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并非不知她和楚君的情况不正常，但长久的相处基本把她的反抗心思磨光了。
如果有人在少时总因为一件事被打，那么长大后，他依旧会忌惮这件事。
但在日夜的教训里，那些不合理成为了“理所当然”。
她和楚君被绑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她也理所当然的恨他。
如果不是有他的存在，她很明显会是个……怎样的人？赵姬自己也不是很能想象。
在只有手机的那几天，赵姬在网络社区里被自己的各种真的假的消息糊了一脸。
那些同学把她和楚君的关系写得仿佛是话本一样，可惜赵姬自小到大都不读话本，并且十分讨厌别人拿她取乐。
于是在把家里收拾一顿后，她用二十分钟搜索了一下如何解决这件事，又用几分钟时间反省了下自己的破防。
最后她直接请了个老师到家里来。
楚君对领地的意识没有那么强，又或许是因为来的老师是个女人，总之他没有发疯，这样最好，赵姬也当做无事发生。
这位新来的老师姓严，人如其名十分严厉，看着人的时候带着审视，亦或者是高高在上。
赵姬对她的性格没有想法，她不喜欢楚君这黏黏糊糊的行为实属正常。
第一天，严老师便点出了这一点：“你是来念书的，这样搂搂抱抱有失体统。”
赵姬面不改色：“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请您讲课吧。”
严老师沉默了是有十秒钟，最后她压下了所有想法，正经地讲起课来，大约出的价格令她很是满意。
这样的人用起来令赵姬很安心——有卓越的工作能力，但又不会和别人乱传话。
待到上完课，提交作业后，在老师缓和的眉目里，赵姬轻轻松了口气。
这样就算是两个人都过了关，严老师也知情识趣的没有过问两人之间的任何事情。
·
有不少人知道赵姬进了竞赛班，但她被楚君拉出教室之后，她本来已经失去一些的热度又升了起来。
不少人看着赵姬的目光都带着炽热。
赵姬猜得到他们心中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让“那个谁”那样生气。”
“据说是直接带回家的，接着好几天都没有来上课，真是……”
虽说都是在那个论坛里看到的内容，但人心嘛，总不是千年不改。
她怎么也不能因为这点事而愤怒……就一点点。
赵姬心神慢慢安定下来，一恍而去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自然也发生了别的事：比如因为上次她的叛逆，家里又加了一个人，出现的目的十分明确——“监视”。
这位“监视者”，是个十几岁的女孩，面无表情的模样，三天蹦不出三句话来。
赵姬知道她的身世，是个从外面被招过来的孤儿，看年纪并不像是家生子。
她和楚君的境地何其相似，赵姬和楚君相处久了，自然能够看得出她和对方的不同。
相比于楚君仿佛机械一般的目光，这位监视者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透露出很多东西。
愤怒，不满，忍耐……木然。
这样的人赵姬见得多了。
要打开她的心，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赵姬在前几个月已经重新一次复习了有关于人心的课程，她并不介意慢慢再来一次。
要拿捏一个中途的乘客，可比拿捏一个荣辱与共的家人要简单得多了。
暂且给予这个小女孩三个月时间吧。
虽然两个月时间已经够了，但还是要给于她一点挣扎思考的机会。
赵姬堪称平静地想。
·
时间回到现在，赵姬收回心神，在面前的试卷上落下最后一笔。
不能提早交卷，便只能坐在位置上等待。
楚君在她的身边——他用手指勾住赵姬的衣角，像只安静的大型犬。
无论他表现的怎么安静，呼吸却不可能不扰人。
赵姬的手指轻而无声地敲着桌子，呼吸声仿佛和教室前面的钟表一致了。
又是一场月考结束，数室中很快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同学在讨论答案，又或者只是在单纯的闲聊。
没有人靠近这儿，她们中间往外辐射几米都是真空地带。
事实上赵姬也无需和谁对答案，她只是平静地用着手机，在搜题软件里键入自己记得的题目内容。
一道题，两道题……大部分都是正确的，偶有错处，她便稍稍皱眉，显得不太开心的模样。
连错三道题，赵姬的眼神沉下去，拿着手机用笔在纸上写划。
她向来不会一道题错两次，这次确实是有疏漏，被关在家里那么多天还是影响到了她。
赵姬还没有多表现出什么，便感觉到手肘被大力碰了碰。
她转头，一个大脑袋凑到她的颈边，明目张胆地用嘴贴上她的脸。
接着又是一动。
赵姬心中警铃作响，伸手把他推开，低声斥道：“做什么？”
事实上.虽然她对楚君很生气，但楚君的皮相毋庸置疑是很漂亮的。
目光也称得上纯净，像只哼哼唧唧凑过来的大狗。
赵姬并不想现在干什么，只有点冷淡地叫他安静。
楚君可怜兮兮地盯首她，又看她一点儿温和的意思也没有，只能犹犹豫豫地退开了。
见他如此听话，赵姬的心情好了一点，她伸手随意摸了下楚君的脑袋，安抚道：“安静点，你又不用考试……我不多努力怎么行？”
我们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是自愿还是被赶鸭子上架，会不会落得个鸟尽弓藏的结局，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他的痴一开始可不是她的手笔。
家族总会用什么方法来鼓动那些人，让他们心甘情愿得去送死。
如果她没有一点能力，两人都会被拉下深渊.
思及此，赵姬无可奈何，又有点生气一一要是他是她的蠢弟弟也罢了，是她的狗也无所谓，但偏偏是和她有那层关系的人——和那个人有相同名字和脸的楚君。
由其是那张脸，真是让人生气。
赵姬的安慰点到即止，很快回头又仔细对了下答案。
一还行，后面便没有那样高的错误率了。
她写了这些天的错题，又随意地在白纸上写下自己的所思所感。
在金屋里呆的太久了，赵姬对于很多记忆真的都陌生了很多，否则她绝不会这样自然地接受自己即将和楚君绑在同一艘船的情况。
她知道自己这次考试的成绩没有那么好，至少没有上一次的排名好看。
赵姬的预感很准，放榜的时候她没有去看，但去看的人自然会把所有的信息发到了网络的群里。
果然如此。
早有预料的事情，赵姬并不着急，她遵循自己的想法学习生活，并没有任何和别人交往的意思。
但她不想动别人，却防不住别人在她面前跳脚。
一开始，是有人在网络上隐晦的讨论楚君。
楚君的情况，班上的绝大多数人是知道的，但一个家族不可能控制一整个学校，有不少人在竞赛班之后就知道了他们两个的情况。
很快这件事就在网上形成了风潮，不让人下来见一见这传闻中的人物，这信息很快就被闻风而动的家族给压了下来，暂且没有形成气候。
但紧接着，网络上就有另一种话语传播开来，比如说，赵姬并非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拿下了名次，因为她的身边总是有楚君，而楚君的家庭十分殷实且霸道。
能让一个智障进入了普通学校，这还不够说明他家里的力量吗？
只是让一个花瓶拿到答案而已，这还不简单？
于是很快，第二轮舆论席卷而来，质疑赵姬的话语层出不穷，她是妲己是褒姒，她是任何一个没有能力却霸占位置不放的漂亮女人。
而与她相对的——这高中本来就有一个漂亮的美女学霸，人家被赵姬压了三次还是四次，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荣耀。
不乏有好事者去询问这位美女学霸对赵姬是有什么看法，学霸不愧是学霸，她没有正面回应这件事，而是让大家好好学习。
她说自己根本不认识赵姬这么个人，但如果赵姬的成绩自己努力学习而来，她也很佩服对方一鸣惊人的努力。
说的挺不错，赵姬想，但她却没有任何表示。
赵姬很快就想通了，舆论战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那些人之所以敢在背地里耍小动作，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和楚君家里硬碰硬。
反正她都已经被坑的人了，看一下别人倒霉开心一点也无所谓。
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并不希望她开心太久，很快她就收到消息，学生联名请愿让楚君离开学校。
这个真是奇了怪了，楚君碍着他们什么事了？哪怕他真有什么超能力，他现在也是个傻子，能做什么？
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日常中，切中考试来临了。
赵姬一如往常的和楚君在一起领了卷子，楚君很快便趴在桌子上睡去了，空出了她的左手。
赵姬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和监考老师对视——只是一眼，对方就转过头，好像不敢看他们似的。
看来这场风波波及的有点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