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人嗤笑,声音苍老,面貌看起来却好似不过而立,他长发飘散,穿的仙风道骨,他现身,竟然能靠真气支撑浮在空中,他的真气另人熟悉,有一人也是如他一般运气浑厚,雍容不迫,沉重如钟——辛淮。
运期曜传音给她:“你打不过他,秦将军,还是跑吧。”
秦宁听这传音几乎气昏,她咬牙传音回去:“不用您提醒我,运期大人。”
“秦宁,”那人遥遥一指:“是你杀了我的徒儿辛淮。”
秦宁冷冷道:“做尽恶事,该杀。”
“嗯……”那人点头,“是该杀,可绝不该你杀。”
他语气一厉:“他有错自有师门惩罚,你横插一脚,是在打我初元派的脸吗?”
秦宁无辜道:“我都不知道他是初元派,哦对了,初元派是什么东西,没听过。”
那人呼吸沉重了几分,似乎已经动了怒气,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小辈太过猖狂。”
他拿出箭弓,刚才插入地上那根箭,好似有感应,凭空跃起,飞进他手心,秦宁看在眼里,好漂亮的弓,好高强的功力,他是全凭内力,远远的将射出的箭抽回,他内力翻涌如大江大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运期曜又传音道:“秦将军,您还不跑吗?”
秦宁哈哈一笑,手执薄剑,跑?她才不会跑,未战先退是懦夫,与之一战才是她的所为!
那人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满弓拉箭,但却不是对着秦宁,是对着天空,他轻轻拨弦一箭射出!看似不费力,但箭羽射出之时,尾部竟拖着白色轻烟划过,其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秦宁上一秒钟还在看箭,下一秒箭至!她连连后退几步,退出一段距离,挥剑直下!她灌注了真气的薄剑此时便是如山不可催,千钧之力,便是厚如一人宽的铁柱,她也可以削铁如泥,她也不用多余的花招,直接对上飞过来的箭羽,一时间气脉冲过,山谷为之一震,运期曜暗自运气才屹立不动,秦宁连连后退几步,她真气灼热,把箭尾羽毛烧焦,然而那剑竟分毫不损,似乎有意识般又向她冲来。秦宁不愿与一支箭再交火,她足尖点地跃起,速度比箭更快,手中薄刃挥舞,月光下凝白一片,映出她此刻眼神坚毅果敢,她空中翻身又是向前一冲,化身成风,人还未到剑气先到,直直的向着空中运箭人,果然她一股真气至,那人不得不躲,他这一躲,身后箭羽没有了真气操控,便垂落下去,那人偏身躲过,秦宁就等着他一躲,她的剑早已等在他身后,待他躲过,她全力一刺,那人却连武器都没用,只凭手中运气,便轻松接过她这一剑,秦宁的剑尖,只差毫厘,便可以刺透他的掌心,可那一掌之力,重如泰山,他轻笑:“小辈猖狂。”轻松挥手便将秦宁扬翻出去,秦宁只觉得他这一挥,挥的她五脏六腑排山倒海,她跪在地上,再想起身,忽的发现自己内力被阻,想运气便伴随着五脏六腑的剧痛,这痛让她仿佛处在刀口剑尖,她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运期曜见状不好,他蹲在她身边,把了把她的脉,空中那人落下来“不必看了,”他道:“她体内有两股相冲,如果我没看错,一个是来自璇玑皇族的武功摄人,此武功至阳至纯。”
“而另一个,是大越皇族的武功寒霜,此武功又至阴至镇,”他看向秦宁:“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宁懒得理他,那人也不恼,“我乃初元派掌门人初春,从不杀小辈,但是这点苦楚还是要让你尝尝,”他道:“我刚才打破了你被封印的寒霜内力,如今两种相克真气在你体内乱窜,这滋味定然不好受,你若能在一月之内赶到初元山,我便帮你运气解了这难题,”他笑:“若是不解,你也就只有一个月可活了。”他哈哈大笑着扬袖而去。
世间难有小辈接他一箭,将来长成,定会名动江湖,他自然不舍得杀,此女若是挺过一月,便是毅力超群,这样的才人,他愿将初元派心法倾囊相授,初元派内功浑厚却柔和,中和两种内力的相克,促其向生。
他走得快,仿佛踏云而去,一瞬便失了踪迹,运期曜扶起秦宁,“请吧秦将军,秦将军的胆大让实在在下佩服。放眼一国怕是也找不出秦将军这般知难而上的勇气之士。”
秦宁强撑着起身,她每走一步,五脏六腑就跟着刺痛,像是在肚皮里埋了一把刀,不断的割伤她。她知道运期曜这是埋怨她,明知有危险还不跑,可是她又往哪里跑,初春来势汹汹,她跑了若是他迁怒她的兵,又该当如何。
“大人就别嘲讽我了,”她道:“大人可否帮我寻一匹马来,天快亮了,我这就启程。”
“将军这是要去初元山吗?”
“不,”秦宁道“我要去文昌城。”
“……?”运期曜端详着她的脸色“将军的话,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您要拖着这幅身躯,去文昌城抵御冉纳吗?”
“恕我直言,”他道:“冉纳见状怕是会大喜加快进攻速度。”
秦宁懒得听他毒舌讽刺,转身自己要去找马。
运期曜拉住她,正色:“你得去初元山。”
“不去,”秦宁吸口气,甩开他“我的路我自己会安排。”
“你的路,是死路。”
秦宁定住,背对着他,语气缓慢而坚决,“若是我真的去了初元山,文昌倾覆,济州落入敌手,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以我一己之命,抵得过济州一州百姓之命吗?”
“来不及了,”她眸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在的话,如你所说,济州挺个月余,大军到来,便是转机。”
运期曜张张嘴,索性不再管她。“好,好,你去就是,不过秦将军要小心,别死在了去文昌的路上,那就是谁也救不成,还搭上了自己。”
秦宁不愿与他再辩驳,她要去找马,她要去完成她该完成的事,她知道,此次一去,她已是必死,她仰头,只是可惜了,还没替她的母亲报仇,可惜了还没查清真相,还没有回到故土,可是她实在不忍心苟延残喘用他人的性命来铺垫自己的性命,这样又与伤她母后之人有何异?她活到现在,虽不是至善,却也不愿意连累无辜。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罢了罢了……人哪能事事都有两全其美的选择……
她的背瘦削却笔挺,弱小的双肩上扛起的责任重千斤,运期曜道:“我去帮你牵过来,你休息一下。”
他掠过她,抓住她的手腕,他手指冰凉,让她瑟缩,她要躲开,却感受到一股真气如温和的清泉,汇入她的经脉,平息了摄人的灼热,中和了寒霜的冷冽,让她得以呼吸,降低了她五脏六腑的压迫,她刚想运气,被他制止,他道:“这只能缓解疼痛,不能根除问题,运气会加重你的疼痛,我能帮你的只能这些,在我牵马过来之前,你还有时间思考,自己到底去哪里,向南还是向西,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为什么要帮我,”秦宁歪头:“你没听到刚才初春说,我的武功来自璇玑和大越皇族,你不怀疑我的身份吗?”
运期曜没理她,有什么好怀疑的,事到如今,她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大政的百姓,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她坚持,她决绝,她不愿回头,这份勇气和态度,试问大政朝堂,有几人能做到?度己身于世外,已是大义,他又有什么资格再问她,再怀疑她?过往种种猜忌,此刻烟消云散。不管她是谁,现在她是大政的将军,是以民为首,平战乱的将军。他再没有立场去猜她疑她,他信她。
“我信你。”
她在他身后,小声道:“谢谢你,运期。”
他身形一顿,没再回头。
谢谢你信我,谢谢你肯定我,秦宁在心里说,她苦笑,谁能想到,现在愿意站在她身边的,竟然是一开始她想甩掉的运期曜。他没再逼问她,只是默默抚平她的痛苦,支持她的决定,这个人,嘴虽然毒,看起来又是一副不惹凡尘俗世的和尚样子,现在却是她此情此境唯一信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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