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这位赵老爷竟然如此细心。
女客那边，顾舟舟已经跟一旁的女眷聊了起来，上座的那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她不好直接上去搭话，只能从席末开始。
“这蚕丝扇本不是冬天的用物，只可惜，我家中的蚕丝太少了些，只能带着扇子过来给各位贵眷们瞧瞧。”
顾舟舟的蚕丝扇刚拿出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在这西北苦寒之地，蚕丝是何等稀罕物，顾舟舟刚拿出来，那些人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可以给我仔细瞧瞧吗？”
坐在顾舟舟旁边的一名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蚕丝扇。
“当然可以，货当然还是到手了才知道怎么样。”
说着，顾舟舟就把蚕丝扇给递了过去。
拿到手里这么一瞧，上面的蚕丝几近根根分明。
“当真是蚕丝！”
女子一句惊呼，将上座的女客一并吸引了过来，为首的那位就是赵老爷的正室，也姓赵。
“什么好东西，能让诸位夫人小姐如此惊讶？”
只见一位贵妇人被人簇拥着走到她面前，周围的女眷都让开了一条路，顾舟舟便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这一场宴席，说白了就是临近年关了，把这些有过来往的人都请到家里来聚一聚，等到过年的时候就不再拜访了。
至于那些比赵家更尊贵的人户，那自然是要等到大年初一的时候亲自上门去的。
那个时候也就来不及招待今天在席上的这些人了，倒不如索性办一场宴会，请这些人过来，倒是能少一些事情。
顾舟舟赶忙起身行了一礼，规规矩矩地将蚕丝扇双手奉上。
“禀赵大娘子，是我自己家里做的蚕丝扇。因这蚕丝是咱们这少见的，各位夫人小姐们才如此惊讶。”
赵大娘子闻言倒是笑了起来，手里的暖炉转了一圈。
“原来那个卖蚕丝的小娘子就是你，倒是心灵手巧。”
说话间就有小厮搬来了椅子，赵大娘子坐下后仔细瞧了瞧顾舟舟奉上的蚕丝扇，随后问了起来。
“咱们这西北是苦寒之地，从前也有人动过养蚕的想法，但都没有一个养成的。要么是蚕不知是什么原因死了，要么是这吐出来的丝实在是细得很，有些还是断丝，用来做布料什么的都不大行，只能当个填充物用，勉勉强强罢了。”
赵大娘子说着好奇地打量起顾舟舟来：“你一个小娘子，是如何想到养蚕，还能把这蚕养好的？”
“回大娘子的话，这蚕需要合适的温度。西北地区多风沙严寒，我夫君为了这些蚕，盖了专门的蚕房，又用了火墙，以保证这些蚕能够活下来。至于蚕丝，这蚕也不是一养上就能缫丝，需要筛选那些肥胖一些的蚕，这样吐出来的蚕丝才足够厚，才算得上是好蚕丝。”
养蚕的诀窍不过也就那么些，要说累，还是后面缫丝的工作更累一些。
要将趁着蚕蛹还未破茧之前，就将那些蚕茧放入滚水中煮开，使其蓬松。
这样的做法是极其残忍的，这些夫人小姐们恐怕也没什么兴趣听。
不过对于顾舟舟而言，这倒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这里面的蚕蛹，用水煮过了，捞出来再清洗一遍，处理干净后，沥干了水分，用油炸了，又是一道好菜。
沈世初一开始还不愿意吃，在顾舟舟逼着他尝了一次之后，便也是停不下来了。
这蚕蛹每过一段时间就有，多出来的部分就送去给街坊四邻，他们的态度也是和沈世初一样，尝过一次之后都觉着好吃。
这蚕蛹本就是高营养的东西，对于这地方的穷苦百姓来说，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赵大娘子听罢，点了点头：“你们这也算是用了心思了，还用上了火墙，也可见你夫君待你极好，愿意为你做这样的事情。”
顾舟舟听着，心里一暖。
沈世初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无论他在想什么，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左右，都是她的荣幸。
“是，我夫君待我极好，所以我也不忍心看他辛苦，也想为他分担一份养家的责任。”顾舟舟说罢笑了起来，“赵大娘子若是喜欢这蚕丝扇，这便当做是见面礼送给大娘子了。算是多谢赵老爷当日照顾我家生意。”
“你这蚕丝，若是纺成布，需要多久？”
“您若是要等，恐怕要等上许久。”顾舟舟实话实说，“我还不曾与哪家织布坊合作，这蚕丝眼下是成不了布。但多谢赵大娘子提点，今日回去之后，我就去打探，纺成布匹之后，定然先送一匹来赵家，以答谢赵大娘子的恩情。”
顾舟舟一句接一句的话把赵大娘子捧上了天，瞧着这姑娘如此识相，也算是乐意提拔她一下。
赵大娘子面上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下个单子。我府上有两个女儿，这蚕丝扇和丝绸，你都替我备上三份。若是还有什么新花样，你也都一并按府上女眷的人数备着，价格就一律按南边的价格来算，不会亏了你的。”
赵大娘子话音刚刚落下，身后的侍女就上前递上了一个钱袋子。
“这里头是二百两银票，是定金，还有一些碎银子，算是赏钱了。待你将货物送来后，还有五百两的尾款，到时候一并给了你。”
沉甸甸的钱袋子落在顾舟舟的手心里，顾舟舟只觉得沉得很。
这三把蚕丝扇和三匹丝绸，光是这些就让着赵大娘子开了七百两的价钱，其他人若是也想在她这买东西，怎么也不能低于这个价格了。
前前后后一共九百六十两银子，在加上这钱袋子里的银子……
顾舟舟都不用掂，这么大一包银子，这么沉，估摸着怎么也有个四斤重了，那就是四十两！
这算起来，那就是一千两了！
都不知道能顶得上沈世初多少年的工钱了。
顾舟舟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多谢赵大娘子，我一定会选最好的货，在明年开春前就给您送到府上来，让您有足够的时间量体裁衣。”
“顾娘子不必如此多礼。”赵大娘子弯下腰去，把她扶了起来，“我家老爷说了，你家这蚕丝生意若是做得好，是要让你进商会的。”
“多谢赵老爷和赵大娘子。”
该说的事已经说完了，赵大娘子也起了身，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思。
“好了，就这样吧，我就不留在这里扰了诸位的雅兴了。都是些年轻姑娘，我们这些人是插不上话了。”
“是呀，现在都是小姑娘们崭露头角的时候了。”
赵大娘子一走，先前的那些小姐们也都围了上来。
“你这丝绸，能供得上多少？”
随着一人问出了话，人群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眼下到过年也就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到开春，左右也就一个月。
若是有熟练的织女，一匹布两、三天就能完成，但质量肯定会差一些。
要是再织上一些复杂的花纹，花费的时间只会更多。
这还没有算上纺线、染色等工艺，时间耗费只会更多一些。
顾舟舟掐指算着时间，得出了一个大概的数量。
“这要是到开春就要上，那数量是不多，我带上左邻右舍赶工，也就大约也就是个二、三十匹的样子，这还不能织复杂的花纹，素色的会快上一些。”顾舟舟说着笑了起来，“但在座的不管是成了亲的还是待字闺中的，年纪都不大，素色的难免太朴素了些。”
这话一出，那些女眷们纷纷点起头来。
她们虽算不上多尊贵的身份，但衣饰还是喜欢采用时兴的花样。
这素色的衣裳用来打底倒是可以，可都已经花了大价钱去买丝绸了，若是不显摆出来，这银子也就算是白花了。
一女眷又开了口：“我们这些人当中，有不少家里都是经商的。这自古以来，商贾之人从来都不许穿丝绸锦缎，这丝绸我们就算买回去了，也不能做成衣服啊。”
顾舟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这里规矩森严，这些女眷胆子再大也不敢逾制，最多也就是在家里面穿一穿，被面饰品上用一用，穿出门去那是万万不敢的。
顾舟舟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将蚕丝与其他材料纺织在一起，只要分量掌握得足够好，就可以保留蚕丝的特性，又算不上是丝绸。”
这要是放在现代就叫混纺，但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那些女眷的脸上纷纷出现了为难的神色。
这样的织布方法，她们也听过，一些华贵的锦缎都是用这样的方法织造出来的。
但蚕丝本身就已经算是名贵的材料了，这要是混上其他的名贵材料，她们一样不敢穿。
但若是混上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又怕失了蚕丝的特点。
蚕丝织造成布匹只会，最怕沾水，但偏偏其他便宜一些的布料，都需要反复浆洗才能用。
见这些人都不信她的话，顾舟舟也不恼。
“不如这样，要赶着开春恐怕是有些困难。等过完年之后，我将织造好的布料送来赵府，若是各位有兴趣，届时各位若是有兴趣，可以来府上看了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