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零一三年6

1.
对不起。
好像每一个犯过错的人都爱说对不起,有些人或许是真心知道悔过,但绝大部分的人只是口头一句而已。为了推卸责任,为了保全自己,用对不起来装饰自己有多么愧疚。可他们从未想过拿着镜子好好照照自己,看看自己的嘴脸有多么恶心。
“小天。”陈月白走上前,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地喊着我。
我没有吭声,倔强地不去看我身侧站着的所有人。
他们穿的华丽端庄站在这儿,不是来救我的,而是来看我笑话的。
陈月白呜咽了一声,抽泣地道:“小天…妈妈知道错了,你和妈妈说几句话好不好…”
说着,陈月白便攀上了我的手臂。
我能清楚感知到她抓着我手臂时的颤抖,可是我已无心说些什么关心的话,硬生生扳开陈月白的手,偏过头,与她那双通红的眸子对视,平静地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和路宁书离婚吗?”
陈月白全身一僵,瞳孔中充斥着呆滞,但是我依然看出了她的犹豫。
“我…”陈月白欲想解释,我抢先打断了,“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明白这场婚姻里,所有人都能潇洒告退,而单单只有我,成了他们婚姻里的牺牲品。说是牺牲品也并不准确,顶多来说,我就是个意外,不好听一些,就是个甩给谁都不要的拖油瓶。
所以再问起陈月白这话时,她再一次犹豫也不是没有道理。
命运很会和人开玩笑,只是我觉得不太好笑罢了。
我深吸了口气,最后转过身子面向陈月白和路宁书,缓缓开口说:“我路子天从小到大没有求过别人什么,今天我求求你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话一出,两人的神情都变得尤为焦急。
“我跟在你们身边的时间不长,你俩什么时候离的婚、后来又怎么结的婚以及现在生活到底如何,讲真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们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将小区这个公寓划分到我名下吧。”
“小天,你一个人叫我们怎么放心!”陈月白忍不住地制止。
我嘲讽地笑了笑,“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也不是一个人这么走过来了吗?”
蓦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
屋内杵着七八个人,每一个人身上好像都裹着一层冰,而我置身于这些冰柱中,承受着他们散发的冰意。明明身上穿着厚重的衣服,可睁眼闭眼之间依旧能感受到他们投在我身上的视线。那一道又一道视线里都露出一抹怜悯。
我如芒刺背。
2.
我不知道我怎么把人送出去的,只知道陈月白一直拉着我的手不肯放。若不是林启再三劝说,她或许真的会一直和我待在一起。
路宁书离开得很快,我能够感觉到他是真的不爱陈月白。之所以强忍着不适来到这,只是因为今天一结束,他就可以轻松了,身上也不用有负担了。
那天的事闹得还挺大,把人赶出去后,附近的街坊邻居都瞧见了。我自诩一向脸皮厚,可被众人旁观丑事还是让我无地自容。
我不想承认我就被他们这么抛弃了,我也不想承认,从此以后,我真的就只是一个人了。
宋启或许是怕陈月白太伤心,把她弄进车内后,又走到我面前说了句话。
他说,不管事情变况如何,也无论我到底对他和陈月白有多大的敌意,只要我生活有难处,来找他他肯定帮忙。
我朝他冷冷一笑,对着他那脸骂了一句放屁。
说完后我便将门一摔,将这所有糟心的事都拒之在门外了。
门外是一阵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那一刹那,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力劲都使完了,垂下头,靠着门滑坐在了地上。
地板渗透着寒意,一丝一丝穿透进我的裤子布料,侵袭着我的腿。
身体的冷比不上心寒。
我坐在这偌大的别墅中,只觉周遭充斥着黑暗,茫茫无际,怎么走也走不出如同原地踏步。
3.
不知道坐在这地板上坐了多久,我起身后腿早已麻木了,扶着墙踉踉跄跄走到落地窗前,找来几包烟几瓶啤酒,打开半边窗,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点燃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
又咬开瓶盖,仰头猛灌了一口。
云城夜里的风大,卷起树叶在空中悲鸣,我左手紧紧抓着栏杆,轻飘地看着外边泛着光的雪。
冷风拍打着我的脸,酒一口又一口。我原以为我会醉的不省人事,却怎么也没想过,我会清醒成这副模样。
孩童时的记忆我没有太过于印象深刻的,很多也随着时间推移模糊了不少。只是偶尔会疑惑,为什么路宁书和陈月白在一起的时候眉头纵使紧皱、为什么我很少看到他俩坐下来好好谈谈柴米油盐。以前不懂,现在我倒是明白了。
他俩本身就没有感情基础,在一起也是被逼无奈。或许陈月白曾经的确是爱过路宁书,也或许路宁书也想过和陈月白过一辈子。
只是这世界不会按照原本安排那般来,追求的平安与稳当太过于理想化。现实不然,只会让你更加对世界本身失望。
我早该明白的。
外婆葬礼上两人生疏地对视,带我回家时两人脸色地难堪,去找陈月白道歉时房间的空旷以及来云城后电话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不通、隔一段时间便说出了差…
这一切都有迹可寻。
只是我被他们编织好的梦幻世界蒙蔽了双眼,直到等人把事实搬到我面前来,我才看清。
我是那没有剧本的小丑。
命运是那不按套路出牌的导演。
陈月白等人是台下的观众。
我鼻唇间一抹冷笑。
路子天,没什么的,迟早都会过去的。
这不是外婆去世我都走出来了么。
4.
入夜后,我在阳台外喝得早已不省人事。
那好几瓶空酒瓶被我胡乱踢到了四周,原本打算送给路宁书的牌子烟也被我抽见底了。
我呆愣地仰头看着早已夜幕的天,天上零星几个闪点,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想,是不是有一颗星星也在心疼我。
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死去即是一坯土,我的日子还是那样的日子,无人能救我于深火之中。包括我自己。
呆愣之际,门外又传来了一道急促的声音。
我不想管,也不想听。
但是门口的人却不依不挠地敲着。
我单撑着手从地上起来,尤为不满地猛踢了一脚酒瓶子。它没了平衡点,迅速滚到了另外一堵墙上,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我有些头晕,飘忽忽地摸索着路,然后开门。
门刚被打开,一阵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顿时清醒了不少。
“路子天。”
闻声,我甩了甩头,模糊的视线在那一瞬间聚焦在一张俊朗熟悉的脸上。
是崔子千。
是那个我已经很久不见的崔子千。
他不等我说话,直接握住了我的手腕,关上门,顺势往里面带。那样子好像他才是主人一般。
“喝了多少?”崔子千皱着眉头问我。
我放下了防备,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回道:“就这点破事,还值得我喝酒啊。”
崔子千没说话,反倒是在我整个室内转悠了半天,最后定在了阳台上。
“路子天,你是不想活了是吗!”崔子千猛然走到我跟前,双眼冒火,质问着我。
我轻轻一笑,回道:“我这样,活不活着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也没人管我嘛…”
我想说,我真的无所谓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新的家庭,选择了不要我。可是我路子天太过于实诚,违心的话再怎么伪装也说不出口。我得承认,我是真的很难过。
我想哭,却又哭不出声来。唯一能够发泄这负面情绪的,只有烟与酒。
我瞥见崔子千的眼神黯淡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在可怜我,他启唇道:“路子天,外婆并不希望能够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我嗤笑,“你说清楚,变成什么样子?打架吸烟喝酒这副模样吗?她也早就见过了,拿我没什么办法。现如今她也管不到我了,你凭什么拿一个已故之人压我啊。”
崔子千皱紧了眉头。
我心中的躁意更甚,说话也越来越不中听,“崔子千,你来我这做什么?哦,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都传到你耳朵边了。怎么了,这会儿,想来看看我笑话了?”
崔子千的脸色特别不好,我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可是他依然没有爆发,反倒是柔下了声音,道:“路哥,没有人想看你笑话。”
我抬手拧了拧眉宇,尤为不屑地啧了一声。
“你妈…陈月白…给我父母打了电话,我很担心你,所以要来了地址过来看看你。”崔子千在解释。
我起身,一把推开了站在我面前的崔子千,指着他怒吼道:“我不需要任何人过来怜悯我!”
“路哥,这不是怜悯,你不要总是会错意好不好?”崔子千稳住了身子,又凑近到我面前,力途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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