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肆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
因为心里很急，车开得有点快，转弯时遇到路上窜出来的车没能及时躲过，撞到山壁上被弹出的安全气囊震晕了。
那车的速度也相当快，重量又轻，和林肆的公路坦克一磕，直接把自己撞得掀了起来，滚下了旁边的斜坡，掉到乌漆麻黑的山沟沟里。
所幸没有起火，也因为没有起火，让林盛年沿路一顿好找。
他两边胳膊各夹着一个姑娘，落地的时候两人腿都在打颤，但看到被撞塌一小块的山壁，李水云还是歪歪斜斜跑了过去。
“得快把人救出来，这山没护坡容易塌！”
这点小活难不倒林盛年，他扯开车门，快速摸了摸脉，确认林肆没内伤可以移动之后就把人搬了出来，挪到更远的地方。
但另一个人呢？
暗淡的车灯照亮一小块路面，散落的金属残骸和大块铁皮一直延伸到旁边的山沟里。林盛年把还在昏迷的林肆交给两个姑娘，自己下去查看情况。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肆的衣服有点凌乱，林霏给他拉了一下衣摆，衣兜里的内容物软塌塌地掉在她手上，触感非常不妙，用手机电筒一照，竟然是个人皮头套。
在失声尖叫之前，两人看到头套内部的边缘有黑色字体露出一角：
“特效道具，请勿惊慌”
展开一看，正是林盛年平日里那张脸。
“这……什么情况？”林霏满脑子问号，“他干嘛的，演员？特工？生化人？不是，林肆怎么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刚才飞那一路，把她三观都快搞没了。
不是吧不是吧，真有人能像游戏里一样大轻功飞啊，牛顿呢？莱布尼兹呢？我义务教育阶段学的物理都不存在了吗？！
“管他什么人，反正救了我一命。”李水云倒是看得开，“肯定不是坏人就对了。”
她读书少，倒是不太在意科不科学，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正好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那些乱糟糟的情绪不再那么刻骨，能空出脑袋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
“霏霏，欠你的钱应该短时间还不上了。”她叹了口气。
谈到钱，林霏反而没什么感觉，她用手掌垫着林肆的脑袋，安慰道：“投资总会有风险的，我还有一些积蓄，又不会饿死。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问题。”
“真是我弟放的火吗？我还是有些不敢信……”她看向远处依旧明亮的夜空，在林霏别扭的目光下又叹了口气，“算了，能死就好，哪怕死我家门口也是好事儿。”
“滚到山下不一定会死吧？”见李水云并不是对她弟弟心存幻想，林霏的眉头舒展开。
李水云呵呵一笑，憨厚的面容愈加灿烂：“但就是很可能死啊，是吧？”
没说几句话的功夫，林盛年爬了上来，没带出任何人。
“他没系安全带，脖子断了。”
人还真死了，但除了他父母，没人会伤心，甚至有的人乐得当场蹦高。
“等安顿下来，我高低摆一桌！”
李水云不在乎是不是他放的火，如果不是，那好死，如果是，更是乐事。
林盛年在黑暗中轻易看见了他的易容道具，神色如常地对林霏伸手。林霏下意识递过去，却又收了回来。
“你会在他身边待很久吗？”
见林霏神情认真，林盛年也端正态度，身板笔直地跪坐下来，目光带笑。
“不会。”
他不再伪装，哪怕是脏兮兮的军绿色劳保套装，都掩盖不住通身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贵气。林霏在A国当律师也算是见识了不少人，可从未见过眼前这种。
但不重要。
林霏垂下视线，不再直视这人的眼睛。有不会久留的保证已经够了，这种一看就满身麻烦的人，想死就去深究吧。
这一周里，她根本没发觉什么端倪，除了饭量有点大，林盛年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普通地干着活——可干力气活的中年男人本来就吃得多。几乎把自己完美藏进人群的效果足以看出他行事进退有度，而且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他自己揭底，谁知道又有多少保留？而半真半假的信息，才是最骗人最害人的。
“也不用这么严肃，我只是他亲戚，顺便问一句而已。你救了我们，我们会替你保守秘密，不惹别的麻烦。”
她双手递上面具，等再抬起头时，林盛年变回了前几天的样子，气势完全收敛，一头普通的黑色短发，模样周正但平凡。
李水云一脸“看不懂但很厉害”的表情，笑嘻嘻地挥拳接了一句：“虽然不懂到底怎么回事，但你是我的恩人，以后有事都可以找我，能帮尽帮！另外我是不是可以报警了？毕竟死了个人，还得让警察过来看看。”
林盛年点了点头，林霏却抬手拦下了李水云的动作。
“可以再等等，正常人不会这么快从那头到这里。”
“哦，也是哈，还是霏霏细心。”李水云放下手机，往山沟里扫了一眼，“可惜他爹妈还在，不然人死了就死了，谁他妈给他报警，烂地里算了！”
“报警……别报，别……”
躺在地上的林肆突然有了反应，挣扎着醒来，他死死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人，忍着头晕目眩劝阻道：“我没事，别报警……你这身份根本没法见警察！谁会信你是什么穿越者？……”
他脑袋依然不是很舒服，等喘气喘匀了，才发觉四周维持着诡异的寂静，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呼吸，没有别的动静。
啪嗒！
有谁的手机掉到了地上，声音震耳欲聋，更显得周围一片死寂。
借着一点昏暗的车灯光和星光，林肆看清自己抓着的手很细，而且触感很软，不是林盛年的。
他猛地松手，慢慢抬头，看到自己久未谋面的姐姐，和姐姐脸上复杂的神情；
他又僵硬地转头，看到站在旁边，维持着惊讶表情、手中空空的李水云，仍然亮着的手机就掉在她脚边；
啪。
林肆的身后传来很轻的拍击声，他缓缓转过身，看到某个没身份的穿越者刚拿巴掌捂上自己的脸，本来非常贴合的假脸皮都被扯得有些错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