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公明月蹲下来,握住刀把,冉建冷哼一声嘲弄:“你是那废物的儿子吧,你老子被我断了腿,你当时哭声可真大。”
公明月双眸一震,看着冉建的目光充满了仇恨和不甘,他双肩因为愤怒微微颤抖,他刚要开口。
秦宁弹指点了冉建哑穴:“什么狗在叫,好吵。”
她稳住公明月微微颤抖的肩膀,立在他身后道,“锯。”
公明月点点头,钝刀磨过皮肉筋理,一寸一寸深入,公明月磨的极慢,辱父之痛,屠戮之伤,破城之困,通通埋在了这把钝刀里,他的泪水趁着雨水落在脸上,肆无忌惮的随着流下,冉建痛的上半身来回翻滚挣扎,像上了岸的鱼一般扑腾着。可是无论他怎么扑腾,那把刀都好像长在了他身上,不动如山。
刀磨到骨头吱吱作响,“啊!!!”冉纳痛的冲破了秦宁点的哑穴,一声声叫喊凄厉哀怨,如同恶鬼临世,他双眼血红,牙齿也被咬碎,满口血红。
有人转过头去,这一幕实在是太血腥,太残忍。
“都给我看!”秦宁命令道:“看看是谁在破我们的城,伤我们的同袍,是谁侮辱了我们的长史,都给我睁开眼好好看看。”
启宁军不比文昌军,城前一战是他们的首战,他们未经历过刀尖染血,同胞战死,踏着他们的尸体奔赴战场的情景,连这一幕他们都看的胆战心惊。
“记住了。”秦宁缓缓开口:“站在躺在这里的是冉建,但若是我们败了,躺在这里的可能是你们的身边的战友,朋友,甚至是盛京你们的家人!”
“起战无战心,颓唐无战意,我们就都会死。”
她一席话,说的启宁军深思而沸腾,这是这群少年郎们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战争和死亡,感受到秦宁的铁血和严肃,感受到他们所战是为了什么。战争从来都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家人安逸,国之和平。
冉建在晕死和痛醒中不停的挣扎,那把钝刀,根本磨不过人的腿骨,公明月却一丝真气没用,执着的一直磨下去,秦宁叹口气。
“起来吧,”她道。
她隔空一掌劈入,钝刀募的切入,腿断!冉建仿佛松口气一般死鱼似的躺在地上,他身下血积一片,汪成一汪血潭。
秦宁拔剑,剑花舞动,她迅速切断他另外两条胳膊和腿,命令道:“把他挂在城墙上。”
冉建彻底晕死过去,他生的胖,如今没了四肢倒真成了一个球。
公明月紧盯着被拽走的冉建,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唇上瘀血一片,他拉住秦宁:“秦将军,多谢。”
秦宁安慰:“有的事情,若是成了心结,就难以解开,你要上战场就别揣着心结度日。”她道:“战场上最忌讳横冲直撞,也最忌讳畏畏缩缩,需得保持冷静,保持常态。”
她负手,冉建的身体被高高挂起,“如今你也算大仇得报,以后的路还长。”
“切勿多想,莫要自扰。”
雨水冲刷的她皮肤煞白,湿发贴在额前,那双眼睛却依旧明媚依旧潋滟着光。公明月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深处好似漩涡,一看进去就不自觉的被吸入,漩涡里仿佛是一处桃源,平和宁静。他看着她,慢慢的走了神。
“少将军?”秦宁拍拍他,这孩子怎么说着说着就发呆了?难不成真被刺激到了?
公明月如梦初醒抖了一下,面颊微红,他退了一步,才道:“秦将军,我已经加入启宁军了,以后不用称呼我为少将军了。”
秦宁一笑:“那我该称呼你为公明领队了吧。”
“选拔还未结束,我还不是领队,秦将军说笑了。”
秦宁笑笑,看向他的目光带了一丝怜爱,这男孩子明明还很小,脸上稚嫩未脱,却被迫成长,背上了国仇家恨,说话一板一眼,俨然大人模样,果真是战争动荡催人成熟……
“我会等着你变成领队的那一天。”
少年儿郎,壮志凌云。
若是大政儿郎都如他一般,那大政也不会落得个被自己人打的节节败退,被他国胁迫的处处受制。
她抬头,雨水如甘霖,阳光下成了金黄色的线,也不知道大政的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女子昂首直立,扬起小脸,阳光下状似祈祷。她身侧少年郎悄悄的看向她,眼中的光彩绽放。
少女似乎感知到那道目光,扭头望去,少年早已转身离去,背影坚定。
而另一处,白衣男子轻轻皱眉,他身边黑衣男子道:“最是情动少年郎。”
运期曜道:“你说什么?”
“我说公明月,没说你。”沈衍表情冰冷,可语气中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贱意。
秦宁看见他二人,招了招手,跑过来道:“运期大人,你说要去东方城,何时启程?”
“明日。”运期曜回她。
“我与你同行,”秦宁道:“文昌物资如此短缺,济州太守就算事不关己,难道连个样子都不愿意做,就任凭文昌军无医无食?更何况文昌城西边就是东方城,若是勰族真的攻下文昌,他东方城怎能无虞?我不信这太守大人如此蠢笨。”
“你怀疑此事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秦宁点点头:“但是我想不到是谁,文昌虽有补给,补给堪堪够将士们吃上饭,甚至吃不饱饭,更别提武器和身上的防卫铠甲。”她道:“有人要文昌输。”
“若是太守故意要文昌输,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可能。”
运期曜思考道:“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跟谁暗渡陈仓,是楚国,还是勰族呢……”
“楚国和勰族现在同气连枝,不管他跟谁暗渡陈仓都一样。”秦宁道:“若楚从容像对冉纳一样对他,许他一个济州王的位置……”
“他不会。”
两人同时一愣。
一只没说话的沈衍开口道:“以我对济州太守的了解,他不会如此行事。此事另有蹊跷。”
秦宁挑眉,眼中如雾霭沉沉,她问:“你一个江湖人士,游医四方,你怎么认识济州太守大人?”
“……”
她话一问,运期曜和沈衍都默住,运期曜食指扶额回避,沈衍木头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他道“偶然结识。”
“哦~”秦宁看在眼里,摸了摸下巴,愈发觉得烟尘这人奇怪,此人对她绝无恶意,她心里明白,但此人到底是何来历,每次提起他过往都吞吞吐吐。
运期曜咳了一声道:“明日我与你一同前去看看不就知道,太守在其中究竟是什么角色。”
秦宁被他拉回思绪,她郑重道:“你我怕是要换个身份去。”
“这个我也考虑到了,”运期曜说:“依你的意思,什么身份好接近他?”
“流民。”
运期曜赞成道:“战争打响文昌百姓确实都跑进了东方城,东方城那边估计一时也不好统计,流民这个身份的确好用。”
他道:“你就用这个身份。”
秦宁诧异:“那你呢?”
“我也是流民,但是我是富贵公子流民。”
沈衍冷笑一声。
秦宁道:“那我为什么不能是富贵小姐流民?”
“你觉得,落魄丫鬟和落魄奴才,谁更容易接近太守?”
“……”
秦宁无语,确实是丫鬟,等等,她怒道:“我是丫鬟?”
沈衍凉凉道:“听闻太守大人,身长八尺,玉树临风。”
“丫鬟就丫鬟吧。”秦宁很不在意的摆摆手。
“秦将军,怕您忘了,我提醒您一句,”沈衍道:“你刚刚
宣布了竞选领队,明日你走了,谁来确认进程?”
秦宁道:“自然是先生你。”
“我何时同意帮你确认?”
“你若能具体细说你与太守大人如何相识……”
“我同意了。”
沈衍皱眉,甩甩袖子走人。不去也好,居正那小子是他父皇时期的太傅之子,他在宫里读书时的同学,与他最是要好,他如今虽然换了一张人皮,但是行为习惯还是他,若是被认出来反倒麻烦,更何况如果他真的与楚从容谋划失了文昌,他在反而不好。居正居正,自居端正,十年不见,不知道你还是否如从前。还是已然十年,物是人非。
月明星稀,大政北方郑州,郑州比起永州稍暖,天空沉的更低,到了夜晚点点星光朦胧间近在咫尺,杨嘉命令着士兵们扎营休整,从盛京城出来一路严寒,到了这里才相对温暖。
“杨副将,有你的信。”
杨嘉哈了哈手心,冷雾让干裂的手润了一刹那,随即而来的凉意又冲击手心裂纹,他疼的嘶了一声,拆开信,读完喜上眉梢,他扬着信道:“秦将军胜了!文昌保住了!”
“真的?”
“真的吗副将。”
士兵们停下手中动作,脸蛋子冻的通红,“真的!”杨嘉给不识字的兄弟们念道:“将军以少敌多,大破敌军,歼灭敌军半数之多!”
“文昌守住了!”
“太好了!”
“我就说我也要当骑兵先去,你们非拦着,现在好了,功劳咱们什么都没有。”
“行了行了,”有人道:“赢了就好,功劳是谁的没关系。”
“你们当初非说是送命的事,现在看也没什么啊。”
“这么好的便宜,让别人占了!”
“啧啧,他们打赢了怕是已经目中无人喽。”
“那我们还去干什么,他们自己就能打。”
杨嘉听着队伍里的议论,皱眉,他没有选择让谁当骑兵去先行支援文昌,是士兵们自己选择的,骑兵里大多是年纪轻轻的儿郎,文昌当初形式险峻,儿郎们去了能不能回来,都很难说,他让想去闯一闯的士兵们出列,坚定站出来的八千余人,成了启宁骑兵队伍,里面也许有武力超群的武者,也许有智谋过人的谋者,也许更多的是平凡的但是甘愿保家卫国的儿郎们,不管那支队伍里是什么样的人,敢站出来,他们的心就已经超越了自我,系家国。而剩下的这些并非不好,也许他们心有牵挂,或者不够勇猛自信这些都是个人选择,相信也没人怪罪他们,但是他们刚才言谈明显和功劳扯上关系,这味道就变得不一样了。
若是以利益衡量救国舍命的骑兵,和好逸恶劳之人有何异处?
他摇摇头,这支队伍就算去了文昌,又有什么用呢?
乌云忽的笼罩住明月,那束月光消失殆尽,营地里一片漆黑。
“杨副将,”有人急匆匆地赶来,递给他一个盒子:“这是秦汮大人交给我的,是秦将军的药,你务必让她服下。”
杨嘉点点头,那人离去,他确定那人走远了,回了帐篷,把盒子里的药拿出来扔进了火炉里。火炉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焰一瞬窜的明亮,照见他面容凝重。
公主殿下,有些事情,实在是不忍心再瞒着你,你也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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