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血色

林洇去探望了一趟岑明恺。
“好久不见。”林洇在岑明恺对面坐下,“我都快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岑明恺仔细看着林洇,说道:“听说,你从陈纾音,一下变成了林湛的妹妹。”
林洇坐在他对面,比起他记忆里更加美丽。
宛若一朵氤氲着水汽的花,在温室里长大,未曾见过任何风浪。
“我没想到你愿意给我谅解书。”岑明恺靠近玻璃,细细看着林洇的模样。
“像你说的,我已经是林洇。林家和岑家,是朋友,我爸也不会希望你一直待在牢里。”林洇对岑明恺笑了笑,“不要太难受,在牢里待个五六年,出来一样可以接手你爸手下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林洇的话锐利得像是针。
“林叔的女儿。”岑明恺苦笑,“说话可真一样的难听。”
“我知道,岑家表面是最干净的,书香世家。但其实,方家和林家,一遇到见不上台面的是,就使唤你们去做。连你姑姑,都要忍着我爸。
如果不是林宏和林湛,你怎么会绑我,怎么会需要我的谅解书?”林洇笑道,“你把我当成江园,好像折磨了我一次就和林湛两清了。可是岑明恺,江园死了,我却会用林洇的身份和林湛,一辈子都在一起。你能不能别骗自己了?”
岑明恺微微不悦,但仍旧平静。
“和你在一起待了一个月,我有了很严重的ptsd。加上,我刚刚戒除了毒瘾。所以最近,我一直在看精神科。每次林湛都会来接我。”林洇温柔地笑着,“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也看了很多年病的病友,她说,她曾经见过我哥哥。于是我又给她看了你的照片,就是这么巧,她也见过你。”
“你究竟想说什么?”岑明恺目眦欲裂。
“看你的反应,你原来应该也有猜疑。”林洇一双眼澄净而明亮,“钱真的很好,过去要想尽办法才能找到的线索,要找的人,花个十几万就可以买到。
她当时住在江园隔壁,她告诉我,江园跳楼的那一天,你去了医院,林湛也去了。
你看着江园摔下来的时候,林湛就站在江园的病房里。
她打算去找江园聊聊天,看见房里有人,就在外面等着。
江园的病情原来已经很稳定,所以才可以住在普通病房。
他碰都没碰江园一下,但是江园吓得不行。自己跳下去了。”
岑明恺骤然发怒,问道:“你有什么证据?当时阿园的证词对他毫无威胁,林湛没任何理由害死她。”
“当然没有证据,就和江园的证词一样,没办法给林湛定罪。”林洇撒娇般说道,“什么时候,你们这些人,也开始看证据啦?非要说证据的话,那天,林湛应该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林湛好像说了一句……他还没有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岑明恺怔在原地。
“9668573。”
岑明恺开口,对她说道:“你打这个号码,让他,把人放了。把地底下那个,挖出来。”
林洇看着岑明恺,恍然大悟。
岑明恺是林湛少数真正信任的人,她只是猜测岑明恺一定有林湛的把柄。
原来当年,叶喧忽然改变主意,是这个原因。
另一头,江钦捂着受伤的手臂,一脚踹开了门拴,冲进了屋内。
然而叶喧平静地挂了电话,将刀丢到地上,举起了手。
“别激动,我会放了这个孩子。”叶喧转头,看着将孩子紧紧抱住的陈纾音,说道,“不要吓到了小朋友。”
陈纾音抬起眼,对上叶喧的眼睛。
“你们不是还在找一个警察吗?”叶喧对着江钦一笑,“我把他的位置给你们,你们放我走。”
“你做什么梦?”江钦紧捂着伤口。
“你做什么梦呢,警察大哥。”叶喧看着江钦,“你这个伤口可不浅,我倒是拖得起,你的手可拖不起。”
“我们换。”陈纾音对叶喧问道,“井警官在哪?”
陈纾音用眼神安抚着江钦。
叶喧慢悠悠踏出了门槛。
“从后门走到正东边的山上,他就在那边,仔细找,别错过了。还有,我看天好像要下雨了,说不定,这个小朋友能帮你。”
大片的乌云在山顶聚集。江钦跑在前方,陈纾音抱着周引跟在身后。
“江钦,你当心手。”陈纾音在他身后喊道,“你这样搜,是搜不出的。”
一滴雨落在了陈纾音的脸上。
木衲的周引像是个被上了发条的玩偶,诡异地哭了起来。
“不要……不要埋了他。我害怕。叔叔,不要埋了这个叔叔。”
周引剧烈地挣扎起来。
“血,好多血。”
周引从陈纾音的怀中挣脱,向山上跑去。
大雨带着无尽的寒意袭卷而来,在雨中,陈纾音近乎无法呼吸。
周引在一棵松树旁停下,他跪下来,一双稚嫩的手抓起一捧混着雨水的泥。
江钦也像是疯了一样,跪倒在周引身边,用手拨弄着地上的泥土。
陈纾音全身已被雨水浸透,她试图上前抱住周引,然而周引却疯狂地挣扎起来,像只小兽。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陈纾音拿起木棍,也努力地掘着那块土地。
雨水像是溪流般冲刷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
周引摸到了一块黑布。
江钦冲上前,将那块黑布拔出,原来是一顶黑色的帽子。
江钦用雨水将那顶帽子洗净,又将帽子护进怀里,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字母。
周引还在继续掘着那块土地。
陈纾音几乎看见了一角腐烂的尸骨。
陈纾音将周引尽力抱起,将他的脸背对过去。
“够了,孩子,够了。”陈纾音喃喃自语。
江钦浑身都抽动起来,他的泪落在那帽子上。他失声痛哭,几乎像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孩。
“没有意义了。”江钦抬起头,看着陈纾音的眼睛,“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不打算证明是林湛杀了越至,也不打算证明三年前他杀了人,我要杀了他。我会亲手杀了他。”
江钦起身,飞奔而去。
陈纾音抱着周引,试图追上江钦。然而脚下一滑,她摔在了地上,在地上翻滚着,将周引护到怀里。
江钦发动了车。
他一定要杀了林湛。
陈纾音狼狈不堪地抱着周引回到土坯房里。她看着周引,眼底泪光微闪。
她究竟需要什么。她需要林湛死吗?如果她只需要林湛死,江钦现在的行为,无非是用一个更简单的方法达成她的目标。
可是越至不能不明不白,江钦那样的人,不应该在失去了一切以后,最后连自己的生命都失去。
周引仍旧在颤抖。
“不要杀我,叔叔……不要杀我。”
他们已经找到周引,已经有理由说服牢里的周引母亲,已经有可能翻案。
“Sherin,江钦不见了。接下来,我怎么办?”
那头的Sherin说道。
“陈纾音,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建议,你不要再管任何事,包括周引。”
陈纾音带着周引回到小宾馆。
周锡被捆得严严实实,在床上蠕动。
周引进了周锡,哭得更加厉害。
陈纾音站在周引面前挡住了周锡。
“小朋友,你愿意和姐姐走吗?”
周引似乎没听懂陈纾音的意思,又似乎,陈纾音的话并没有进入周引的世界。
但窗外的雨渐渐停歇,周引变得安静下来。
陈纾音给周引吹干了头发和衣服,对周引说道:“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周锡在床上发出闷声。
周引听到周锡的声音,向陈纾音的怀里靠近了一步。
下一秒,一个人将陈纾音的头撞到了墙上。
陈纾音倒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
一个人影走到周锡的面前,将周锡嘴上的胶布撕开。
“呸!”周锡对陈纾音呸了一声,又转头对那个人影谄媚地笑道,“还是小林总聪明。安排了您来救我的命。”
陈纾音眼前是大片的重影。
那个人影揪着陈纾音的头发,将她拎起:“怎么是个女人,小林总不是说是个警察。”
“好像原来是有个警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剩了这个女的,应该是那个警察的女朋友。”周锡将周引一把拎起,“和老子出去,跟着乱七八糟的人瞎跑。”
“你带着孩子去重新开个房间等我。”那个人影的脸终于清晰了,他掐着陈纾音的脸,说道,“倒是,很漂亮。杀之前,可以玩一把。”
陈纾音的大脑昏昏沉沉,反应过来这是个男人。
周锡扯着周引跑了出去。
陈纾音的身体几乎被头上的疼痛麻痹住了。
男人将陈纾音扯上床,剥开她的衣服,打开了手机。
“难得见到你这么漂亮的,就是要杀了,还是拍几张留个纪念。”
男人强行进入她的身体,近乎撕扯地发泄欲望。
陈纾音的电话在响。
男人一面发泄欲望,一面欣赏着自己拍摄的照片。
陈纾音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晰。
男人从一个包里拿出了一支针管。
陈纾音对这个再熟悉不过,是毒品。
她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浑身颤抖。
男人将那支针管打进了手臂。
刹那间,男人几乎完全失了神志,像一支野兽,要将她生生撕裂开来。
男人飘在了云端。
陈纾音摸到了那个包。
她碰到了一支冰凉的针管。
她心底隐隐有声音在喊。
把这支针管打进自己的身体,那现在的痛苦都会消失。
陈纾音飞速地将另一支针管扎进了男人的脖颈。那是动脉。
刹那间,男人全身的血管暴起,他倒在了床上。
他紧紧掐着自己的脖颈,眼部向外凸出。
陈纾音慌乱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她飞奔而出。
她杀人了。
如果现在她叫救护车,也许能救过来。
但是她要那个畜生死。
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