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祖籍是从县周家村，柳瑗骅，祖籍也是从县周家村，二者是夫妻关系，从从县到M市后，周华在林戈集团旗下的保镖公司工作，柳瑗骅则经营一家小型便利店。但是10年开始，周华疑似从事毒品交易，缉毒队已经针对周华所在的贩毒链条进行了调查，但因为没有完整的证据链，目前还没有动手抓捕。他这次抛尸的地点，从民工业区，在此前已经被锁定为毒品交易的高发区。
柳瑗骅供认自己从11年开始从事非法性交易，她的说法是，周华的收入不足，她想挣一些钱补贴家用……”
井力听完汇报，问道：“他们没孩子吗？”
“没有相关的户籍登记记录，也没有相关的出生记录。”汇报的警察回答道。
“查一下他们的亲戚。有的人会把孩子登记到亲戚的名下。”井力思索着，再次补充道，“查一查他们的亲属朋友，最近有没有收到大额的汇款。还有就是，保持对周华的跟踪，追踪周华的通讯记录。”
周华已经被释放。
越至尸体上检出了属于柳瑗骅的皮肤组织，柳瑗骅的出租屋内也残留有越至的血迹和毛发，死因也与柳瑗骅所供认的一致。
如果再没有别的证据，上头一定会让他们尽快结案。
林湛这头，将陈纾音送进了医院以后，他渐渐生出一点悔恨。
他的确是打算给陈纾音一点教训，所以明知周华那样的人穷凶极恶，也叫陈纾音一个人过去。那天夜里见到陈纾音的时候，见她虽然狼狈，但还不算虚弱，怎么只过了一天，就又是脑补水肿，又是伤口感染，又是要缝合伤口，又是昏迷不醒。
他只是想给陈纾音一个教训，并不打算给自己一个教训，要是陈纾音真的一直昏迷不醒，他简直是因小失大。
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理智而言，陈纾音几乎没什么可能就此一睡不醒，但她昏迷了两天以后，他难以克制地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不安、焦虑将他笼罩起来，但他无处消解。
他坐在陈纾音的病床前，掐着自己的手臂。
第三天，他接到了岑明恺的电话。
“林湛，那个人打算跑。我给他拦住了，但是有警察跟着他。我也不能给他押着不放。”
林湛终于找到情绪的出口。他对岑明恺说道：“这样，你请他喝个酒，我从地下室上来。”
岑明恺猜出了林湛的意图，稍稍叹了一口气，走入包厢。
周华见岑明恺进来，急忙站起，对着周华解释道：“小岑先生，我不是打算跑，就是我儿子在南边还病中，这两天状况不好，我得急着过去看看。”
岑明恺大多时候对外人没有什么耐心，但此刻渐渐生出一点恻隐。
他对着对面有些黑瘦的男人说道：“周华哥，对吧？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你一直帮着我们家做事，这次还帮了林湛这么一个大忙，我给你开瓶好酒，喝完再去南边找你儿子吧。”
林家是众所周知得发家于灰色地带，岑家却是中途衰落，被迫加入局中，加之行事稳妥当心，在外界看来，仍旧算是清白的。
岑明恺稍稍迟疑了些，给周华递了一支烟，劝说道：“周华哥，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你跑去看儿子，真是不合适。”
“我也不想，但是这么多年，我也没看过他，这两天他痛得不行，就想见见爸妈。”周华说道，“他这个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岑明恺咬着牙，自己喝了一口酒，问道：“什么病？”
“先天性心脏病。都怪当时怀孕的时候我没给我老婆找个好地方养胎。现在钱筹齐了，今年就要做手术了。”周华说及此处，还是笑了笑，“小岑先生，说好的，我老婆的律师会是最好的吧？”
岑明恺点头：“那当然，我可以保证。”
“那就好，我老婆这样应该算自卫杀人，应该是能放出来的吧，到时候她出来，应该能赶上儿子上大学。”周华脸上竟然微微有些幸福。
岑明恺再次抿了一口酒，问道：“周华哥，你现在从大门走，别去见你儿子，去哪都行。”
周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像个桩子植在座位上。
岑明恺催促道：“快点走。我让外面的人放你走。”
“不急着走。”林湛推开了门。
他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像是在学校里散步的学生，然而岑明恺一眼就看见林湛眼下的乌黑。
林湛大多时候精力充沛，现在却仿佛身体上方有一根线将他强行吊起。
他慢悠悠地踱着步，坐到了周华身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周哥，我和我爸的人应该都提醒过你们夫妻，近一年不要去找你们的儿子。这才，第三天。”
“这次真的是紧急情况，小东家，我只去见一面，我儿子名义上是我远方的侄子，警察不会发现的。”周华解释道。
“你当警察是傻子？”林湛继续说道，“你老婆马上要上法庭，你跑去看远方侄子。”
岑明恺解释道：“我刚刚说了，让他别去。他也答应了。”
“那今天不去，说不准明天也要去。这么麻烦，不如死人保险。”林湛喝了一口酒，又笑起来，“我开个玩笑。”
岑明恺观察着林湛的脸色，心底有了结论。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林湛忽然将男人的头拽起，摁在了玻璃桌上。
周华原本打算还手，却又收了手。
“我让你和她一起等到警察来，我没让你对她动手吧。你下手可真不轻。”
林湛掐着男人的脖子将他拽到了地上，一脚踹在周华的腹部。他那一脚下了猛劲，周华浑身蜷缩着在地上翻滚。
林湛强行固定住周华的脖颈，一拳拳打在周华的脸上。
“林湛！”岑明恺叫停林湛，“会所外面是有警察的，你别过分。”
林湛停下手，站起身，却一脚踩在周华的脚踝上。
周华挨了打，却反过来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小东家，我真的不是存心的。我没有脑子，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湛坐回位置上，心头仍然发堵。
“周哥，你这么爱你的儿子，愿不愿意多做点事情？”林湛看着周华，笑意越深，“一个贩毒的爸，对孩子没什么好处，对吧。”
“这样，你自己找个好点的地段跳下去，之后，我找个人收养他，除了原本说好的，治好他的病，我还让他一路上最好的学校，住最贵的地段。你愿不愿意？”
林湛一面恼怒，一面兴趣盎然，他想看看，这个男人愿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儿子去死。
“不勉强。”林湛对他笑道，“但是，你自己想想，你贩毒，本来就是随时就要被枪毙的，你的命，换儿子的好前程，等你儿子长大了，他也能孝敬你老婆。
最重要的是，他永远用不着像你现在一样。
我数到三，你答应，我一定说到做到。”
“一，”
“二，”
“……”
“我答应。”周华勉强爬起身。
“好。好极了。”林湛对着岑明恺一笑，“我说的话，有岑明恺作证。”
“林湛。”岑明恺脸色发青。
“你也记住你说的话。”林湛走进洗手间，“走吧。”
周华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背影瘦弱而萧条。
林湛一遍又一遍洗着沾了血的手。
岑明恺走到林湛身旁，甩给林湛一条毛巾：“你擦干净一点，全是别人的血。”
林湛此刻稍稍放松下来，不解地看着岑明恺：“你在生气？”
“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你什么事情都要用杀人来解决？”岑明恺压低了声调，“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人命？”
林湛将手清洗到了自己满意的程度，慢悠悠走到岑明恺面前，不自觉笑了出来：“老实说，我不太理解你。
因为吸毒欠贷被逼到自杀的人，一抓一大把，你心安理得地拿着一层层洗上来的钱过着你的日子。
现在我只不过是让一个毒贩去死，你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岑明恺猛得将酒瓶砸向地面：“真是了不起，你这话说得，好像你嫉恶如仇。是，没错，我和你一样是畜生，靠这些钱享受。
但是他是不是可以不死，你有没有别的办法让他不去找他儿子？他老婆已经帮您顶罪了，你连他都不放过，你问问自己，你是因为担心他让警察抓到线索要他死吗？
你是不是觉得，他受到了惩罚，现在你那个昏迷不醒的女朋友就不是因为你才受的伤了？
你真的很幼稚，你只是想逃避责任。”
林湛愉悦的神色开始消融。
这个世界上或许没什么人比岑明恺更了解他。
更知道他的骄傲，他的痛点，更知道说什么能让他恼羞成怒。
“差不多了，岑明恺。你至于吗？”林湛像少年时期一样制止他。
然而岑明恺喋喋不休。
“再或者，是不是因为从小到大你爸和你一样没人性，没给你过一点可怜的父爱。所以你想看看有稍微人性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因为你自己根本没有人性，你就是畜生，你打算和别人学点什么东西？可是你不管装成什么样，都是个畜生。”岑明恺说道。
林湛一拳打在了岑明恺的脸上。
岑明恺吃痛，反手要打林湛，然而被林湛躲开。
从小到大，除了阿园跳楼自杀的那一次，他没怎么和林湛打过架，那一次他大获全胜。
然而这一次林湛大获全胜。
他和林湛被拉开的时候，他已经连一句狠话也放不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