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启宁军的领队选拔一开始,军中有人自知资质不够便推脱弃权,剩下的只有小部分人,倒也好进行。秦宁见运期曜和烟尘都盯着,便溜了下去看绣球。
她一进门,涂皓也在,见她来了脸红红的行礼:“秦将军。”秦宁眨眨眼,看向绣球,后者也是面色微红。
秦宁对涂皓道:“我说刚才怎么不见你人,原来你在这儿。”
涂皓挠挠头:“烟尘先生把正骨手法传授给了我,我便帮绣球姑娘活动活动,好的能快些。”
“你倒是勤快。”秦宁正色道:“启宁军中刚好没有一个像样的大夫,你可有意来?”
涂皓一脸欣喜,很快又颓唐下来:“我学艺不精,还是算了吧,免的误了大事。”
“学艺不精可以学,现在不有个现成的好先生?”
“将军是说烟尘先生?”
秦宁点点头,“烈女怕缠郎,你多跟着他多问他,他定会教你。”
“……”
涂皓抿了抿嘴唇,烟尘先生医术精湛,他自然是羡慕,求学之心如极渴之人求水,可是烟尘先生冷漠,他想同他说话都困难,秦将军说的是个办法,他也想过,他倒是不在乎面子,可是就怕这么缠下去烟尘先生对他心生厌烦该如何是好啊。
秦宁看着涂皓一脸苦苦思索的样子,她从土匪窝里就看出来涂皓这人虽然文弱清秀,可是其心真挚,他被迫成匪却绝不做伤人之事,心中有秤砣衡量生命,他一路追随她,来文昌城这种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等她,是因为自己经历了生离死别,为了战争不再延续,他瘦弱但坚决,以他人为先。如今思索怕也不是放不下面子去找烟尘,而是怕烟尘不自在。
秦宁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怕什么,你放心,他不会拒绝的。”
涂皓眼睛一亮:“真的吗将军?”
秦宁昂首,伸出一根手指,“记住一个字就行了。”
“什么?”
“缠。”
“……”
涂皓思索着出门,绣球支起半边身子:“这能行吗姐姐?烟尘先生看着凶得很。”
秦宁敲了敲她的脑袋:“他凶也是凶涂皓,你跟着操心什么?”
绣球小脸一红,秦宁拉着她:“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绣球点头,又摇摇头,一双眼睛一会儿疑惑一会儿焦虑一会儿紧张,闪来闪去。
秦宁看她表情“你真喜欢涂皓?”
“我不知道,姐姐。”绣球沉吟道:“我只知道他不嫌弃我,而且……他生的好俊俏。”
“他一天来好多次,帮我活动身体,我能读懂他的心里,他不像之前的那些人,他不把我当怪物……你懂吗姐姐?”
秦宁把她的碎发掖进耳后,温柔的笑道:“我懂了。”她想了想又问道:“运期大人也不嫌弃你,也很俊俏,你怎么不喜欢他?”
绣球沉默,看向秦宁眼神里带了一丝可怜,秦宁皱眉:“你在可怜我?”
“……”绣球伸出爪子推开她:“你快走吧姐姐,你还有事要做,我还要正骨,快把涂先生叫进来。”
“有了媳妇忘了娘。”秦宁哼哼着起身。
绣球看着她的背影,叹口气,这傻子姐姐,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运期大人真的喜欢她,罢了,她想,或许连运期大人自己都不知道吧……
“秦宁呢?”运期曜问旁边沈衍。
“你找她干什么,她早溜了。”沈衍目光凝视骑射场上韩江。“此人矫健稳妥,应为将才。”
“那陛下就封他。”
“……”沈衍环顾四周,周围乱哄哄注意力都在场上,他确认没人听见,才道:“你又发什么疯?”
他冰着一张脸,目光向后延伸,“运期大人,你的心上人来了。”运期曜刚要开口,秦宁就钻进他们中间问:“怎么样了?”
“骑射韩江很出彩。”运期曜淡淡道。
沈衍挑眉看向他,“运期大人竟看了?我还以为大人一直心挂她处,无暇顾及场上如何。”
他咬住“她”字,眸光瞥向秦宁。运期曜目光警示。
秦宁在中间暗自纳闷,烟尘很少这么多话,而且语气状似调侃,二人怕不是吵架了吧。她想了想,拉过沈衍:“我有事问先生,先行一步。”
沈衍冷漠的“嗯”了一声任由她拉着,与运期曜擦身而过。
运期曜看着二人一前一后,微微蹙眉。
行至无人处,秦宁才放手。
她倒了一杯茶放到烟尘面前。
“说。”沈衍看不惯她磨磨唧唧惺惺作态,直接道。
“我好像死了。”
沈衍一口茶勉强咽下去:“将军说什么?”
秦宁指了指自己胸口,“我被楚从容从后心射穿心脏,我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爆开,呼吸困难,可是再醒来,那支箭又好像没射中我,我把它从胸口拔出来,这里却完好无损。”
“你是在做梦吗秦将军?”
“战场生死时刻我怎么可能做梦?”
她起身踱步,“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是……”
“坐过来。”沈衍道。
秦宁听话的坐到他身边,他伸出手指探她经脉,丹田处内力磅礴强筋,经脉完好无损。他皱眉,“活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秦宁思索道:“就好像,沉了水呼吸困难,再浮上来一口气吸回。”
“衣服脱了。”沈衍道。
秦宁低垂着眼,眼中露出一丝不自然,但手上动作没停,那一双琉璃似的眼中眸光明明灭灭,她解开衣服,嫩白腻滑皮肤泛着淡淡粉色,肩头圆润瘦弱,她细颈微弯,再往下便是极致的饱满,如同琵琶奏乐弹至最畅快处大起,随之又是大收,细腰不盈一握。她轻轻拨开抹胸,露出胸口一抹深沟,淡淡的疤痕如花绽放在心口处。
沈衍逼迫自己忽略无关紧要的东西,看向那处疤痕。这个位置,确实正中心脏无疑,他绕到她身后,后心处相对位置也有疤痕。沈衍摸了摸,手下娇躯轻颤,他收回手,替她披上衣服。
“先生现在信了?”
秦宁拉起衣服,抬眉问道。
“秦将军,你到底是哪里人?”
“你内力是大越皇族至高心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另一种是已经灭国的璇玑皇族心法,摄人。”
“你说的这些,与我死而复生有什么关系?”
“将军这种情况,我只在家师芳草的随行录里见过。传闻齐国槲族在上古时期杀九尾狐取其内丹,用槲族秘术植入人的经脉,人如九尾,得九命。”
秦宁神色迷惑:“事到如今我不瞒先生,我确实与璇玑大越皇族有关,但是齐国,我此生从未踏足。”
沈衍问她:“你记忆里死而复生过几次?”
“只此一次。”秦宁老老实实答。
“秦将军,此事切莫让他人知晓,若有居心叵测之人知道了其中原因,你性命难保。”他顿了顿:“至于你这内丹从何而来,大概只有亲自去一趟槲族才能知道了。”
“多谢先生。”秦宁起身。
“先生,我还有一事,想请你……”
“是涂皓的事情吗?”
沈衍喝完那杯茶,也起身道:“不必说了,我会的。”
“多谢。”秦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开门离去。
沈衍重新坐下,举起空空的茶杯又放下,他看着自己手心,那滑腻触感似乎还在,他自嘲一笑,随之又皱起眉。
阳光穿透的愈发强烈,终于突破云层,黄土尘埃飘浮在空中,耀眼的光刺下来,尘埃绕着光束舞动。云层不肯退去,酝酿了一场大雨,忽的倾泻而下,尘埃被这雨击落终于匍匐在土地里。亮晶晶满天雨水被阳光照射仿佛繁星坠落。
场上将士们早就被这黄土天压的透不过气,如今大雨倾泻,将士们更有干劲儿,场上一时进行得如火如荼。
公明月见她到了便让人把冉建带上来,冉建被秦宁断了全身经脉此时气息微弱,但是一双三角眼看向秦宁似乎淬了毒似的愤恨,秦宁随手抽出公月明的佩刀,抽刀劈雨,雨端刀落!水花染着鲜血变成淡红色飞溅开来。
冉建的一只手臂被她斩断飞出。他“啊”的一声,全场战士们停下动作,突然间静谧的可怕,文昌军尽数围过来,全场只剩下雨水霹雳吧啦的浇在土地里的声音,气势之大几乎让空气中弥漫了淡淡雾气。
秦宁扬刀,杏眼凌厉,她站的笔直,凌人气息不怒自威。冉建疼的龇牙咧嘴,那只断臂断处血流不止淹没在积水里冲成淡粉色,满是腥气,他大笑起来:“公明华这个废物,报仇还要个女的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呸了一声,眼睛如蛇聚焦紧紧盯住秦宁:“有种你就杀了我。”
“哦?”秦宁微笑着放下刀道:“换把钝的来!”
一个文昌军的刀立刻被递了上来,刀上满是豁口,刀刃甚至有了断处缺口。秦宁蹲下,直视着冉建,她笑容灿烂和善至极,可是冉建看着她这笑,忽然抖了抖。秦宁道:“我怎么忍心杀了你呢,冉二公子。”
她端详着那把钝刀,轻轻的放在冉建腿上,真气注入,钝刃困难的挤进肉里。血流哗的一下涌出,秦宁起身,指尖洁白如雪,污血没染上她半点。
“谁来锯?”她扬声问。
众将士跃跃欲试,一人声音高过他人数倍,他说:
“我来!”公明月应道。
将士们沉默住为他让出一条道路,他们不曾忘记那日公明华被扔在城下,冉建大笑着离去,城前两道血痕从勰族军营一路蔓延过来,他们的老将军,是被冉纳在马上一路拖拽着来的。他们涌出城门,永远忘不了公明华那一刻的眼神,那么空洞,空洞的仿佛能包藏世间万事,又仿佛再容不下世间万事般矛盾而复杂。他们的少将军,背起自己父亲的躯体,一步一步走回城中,众人都默然跟随。
少将军在那一天,突然长大了。娃娃脸的少年不再到处乱跑嬉笑斗闹,他站在城墙上,一站就是一天。一直眺望着远处勰族军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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