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敏小朋友觉着今天晚上很不一般。她拉了拉表哥的裤脚，表哥不说话。她又拽了拽郁老师的袖子，郁老师也没理她。小朋友拧着眉头想了一圈，重重地将蛋糕盖给合上，小嘴高高撅起，心想：“大人都是讨厌鬼，亏我还留了蛋糕想给哥哥吃。”
天上的星星眨眼睛，地上的小朋友气呼呼。
郁江渔心里既高兴又紧张，攥着包带子的手都出了汗。她抬起头偷偷往身边看，林晏肩上搭着书包，一只手还牵着小朋友。
不知怎么，她看着看着就红了脸。走过路灯，正好被蒋敏小朋友见了，小姑娘仰着脸好奇问：“郁老师，你脸怎么红啦？”
郁江渔猛然被点名，呛得连连咳嗽，她别开眼去，掩饰道：“风大，吹红的呀。”她这边装得正经，却听到林晏轻轻的笑声。
脸上的温度瞬间又提高了几分。
刚才在办公室里，林晏提出要送她回家。郁江渔下意识地摇手拒绝，可话说出口又开始暗暗后悔。
本以为学长只是随口一提，结果听到自己拒绝，他却是弯下腰来问正在挖蛋糕的表妹：“我们一起送郁老师回家好不好？”
小姑娘一直就喜欢这个漂亮的语文老师，忙连连连点头答应：“好啊，好啊。”
林晏摸摸自家妹妹的发顶，直起身对郁江渔扬眉一笑，道：“一起走吧，路上还能聊聊天。”
郁江渔听了更加紧张，却是快速将东西收好，满心欢喜地走出校门。
谁知三人走了一路，这都快走到小区了门，也没引出个话题来。
指甲无意识地划挎包的带子，郁江渔看着地上的影子，死命儿想话题。没有人与小朋友聊天，蒋敏自顾自地踩影子玩。她边走边跳地玩得开心，郁江渔却是眸子一亮，望向林晏问道：“蒋敏平时都是妈妈来接，今天怎么……”
可还没等郁江渔把话说完，被冷落的蒋敏便抢着回道：“我爸爸妈妈都出差啦。这个学期都是表哥来接我！”
小姑娘笑地甜滋滋，郁江渔却有些说不上来的郁闷，她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三人走到小区门口，郁江渔停下脚步，嘴唇轻启准备开口告别。
林晏却率先说道：“郁老师，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蒋敏的事，还得多拜托你。”
郁江渔眸子微怔，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急切地点开二维码来，匆匆道：“好，你来扫我就行。”
……
说完，她就觉着有点尴尬。脚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郁江渔攥起手指想再说些什么来补救。
林晏却是垂头轻笑，也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将镜头对准了屏幕。有着兔子挂坠的手机响了提示音，郁江渔只觉着呼吸都急促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颤着指尖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蒋敏小朋友好奇地看了看唇角微扬的哥哥，轻轻拽了拽他的裤脚。
郁江渔瞥见了小姑娘的小动作，以为她是饿了。她忙将手机一把塞回包里，对林晏说道：“天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蒋敏，明天作业记得按时交哦”
她说完，就快步走进小区。
蒋敏仰起头，一脸天真地问道：“哥哥，你之前认识郁老师吗？”
林晏这才收回黏在郁江渔身上的视线，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笑道：“认识。”
心跳得飞快，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急。直到确定学长看不见了，郁江渔才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学长的微信加了备注。
她想了想，又在后面添了一个红色的爱心。
加了微信以后就可以更方便联系了，还可以知道学长最近在干什么。郁江渔越想越开心，恨不得立刻给别人倾诉。可她连着打了姜舟的电话，对方也没有接。
郁江渔不免有些扫兴，撇着嘴走进楼道。
姜舟在干嘛呢？姜舟在加班。
工作室过年积攒的单子都得在年后做完，加上新项目的调研准备，姜舟这几天忙得连头都找不到。胡跃行给她发过不少短信，快过年的时候还买了一只印了猫咪的保温杯，作为新年礼物送给她。
姜舟大学毕业后，也遇到过不少追求者。可将保温杯作为礼物赠送给自己的，却还是头一个。
她拆快递的时候，正好被进来送材料的同事看见，那人还笑呵呵地打趣道：“送得是保温杯啊，姜姐记得多喝热水哦。”
姜舟闻言从桌上拿起本子，扬手作势要扔。对方忙笑呵呵地摆摆手，走出房间，顺手将玻璃门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姜舟一个人，她翻开资料看了看，又抬眼观察起那个保温杯来。白色的小猫抱着粉色的背身，模样很可爱。
姜舟伸手拿起那个杯子，拇指磨搓在小猫上，心里却像是被什么轻轻戳了下，酸酸的。
时间一分一秒走向了九点半，办公室里其余的同事都走了，只有姜舟这里还亮着灯。等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她才关了电脑疲惫地靠在座椅上，抬手按了按眼睛。
手机上有不少未见电话，都是郁江渔打的，姜舟累得不想回，她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什么都交给明天再说。
又在椅子上靠了一会，等脑袋清明了些，她才站起身收拾东西。
整栋楼里很安静，姜舟高跟鞋的声音格外显著。电梯的数字升起又降下，她向往常一样走出写字楼。新年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消散，楼前还挂着红艳艳的灯笼。
不知怎么，姜舟突然觉着鼻子酸酸的。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压下莫名的情绪，朝外走。可还没走几步，脚下便是一顿。不远处胡跃行穿着薄风衣靠在车上，见她来了便挥挥手。
路灯的光照在胡跃行身上，却是温暖了姜舟的心。
她这才猛然想起，今天本来和胡跃行约好下班后一起去吃饭看电影的。
可现在已经过了电影开场的时间了……
姜舟忙快步走向对方，有些抱歉地笑道：“等了很久吧。不好意思啊，我一忙就容易忘了时间……”
胡跃行摇摇头，侧身替她拉开车门：“没关系，是我考虑不周，应该周末约你的。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姜舟听他这么说，却是愈加愧疚，赶忙将地址告诉了那人。胡跃行点点头，驱车前行。
姜舟头抵在车窗的玻璃上，向外看风景。车辆平缓前行着，路灯一盏盏划过玻璃，姜舟眼皮越来越沉，终是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胡跃行专注看着路况，瞥见睡着的姜舟，忙抬手将导航的声音关掉。
车路过几个红灯，导航提示已到达目的地，姜舟却还没醒。胡跃行将暖气调得高了些，又将后座的窗户开了条缝透气。他解下安全带，侧身观察起熟睡的姑娘。
姜舟睫毛很长，在白皙的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许是被安全带束缚的不舒服，姜舟皱着眉头挪动了下身子，齐耳的碎发随之滑下，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胡跃行见她皱了眉头，眉梢也随之轻动。他屏住呼吸，悄悄伸手帮姜舟解开了安全带，轻轻拂开碍眼的碎发。
姑娘呼吸很浅，轻轻扫在胡跃行的手背上，挠得他心痒痒。
胡跃行第一次见到姜舟是在宠物医院。
那天，他带着口罩给诊室的同事送药，正好遇上两个姑娘来给流浪猫看病。那猫脚上受了伤，身上也湿漉漉的，在蓝色的看诊台上喵喵叫，看上去十分可怜。长发姑娘满脸急切的询问医生，短发的则在旁边轻声安慰。
屋外哗啦啦地下着雨，保洁阿姨正躬身清理地上的水渍。
胡跃行扣响门板，走进屋内将药品放到桌上。诊室里透着湿气，他从短发姑娘的身边走过，瞥见对了方胳膊上的一片潮湿。
他在两人之间看了看，只有短发的那位手里拿着伞。外面雨这么大，想必她是为了帮朋友遮雨而湿了半边身。
夏天诊室里还开着空调，淋了雨应该会着凉。胡跃行望着她消瘦的身形，突然有种想为她披上的想法。他垂眸想了想，从一边的架子上拿下方巾，轻轻碰了碰对方。
那姑娘显然有些吃惊，却还是将方巾接过，连声道谢。同事脱下橡胶手套，抬头饱含深意的冲胡跃行笑了笑。他没有理会，转身走出诊室，还将门仔细关上。
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胡跃行的心还没能静下来。他翻看了好几本资料都看不进去，打开抽屉随手拿了个什么就朝外走。可等胡跃行再次走到诊室门口，那两个姑娘都不在了。
同事听见门口的动静抬起头，疑惑地问道：“小胡啊，你拿纸巾做什么？”
胡跃行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掌心的餐巾纸包，摇头轻笑。
看诊室的同事不想去相亲，常常找胡跃行抱怨。又有新的相亲来，他便在饭局上恳请这个好心肠的同事替自己解决头等难题。正好那天胡跃行没事，便答应替他去。
没想到相亲的对象，就是那天那个短发姑娘。
姑娘显然不记得他了，坐在那里回朋友信息。胡跃行有些紧张，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介绍自己。他看着对方的脸庞，心跳得十分厉害，同事给建议在脑袋中来回绕，他一张口就稀里糊涂地把所有都给说了。
说完，他屏住呼吸息，等待对方的回答。
时间突然过得很慢，胡跃行紧张地推了推眼镜。对面的女孩没有说话，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介绍会不会显得木讷，越想越郁闷，恨不逃出咖啡店。
时针分针慢悠悠地变化着，前台的招财猫挥动着胳膊咧嘴笑。屋外的行人走过落地窗前，有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
幸好那姑娘伸出了手，在光晕中笑道：“你好，我叫姜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