。”
“好。若是太子登基，不出三年，玄洲必定流血百丈，尸骸遍野。”
一句话惹得顾辛敛和顾征的心都突突地跳了起来，只不过二人各有想法。
“你胡说！”顾辛敛最先跳脚，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顾十安，“妖言惑众！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顾辛敛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了一眼顾征，他这个父亲生性多疑，本来就对他有诸多不满，现下顾十安说了这样的话，顾征难免不会多想。
殿下，不少大臣已经纷纷议论了起来，说起的都是顾辛敛的一些旧事。
他们都知道，眼下的顾辛敛难以堪当大任，顾十安所说的那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手足相残这种事情在皇室里面并不少见，顾十安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有其他皇子看不惯顾辛敛的暴政，揭竿起义，这才有可能是流血百丈。
那些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他们直接听命于顾辛敛，但也要看看顾征的意思。
更何况，他们要动手的对象还是顾十安，他们可不想倒霉。
“慢着。”龙椅上的顾征终于开了口，“今日大庆，百无禁忌。十安，你这话可有回旋余地？”
顾十安也是禀实说：“自然是有的，只要太子改了现在这性子，这样的场景便不会出现。”
顾征松了一口气，不是在庆幸这结局可以改变，而是在庆幸顾十安还是给了他一点台阶让他下来。
顾辛敛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三年内……分明就是在他的丧期内！
顾征咬紧了牙，若是这小子真敢这么做，还真不如现在一刀杀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