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全灭

这几日正值黑水毒发作之际,前几日又受到门中刺客袭击,内力反噬,她的身体比常人还要孱弱。门中刺客一路追赶,又遇黑水毒发作,她犹同手无寸铁,恰逢见到一帮劫匪,她假意被俘。关在这寨中,总比对上朝天门的刺客要强的多。
思量之余,半块馒头已吃完,她一抬头便见到这牢中的少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见到她视线落在他身上,少年挠挠头,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裴怀珖想着这般冒昧的问女子姓名会不会唐突,还未接着往下想,又突然想到问人家名字前还未自报姓名,这会让人家认为他有失礼数,他迅速接着道:“我、我姓裴,名怀珖,年十六,京城人士。”说着又停了停,将家门给咽了下去,他眨巴着眼,又重复了方才问的话,“姑娘叫什么名字?”
柳生沉默了下,淡淡道:“柳慕青。”
“慕青,慕青,真好听。”少年蹲下身,乌黑明亮的眼眸像是一泓清水,认真的注视着她,待柳生看向他时,他又慌乱的偏过头,随之又僵硬的转过去,有些紧张。
他眨巴着眼,看着靠在角落里沉默吃着馒头的女子,扬着笑积极的安慰道:“你别怕,虽然我们被关在这里,但你相信我,我们马上就能被人救出去!”
柳生顿了下,“怎么出去?”
裴怀珖昂着头凑近了几分,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闭上了,最后只神秘兮兮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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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天真单纯,即使柳生大部分的时间基本上闭着眼,靠着墙角冷冰冰的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势,他依旧在一旁叽叽喳喳的不停。虽说第一日被柳生冰冷的吐出“滚”之一字,小气了两天,但最后还是抵不住一人在牢里的寂寞,巴巴的凑近和人家说了两日的话。
基本上大致内容为:
“慕青,你渴不渴啊?”
“慕青,我不想吃馒头了!”
“慕青,你最喜欢吃什么啊?”
“慕青,你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
“慕青,刚才我看见老鼠了!”
……
柳生运过功睁眼后,起初偶尔回应两声,可他却是见她应了一声,黑曜石般的眼睛亮晶晶的又凑来,东扯西扯的说好多。
最后,柳生径自无视了。
她假意被俘,原本是想躲在虎山寨疗伤,可在牢里竟遇上个话唠,她皱着眉毛,只得一忍再忍。
当夜幕降临,少年再一次巴巴的蹲在她面前,想要张口说什么的时候,柳生终于忍不住,指尖闪出一根银针,在少年还未觉察到之际,泛着冷光的银针已急速的扎入穴口。
裴怀珖头一歪,晕了过去。
柳生扶着墙,站起身,她从昏睡过去的裴怀珖一旁走过,狭长的眼泛着冷意,一手握着牢门的锁,暗自使力,只听啪嗒一声,铁锁落地。
她在虎山寨呆了十天,按朝天门的追捕速度,只怕近日便能找到此处,她须得离开。
牢门口徘徊着几个大汉,不知在大笑着聊着什么,柳生侧过身,抬手飞出几根银针,在昏黄的灯火下,犹如飞雨般袭向几人,瞬时间那几人倒在了地上。
柳生遇人便下杀手,她一路飞掠到寨子后方,从后山小路走,一路南下,有个渡口,她乘船离京,朝天门势力集中在北域与京都,她往南走,这是当下逃脱朝天门的最好选择。
这几日她已做好打算。
可在这后山竹林中,她疾速飞掠的脚步被逼停,瑟瑟竹叶作响,空气间陡然生出一股冷峻的杀气。
竹林幽暗,只听到飒飒风声。
柳生站在原地,眼神泛冷,“出来吧。”
几字一出,一众黑影在逼近。
陡然间,柳生被一群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围住。她陷入了包围圈。
为首的黑衣男子,只道了句“得罪了。”随之十几个人便迅速欺压而上。
柳生冷着脸迅速还击。
没有人敢轻视朝天门的第一杀手,朝天门的第一有多难,只有内部的人经历过如恶狗般的残忍选拔才能知晓,作为第一有多么的艰险与不易。它在朝天门代表着至高的荣耀,在朝天门,柳生已不只是姓名和代号,也是孤独、冷血、残忍、强大的象征。
打斗的很激烈,柳生本就负伤,所以她出手比以往更迅猛,望一击必杀。十几只剑齐齐有力的砍来,她利落的翻身而上,脚踩一人肩臂,勾着那人的脖子狠狠一转,错位之声响起,她夺过那已死之人的剑,往后飞掠几步。
柳生善剑,江湖人皆知。
与前方虎山寨火把高举的明亮之地相比,此处阴暗的诡异,今日无月无星,只余扑面而来的杀气。
柳生握剑,迅速的回击,杀手只为用最快的方法将人杀死,她满面寒霜,剑指人喉处,即使面对的是昔日同门,也未有一丝犹疑。
冷光划过,鲜血横流。
夜风微凉,震天的杀意弥漫在这方寸之地。
一人接一人倒下,柳生的脸愈发苍白。最后剩下二人时,她内力微窒,动作慢了些,便被其中一人看出破绽,冷厉的剑插入左肩。她脸色霎时间苍白的过分,她不带一分迟钝,睁着漆黑的眼,目光冷峻,不退反进,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势,左肩一送,任长剑从肩头穿过,欺身而上,握着那人的脖子,狠命的一措。
眨眼间,这一方土地已被鲜血浸染,尸体横布。
长剑拔下,柳生颤了下身子,她忍着身体的痛,将最后一人斩杀后,喘着粗气靠在了树上。
肩膀处还在溢着血,她扔下剑,扶着树,缓慢的往前走。
黑夜尚久,一身玄衣的姑娘似是融入了这孤独的夜色,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
天光还未大亮,虎山寨被官兵突袭。
即便虎山寨里的悍匪会点真功夫,可面对人数众多、训练有素的官兵,最后只能被制服。
刚当上寨主的小个子刘顺因誓死不降,最终被官兵几刀砍死。其余一众降服的人等被押入牢车。
裴怀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他敲了敲自己昏昏当当的头,拉开车帘子,外面天光大亮,一眼看到的便是驾着马的方福,他惊讶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方福赶着马车,见自家小公子醒了,舒了口气,高兴的解释道:“大公子顺着你留下的印迹,知道你被虎山寨的人绑走后,就直接带兵灭了这虎山寨!”
裴怀珖点了点头,他本就知道兄长有灭虎山寨的念头,前几日听到他与下属的谈话,他在府里无聊的很,就动了些念头,跑到这匪徒猖獗一代,碰碰运气,果然,被劫财了。身上的大票银两被劫走,匪徒认定他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更是想要赎金。上山的路上,虎山寨设置的陷阱颇多,裴怀珖一路暗中做了些标记,自此让兄长裴清元不废兵卒攻上了山。
他骄傲的很,想着自己还是很有用的,但当方亮向裴清元禀告小公子醒了,看到兄长端着面无表情的脸步步走来时,他吓得缩回了马车里。
都知道裴小公子不怕爹娘,就怕他这面泛冷色的兄长。
裴清元看着还在微微晃动的车帘,他淡声:“出来。”
果然,就这简单的两个字,裴怀珖掀开刚垂下的车帘磨磨蹭蹭的下了车。
他站在马前,垂着头,一副认错的架势:“哥,我错了。”
裴清元比他稍高,青年的身姿挺拔直立,水墨色的衣袍随风微拂,颇有一番贵公子的气度。看着面前老实巴交低着脑袋的胞弟,他最后也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声:“小珖,以后不可再做凶险之事。”
裴怀珖瘪了瘪嘴巴,发出了声气音,好似在不服气的无声表达着:我这回可是帮了你!
裴清元见他这副样子便知他想的什么,他打击道:“虎山寨早已有内应,你不论去还是不去,其实并不影响什么。”
裴怀珖猛的睁大眼:“?”
虎山寨的悍匪足有几百个,有许多誓死反抗的被就地格杀,余下的也有见到新寨主刘顺被杀后,举手扔刀投降的。最后押入都城大牢的也只剩下几十个人。
虎山寨一片狼藉,血迹斑斑,官兵就地将尸体掩于后山,从寨内的牢狱中解救了十几位被绑着等着亲人来交赎金的百姓,一起随着车马回了都城。
裴怀珖一直回到府院里还在生着闷气,任谁敲门都不搭理,兀自的在自己房中刻着木雕。
细碎的木屑一层一层的飘到桌上,裴怀珖握着刀柄,小心翼翼的刻着,他神色认真且安宁,长而密的睫毛下透着专注的目光。
太阳西下,本是一块普通的圆柱木头,此时渐渐有了雏形。
他微仰着头,抬起刚有了简单模样的木雕,轻轻的吹了口气,木屑飘洒在空中,他被呛了一下,干干的咳嗽几声后,把手里的未刻完的木雕放进了木盒中,盖上了盖子,长长的舒了口气。
回来的路上他问了兄长和一路随行的官兵有没有在寨子中见到一位穿玄衣的姑娘,结果无一人说见过。
他托着脑袋,靠在窗边,望着极美的余晖,瞧着门前枫叶哗哗飘落,他想,萍水相逢的人还会再相遇吗?
裴怀珖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苦恼甚久,因为在几日后他再次碰见了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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