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犹道不如初

四月,春入江南。
一个身穿绿裙的丫鬟捧着一盅莲子羹,敲门进了书房,山水连绵的屏风后是一方宽大桌案,笔墨纸砚俱全,一尺宣纸被镇纸压着,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细细描摹一株牡丹。
“少爷,这是夫人吩咐厨房炖的莲子羹。”丫鬟脆生生道。
“晓得了,放一旁吧。”年轻男子头也不抬。
丫鬟闻言放下,又看了那画一眼,牡丹纷繁艳丽,栩栩如生,忍不住赞一声,“少爷,这牡丹真好看。”
“自然,这可是名品。”年轻男子笑了笑,他眉目生得清俊,一笑之下如清风霁月。
唐长卿画了半晌,才颇觉满意地搁笔,然后不紧不慢吃起了莲子羹。
穿到这具身子里不知不觉过了大半年,他已经适应了这古代生活,他原本是一个画家,在家作画的时候心跳猝停,却意外穿越到这不知名的古代世界,在这名为唐长卿的年轻男子身上重生了。唐长卿行六,生在商贾世家,生活优裕,生母在分娩时大出血去世,所以他是长夫人膝下长大的。唐家有七个儿女,头上的五个哥哥都经商,最小的妹妹还只是七八岁的小女娃儿,而唐长卿刚刚及冠,跟着前朝画师江一学画多年,家里给他出钱盘下一个小铺子,专门出售画作,他也乐得当个逍遥小掌柜。
晌午,唐长卿用过膳,溜溜达达出了唐宅,往庆丰街走去,他名下的画铺就在庆丰街的街尾,开在几家脂粉铺子中间,名字也风雅,叫“玉楼春”。
这时候街上行人不多,唐长卿在小炉子上煮茶,是上好的赤凤毛尖,朱红茶汤清凉透底,茶香悠然娴雅,颇有几分闲趣。
“掌柜的,这里可有熟宣纸?”忽然,一声清凌凌的声音响起,一道曼妙身影出现在门口。
“有的,你要多少?”唐长卿笑吟吟站起来问。
“六卷。”那人走进来,穿一身烟紫色的长衫,这颜色极挑人,这人偏偏穿得飘然若仙,黑发如瀑,松松在脑后挽了个髻,斜插一根银白簪子。
“好的,请稍等。”唐长卿去取熟宣,很快又折返。
“这里多少钱?”那人问。
“客官是第一回来,给你优惠些罢,一两纹银。”唐长卿笑眯眯的,他家的笔墨纸砚都成色极好,用料上乘,这个价格也算实在。
那人解开钱袋子,掏出一两纹银放在柜台上,唐长卿打量对方,对方眉眼鼻唇都生得极好,是典型的江南男子,有种水墨画般的温润,肤白如玉,更妙的是一双眸子含情带怯,瞳色偏浅,眼睫浓密如鸦羽,叫人看得心痒。
“客官是画童?”唐长卿好奇,这里习画的人又称作画童,他看对方一身书卷气,便猜测是哪家习画的小公子。
“知道明月台吗?”那人抱起宣纸,双眸微垂。
唐长卿一愣,这自然是听过的,明月台是城里一处风月场所,有女妓男倌,是男子寻欢作乐的销魂窟,但眼前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风月场所里出来的人儿。
“在下明月台楼似雪,见过公子。”那人唇边噙一丝笑,微微行了个礼,便转身出了门,衣袂飘飞,像是烟紫花雾散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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