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像是从一个昏昏沉沉的梦里醒来，虽然脑子发虚，但浑身都是劲儿。
狄伦……亚瑟，夜少爷的老人了，倒是听说过他有个表弟，叫达伦……凯斯，不过没想到也来了夜少爷跳舞。
他浑身上下都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再加上完全不害怕脏的体液，枪打不穿大型脏的肌肤，但是他的力气使得匕首可以刺伤它。
两三个回合下来，他已经一身狼藉。
鲜红的血液沾染着Omega甜腻的气息在空气中飘散开来，伊利亚的信息素味道是奶油，那种甜的不能再甜的奶油香气，他自己闻着都反胃。此时跟着脏的恶臭气息混在一起，闻起来更是奇怪。
脏已经长了几次肢体了，遍地都是黑色的脓液。
怪物嘶吼着扑上前来，面对着密密麻麻的牙齿，伊利亚竟然意外的平静。
他一个侧身闪开，正打算一刀砍上对方的脑门，却见怪物的身体突然在自己面前炸开了，就像是气球从内部炸裂的声音，带着粘稠的噗嗤声，黑色的液体乱七八糟的飞溅开，伊利亚在原地懵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它已经死了。
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卸下自己的兜帽，露出黑色的头发和冰蓝色的双眼。他举着一柄伊利亚没有任何印象的长枪，一动不动的盯着伊利亚。
是消音器。
伊利亚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一步，才发觉自己已经脱力。
又是这个男人。
“约——瑟。”他定定神，“是这个名字吧？”
黑发男人凝视着他，“对。”
“一个Alpha。跟着我一个Omega。你想做什么？”伊利亚扶着墙，正打算说些什么，却感到浑身又开始泛起如同第一次醒来那般的疼痛，他冷汗冽冽而下。
“如果是想追我。那么我对你没兴趣。”
勉强开口，已经消耗了他极大的力气。他已经无心去管满地满墙的肮脏脓液。伊利亚的头抵在墙壁上，耀眼的银发和脓液混在一起，流过白皙的肌肤，衬得他愈发苍白。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裂开来，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被一片灰暗所替代。
他清晰的感觉到汗水从额上冒出，附着滚烫的脸颊缓缓滑下。一摸，却是一手冰凉。
“你受伤了。”约瑟闻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味道，“越来越多的脏会过来，Omega信息素的吸引力太强了。”
“我知道。”
“跟我走吧。”
伊利亚定定的看着黑发男人。世界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颜色，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也变成了灰黑。
“我说了，我对你……”
“最新研究表明，大型脏的致命部位不在头部，是因为他们的脑子可能存在于全身的任何一个地方，刚刚的那只在腹部中央。而且皮糙肉厚，普通枪根本打不穿。”
约瑟打断了他的话，颠了颠手中的长枪。
“JLI80式，新枪，能一击秒杀的那种。”
“我有匕首。”
“你一个人很难冲出去，现在外面都是脏。”约瑟说，“我很强的。夜少爷的脏都是我清理的，不过漏了一个大型的。”他顿了顿，“多个人，可以帮忙。”
见伊利亚扶着墙往走廊对面走，他又说，“情况紧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能单挑大型脏的Alpha实属罕见。当然Omega更是罕见。
伊利亚已经坚持不住痛苦，汗水如水般往下倾，视力已经完全被影响，眼前被一片灰黑和猩红所代替。他甚至能远远闻见约瑟身上的味道，但是以往即便是他跳舞饿出胃绞痛，也全然不会有这种感觉。
……怎么回事？
伊利亚迷迷糊糊的想起来那个假兵的话。
“队长，外港搜完了，我们几个都没找到实验体。”
实、验、体？
“你——”
“别过来！”
伊利亚发狠的看向约瑟。“你给我站在原地别动。”
“……你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我知道。”
伊利亚坐在地上，靠着墙，头上仰抵住墙壁。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产生某种变化，细细密密的疼痛和酸软的感觉，以及脑部传来的嗡嗡震荡声，这些都让伊利亚无所适从。
夜少爷前厅突然传来野兽的嘶吼声。
“有脏进来了。”
“……我知道。”
“到前面了。”
“……我知道。”
约瑟无奈的摇了摇头，眼底却泛起一丝笑意。伊利亚微微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他从腰间绑带上拿出一把长刀。男人全身上下穿的严严实实，在伊利亚的视线里都是一片淡淡的灰黑，不过手臂上的黑色明显更浓一些。
“我去砍了它们。”
猛然间，就像是屏幕碎掉了一样，灰暗大片大片的褪去，画面逐渐上色，他就像是条溺水的鱼，终于缓过神儿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嘴唇动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旁边的走廊传出阵阵嘶吼声，伊利亚已经无法去在意那些。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的心神，是那种来源于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在这种渴望的增长中，全身的疼痛都似乎降低了不少。
那是……人肉的香气。
伊利亚捂住额头，扯了扯嘴角。
他这是，怎么了？
约瑟已经杀光了前面走廊的脏。“必须得走了，会有更多进来的。”
“我知道。”伊利亚站起来，一步一步的上前，直至离的最近。
约瑟比他高那么一头，大抵是因为性别的关系。
他的黑发贴在侧颊上，看起来本应精致而阴郁，却又因为那双眸子，显得愈发纯粹。
伊利亚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撕碎眼前这个人，但是他只是把额头贴在约瑟的肩膀上。约瑟的衣服上都是黑色的脓液，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被伊利亚抓住了。
“我不怕这些液体。”
伊利亚静静的靠着，闻着这股肉香缓了许久，直至前厅传入更多脏的嘶吼声，他才渐渐回神。约瑟依然是原地站着一动不动，宛若一个绅士。
“哟。”伊利亚挑眉。“吹气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正经。”
约瑟闻言，轻轻抱住伊利亚，向后急急退去，身后原本站着的地方被脏砸出一个大坑。
“因为我怕我——”他轻轻一笑，脸凑的极近，“对你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伊利亚凝视着这双冰蓝色的眸子，宛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深深地凝视。
真的很漂亮，很深沉，很幽深，却意外的干净。
约瑟就用抱着伊利亚的姿势，一路奔到了后院，一个助跑，在空中一个翻身跳了出去。他抱紧了伊利亚，银发少年只能感受到一下子的天旋地转，却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不适。
外面早已尸横遍野。因为夜少爷处于内港的边缘地区，此时已似人间炼狱。
伊利亚看着那些脏，压制住心头泛起的奇怪感觉，任由约瑟抱着在房顶上跳跃。因为信息素的香气，一路上越来越多的脏追逐着他们，甚至这片区域的全部都被吸引过来了。
“看见了吗？这位小先生？”约瑟看了伊利亚一眼，“这就是你信息素的魅力。我能把持住已经很不错了。”
“你打算把我带到哪里去？”伊利亚说。
“军营。”约瑟说，“上面派遣了军队下来，那边的兵足够优秀。”
伊利亚沉默了。“放我下来。”
“不放。”约瑟搂紧了怀中的人，“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伊利亚深呼吸一口气。“我没时间陪你调情。我对找对象没兴趣。”
他不能去军营。潜意识里，警钟已经拉响。
“那边安全。他们被派遣下来的作用就是消灭外港的脏。”
“军营里都是Alpha吧？我一个Omega怎么去？”
“他们每个人都打过抑制剂，三十天的。”约瑟玩味的看着他，“而且每个人都经过训练。这是为了在用信息素战术引诱脏的时候自己不被迷惑。”
“那也不行。”伊利亚紧盯着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约瑟嘴角露出一抹笑。“因为我就是里面的兵。”
“你们长官不管你？”
“我？没人管。”
好了，看来是一个被塞进军队的纨绔子弟。
“我得去23号街道的食品仓库。在此之前需要一只Omega信息素抑制剂。”
“哦，那巧。”约瑟说，“军队就有。”
“……你到底想做什么？”
约瑟稳稳的停在一座酒馆楼顶，许多脏在楼下咆哮着，很快就会从内部钻到顶层。他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此时布满了黑色的脓液，从衣服里摸了许久，摸出来一只淡蓝色的药剂。
“口服，蓝莓味，三天的，Omega信息素抑制剂。”
伊利亚从他怀里下来，又看了他半天，明显不相信。
约瑟深呼吸一口气，“真的。”说着，他就又从衣服里摸出另一只紫色的针管递给伊利亚。
“Alpha信息素抑制剂，时间已经到了，麻烦帮忙注射一下。”
他这么一提，伊利亚才反应过来空气中有股若有若无的红酒香气。他还以为是夜少爷的酒气染在身上了。
“我可没学过注射。”伊利亚接过针管。
“没事，死了不算你的。”
伊利亚拽过他的胳膊，撩起袖子，对着血管就扎了下去。这只胳膊肌肉匀称，不显得魁梧，但看起来很有力量。
事实证明，伊利亚不仅会扎，而且扎的很准。
“Alpha信息素抑制剂，真是奢侈的配备。”
“这次上面派兵下来是要一举剿灭外港的脏的，隐藏气息的东西给的很全。不过我没有Omega信息素抑制剂的针管。”约瑟看着伊利亚喝下那管淡蓝色的药剂，又递给他一块创可贴。“你额头破了。”
伊利亚接过贴上了。
口服的比不得注射的，不流血还好，一旦流血就会散发信息素。
“你究竟是谁。”伊利亚静静地看着他。“magic。你是一名老客。”
他指的是夜少爷的舞曲。
“一名……以前经常光顾夜少爷的人。”约瑟一挑眉，“看见了一个跳老舞曲的，就……忍不住就上来勾搭了。”
伊利亚盯了他一会儿，没在他无辜的神色中发现什么。“那么，就此别过。”酒馆里面的嘶吼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约瑟叫住了他。
“等一下。”
“怎么？”
约瑟递给他一把手枪。银色的，非常漂亮。“JI52式，也是新枪，可以打爆大型头的那种。”
银发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他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别过。”说完，头也不回的从房顶跳了出去。
完全无法想象一个Omega面对Alpha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更无法想象那惊人的力量竟然是来自于Omega。
明明在外港的时候还是蛮紧张的。
约瑟轻轻叹了口气，一转身撞上从烟囱里爬出来的一只脏。
“好吧，我特意要来的抑制剂其实还是有价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