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岁月静好等闲客(二)

“弟子知晓。”陈岁朝认真颔首,“但凡是师父所要求的,弟子一定做到。”
“嗯。”白道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长长舒了一口气,“好了,拜师仪式已经结束了,没事的话,你们就回去各干各的吧。”
“这些日子你再好好养养身子,若是你愿意的话跟着你的师兄师姐们学学入门武功也可以,十日之后,我便正式开始传授你武功。”
“是,弟子明晓。”陈岁朝应声。
说着,几个人便一同从大殿上散了去。
这一日有拜师仪式,仪式结束后,他们都没有什么功课,便可以各自散去。
安澜原本也是无事,离开了大殿,便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安澜师姐!”然而刚刚下了大殿,便听到了陈岁朝在身后呼唤着他的名字。
回过头,但见陈岁朝正在望着自己。他的伤势渐渐的康复了之后,整个人的气色也比从前好了好多,脸上已经没有了那憔悴之色,苍白的脸颊上也泛起了红润。
他的相貌着实俊朗,是那种很出众的光风霁月之态,更像是与生俱来的儒雅之气,这样卓尔不群的模样,在整个场青山上都很难找到第二个。
尤其身着一身蓝衣,飘逸的长发垂在肩上,更有一种出神入化之俊秀。
“什么事?”安澜面色淡淡,话语还是如此简洁。
陈岁朝轻轻走上了前去,眉眼间泛着温和,眼眸之中也透着诚挚的感激,对她含笑而道:“一直以来还没能有个机会好好的感谢一下安澜师姐。”
“这些日子多亏了安澜师姐的悉心照料,才使岁朝伤势恢复得如此之快。岁朝一介平庸之辈,如果没有安澜师姐极力引荐,所以说恐怕也不会有机会能够拜入师父的门下,成为青云山上的弟子。”
“安澜师姐是为岁朝恩人,岁朝定当永世不忘,他日若有机会,岁朝定当已犬马之劳相报师姐的知遇之恩。”
“你不必谢我,也不必谈什么相报。”清风拂过了安澜的衣襟,她的发丝也轻轻的扬了起来,淡妆镜面的脸颊更添了一丝清丽,却还是同样的清冷。
“你能得师父青睐,是你自己的造化,能有幸成为青云峰上的弟子,自是你与青云峰的缘分,这些与我都无关。你肯谨遵门规,苦学武功,他日受益的定当是你自己。”
“师姐所说的这些岁朝都明白。”陈岁朝含笑,脸上映着一抹淡淡的和煦,又向安澜靠近了一步,“能进青云峰,于岁朝这等不懂武功的平庸之人而言,是无上荣幸,他日岁照定会苦练武功的。”
“岁朝不是不懂恩情之人,只是现在岁朝一无所有,什么都做不得。师姐和师父的恩情,待到岁朝学成之日必会相报。”
“你无需想得那么远,我和师父都用不着你报什么恩。”安澜轻轻瞥过眼去,“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情就是,无事便回去吧!”
安澜说罢便转身欲要离开,却又被陈岁朝叫了住,“等一下,师姐。”他急忙跑上前去拦住了安澜的去路。
“你还有什么事?”安澜抬起了那双清冷的眸子。
“呃……我……”陈岁朝滞了一下,带着些涩涩开口,“有些事情在岁朝的心里有点生奇,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对师姐开口。”
“你说罢。”安澜只道了三个字,还是那不变的冰冷神色,也没见得对陈岁朝有怎样的不耐烦之意。
只见陈岁朝眨了眨眼,眼中似带着一些诚惶诚恐,好似生怕说错了话一般,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师姐请恕岁朝直言,初遇师姐之时,听师姐言语中意,师姐肯收留岁朝是同情岁朝的经历。”
“师姐又说过,岁朝身上似乎有什么境遇和师姐颇为相似,才得以让师姐留下岁朝。岁朝……岁朝斗胆敢问师姐,师姐这般说,可是曾经有过什么经历?”
他的话音落下,只见安澜那双清冷而又沉静的眸子中似有一丝淡淡的凄然划过,他的眸子微微向下垂了几分,却并没有说话。
许是陈岁朝怕触及到了身上自己不可冒犯之处,脸上更多了一丝惶惶,又连忙道:“岁朝不过是心生好奇随口一问,并非有意探寻师姐的私事。”
“师姐不便言说,从此之后岁朝便再也不会追问,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师姐见谅。”
“倒也无妨。”安澜轻轻地闭了一下眼,又将眼眸抬了起来,眼中并未见得再露出怎样感伤之色,但却似乎更带了一丝沧桑,“一些陈年旧事而已,又有什么不可说的。”
“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我的亲人都丧生于这场灾难之中,这世上就剩了我一个人,再无骨肉之亲。便是如此,你我是同样的人。”
安澜只是用一句简洁的话将那些过往诉了出来,所有的伤痛与苦难,在她的口中只变成了一句了了的“灾难”二字,从中并未探查到任何可寻之处。
闻言,陈岁朝眉心凝了一下,“原来是这样。”他的脸上复又生出了几分沉重之意,“原来安澜师姐,果真和岁朝果真是同样之人。”
他停顿了一下,又将头抬了起来,再一次慎重地去问,“那安澜师姐的家中是何处,和岁朝一样都是上都人吗?”
“师姐的家人可否是在朝为官之人,那场灾难也是北族人带来的吗?”
“不。”安澜只道了一个字,将头转了过去,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天边的浮云上,“自是与你不同,我是杭州本土人士,家人是杭州的平凡农户。家人也是在懿蒙之战中,被误伤而亡的寻常百姓。”
听了她的所言,陈岁朝的眉心又蹙了一蹙,眼中露出了几许复杂的神色,他黯黯摇了摇头,好似并未得到他想要探查的消息。
抬头之间他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上前两步,走到了与安澜并肩的位置,同样将目光落在了天边,那悠悠白云之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安澜师姐也曾经历过这样的苦难。”
“北族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害得无数人丧命,安澜师姐,你恨北族人吗?”
他问得稀松平常,言语之间并未露出什么刻意,只当是随口一问。
安澜的眸子颤动了一下,双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了住,可脸色却瞧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将目光从那浮云之上移了开,身子略微倾斜向了一侧,声音低低也听不出任何感情,“北族人打入了杭州城,大战中伤及了无数人的性命,我又怎能不恨?”
“可恨又有什么用,懿已经不在了,现在是昔朝的天下,那些因为这一场又一场战争惨死的人,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
陈岁朝看着安澜的面色,那不过十六七岁的面容上,带有着的是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沧桑。尽管那脸颊上还带着豆蔻年华的稚嫩,可却全然没有本该属于少女的天真浪漫,更多的人是一种历经了人世间悲欢离合的沧桑。
他的唇瓣轻轻翕动了几下,好似凝思了一瞬,目光落在了安然的脸上,带有几分试探的开口,“师姐恨北族人,我也恨北族人,如果不是那些惨无人道的人,我的家人也不会枉死,我也不会没有栖身之处。”
“但是说一句客观公道的话,未必所有的北族人都是恶人。朝廷里也有很多清正廉洁的北族官员,他们的品性都是优良的,并非如那些强取豪夺的北族人那样性情歹毒啊。”
“是不是又怎样。”安澜的声音更添了一丝冷然,“天下兴亡,成王败寇,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又有何干,谁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又到了何朝何代,我们谁都左右不了。”
她微微做了一下停顿,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要再谈这些事情了,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说多了也无益。”
“一时感叹,不由得多说了几句。”陈岁朝摇了摇头,脸上带了几分惭愧,“这些话原本不是我应该同时姐说的,只是一时提起了从前的事情,不免多了些感叹,还望师姐见谅。”
“我们都是同样受过苦难的人,未来的路,我们也都要向前看。师姐说得对,我们是江湖之人,天下兴亡庙堂之事,不是我们可以去左右的,以后岁朝再也不会提及那些过往了。”
他停顿了片刻,看着安澜的眼眸中多了一丝诚恳的请求,“师姐,今日若无事,岁朝能否请求师姐一件事情。”
“岁朝今日刚刚拜了师,怎奈和身子没有痊愈,师父不能立即传授岁朝武功。岁朝出生于文人世家,对武功心法之类从未有过研究,也没有接触得到,就这样入了武林门派,难免有些诚惶诚恐。”
“所以岁朝想请求师姐,能否在师父尚未正式传授武功的时候,向师姐讨教一翻简略的武功套式,这样带到来日师父真正传授岁朝武功的时候,岁朝也不至于太过于笨拙。”
“你不必惶恐。”安澜转过了身,向前走了几步,“谁都不是生来就懂武功心法的,你只要专心学,认真学,就算无根基,你也能够学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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