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陈词滥调

陶庵又一次婉拒了一个上来问联系方式的女学生。
这一带是有名的商业街,一水的大公司约好了似的在这里安家,附近还有两所市重点中学,另一所大名鼎鼎的大学离这里也不远。站在这儿半个小时,估计都看不到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学生混在年轻的上班族里,男男女女,来来往往,都是朝气蓬勃。
这才是有生气呢。陶庵在心里道。他们要去参加一个商业聚会,正巧陶庵来商业街有事,陈悬银公司在附近,他俩就越好在这里碰头。
L市气候是亚热带气候,冬天冷得渗人,却有大把树种叶子绿油油的,现今到了春天,压根不用发芽,更遑论一年四季都在落叶的小叶榕,它仿佛全年用的都是一个季节。他站在人行道上等人,春日慵懒的阳光从小叶榕万年不变的绿叶间筛下来,碎玻璃片子似的撒在地上,跟着行人来回浮动。陶庵穿了身休闲西装,发丝乖乖贴在皮肤上,整个人水墨画一样黑白分明,显出一份贴服来,光影斑驳地印在他的皮肤上,连睫毛都清清楚楚。他很白,眉眼细致,整个人很和煦,有点时下电视上最流行的一款长相的意思,往来的年轻女孩少有不心动的。
煦风带着还未消退的冰雪的凉意,把人吹得直哆嗦,总算让困倦的陶庵醒了醒神。他去旁边的奶茶店要了杯奶茶,边喝边等陈悬银。
陈悬银很讨厌喝奶茶,因为太腻。
第一次见面,陶庵就知道了。
那也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陶庵站在路边,面带笑意地看着女生把他的行李箱扔出来。他还记得那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年纪轻轻,却在这个城市开着三家店面不小的店铺。那段时间他老是找这样的女孩或者女性,不,也不能这么说,有些时候是她们主动找上的他。分不清哪一方先提出要求,哪一方先答应,混混沌沌的,好像酒吧里五光十色的彩灯,光线织成一场迷梦。
那个女孩指着陶庵的鼻子骂了几句,她的手指白嫩,指甲涂成橘色,让人想起夏日的橘子汽水,然后,橘子汽水味儿的手握住门把,狠狠地把门甩上。
不过,陶庵并没有太伤心,他也忘了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和女孩对彼此都没有太大感情,这只不过是又一场金钱与肉体的交易,就像他之前的无数场一样,就像这个城市以往、现在和未来发生的无数场一样,人与人之间。
男人们得意地吹嘘,“女人如衣服”,其实,女人抛弃男人也未必比抛弃一件衣服难到哪去。有人深情,自然也有人薄情,无论是男是女,都躲不掉。
街上空荡荡的,偶尔有车尖啸而过,无人的小轿车在路边蛰伏。陶庵习以为常地把东西收拾好,打算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考虑下家。他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倦怠的野猫,把肚皮露在春阳下想着夜晚如何觅食。
“被丢出来了?”有人问,是个女声。听不出年龄,声音带着微哑,有些低醇,藤蔓一样丝丝缕缕地笼络上来,塞满每一个缝隙。
陶庵回过头,树下那辆车的驾驶室里原来坐着个女人,大概二十六七。刚刚车窗关着,没人瞧见车里有人,发生的事都被她目睹了。她外面罩了件灰色的薄外套,下了车,把车门关上,轻轻巧巧的拎着一杯奶茶,白色的纸杯衬得酒色的指甲似一枝高低错落的梅花。女人脸上没有幸灾乐祸的神情,却怎么都让人觉得她在看戏。
陶庵低低笑了一下,干脆在行李箱上坐了下来,仰着头看她:“姐姐,您来看电视剧吗?”他当时二十一二岁,胸无大志,当然,现在也是;陈悬银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
“唔,”陈悬银不置可否,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习惯性地吸了口手上的饮品,猝不及防皱眉,“你是……”
“吃软饭的小白脸。”陶庵慢悠悠地补上。
陈悬银点点头,拧着眉头嚼珍珠,陶庵看了眼奶茶,女人突然开口:“你要跟着我吗?”
“……”陶庵想到一个可能,出于谨慎,他堆起礼貌的笑:“请问您结婚了么?”
她怔了一下,缓慢但坚定地摇头,吐出个公司的名字。
男生掏出手机搜了一下,半晌,放下手机,问:“您没时间谈恋爱?”
“忙。”
陶庵点点头:“只有事业不会抛弃女人。”他说这话的时候,阳光从树梢上流泻,随性地铺洒在漆黑透亮的柏油马路上,对方的长发被润色出一种糖炒栗子的甜蜜的焦褐色,一束榕树须在不远处垂落,被风吹着,微微荡到她发丝,像电影院里,一只手偷偷碰到另一只手。
“也是,也不是。”陈悬银实在忍不住了,把奶茶放在面前的围栏上,惹得他也再一次打量起这杯奶茶,怎么对方喝毒药似的?
“我纯粹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谈恋爱,没这个欲望。”
陶庵失笑:“您可别心血来潮,到一半把我给扔下来。”他顿了顿,“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找我。”
“我缺点活气。”阳光下,她的皮肤显出一点透明,神色甚至有些木然,好像要马上消失一样。她或许是一阵雾,阳光出来,就要消散。女人闭了闭眼,她想起自己每天踏入房子里,就像沉入坟墓,开再多的灯,都是昏昏沉沉,不知道里面埋了百年的僵尸还是万年的女鬼。谈个恋爱,找个人陪,甚至做爱,都不是什么特效药,只是普通药物的一种,她只是今天想吃这种而已。
“您看我有什么生机?”男生轻嗤了一声,他话锋一转,“这杯奶茶很难喝吗?”他看着纸杯上的logo,心想,这家不是挺有人气的吗?
“太腻了。”陈悬银脑门直突突,“甜得我头晕。”后来,陶庵才知道这杯奶茶是别人买的。
“嗨。”
陈悬银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袅袅白烟丝一般地从她双唇中喷薄而出,如雾如幕,像是民国淑媛帽檐下蜿蜒斜出的面纱,隔在主人和窥探者中间,显示出一点朦胧美。
细细的烟身裹在白纸里,如同女孩在琴键上跳舞的纤指,由着丰沛的情感火花将自己燃烧殆尽,卷曲成轻巧的烟灰,微微一抖,纷纷扬扬。
“哟,还吸烟啊。”陶庵弯起眉眼。
她在垃圾桶口弹了弹烟灰,扬起下颌,瞟了瞟他背着的背包,刚刚漏出的东西叫她分毫不差地收进眼底,翘起的眼角分明漏出些挑衅:“哟,”她叼着烟,黛眉在白肤上燕尾似的翘起,脸上显出一些睥睨来,“您还敷面膜啊?”
他几乎笑出声来。
————
刹车尖利的呼号将陶庵从回忆中拉出,陈悬银的脸从降下的车窗后显现出来:“上车。”她说。
跑车在去往城外的路上疾驰,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别墅,各色豪车大大咧咧地停在路边。陈悬银把烟掐了,又喷了香水,往嘴里扔了几粒清口的糖。
陶庵狐疑地望了她一眼:“你今天心情不好。”
“王鸣安知道吧?”陈老板面色自如地把薄荷糖咬得嘎嘣脆,用牙抹成碎粉,如同在用石磨碾磨仇人的尸骨,可谓咬牙切齿。
他点点头,王鸣安是某家娱乐公司的老板,也会参加这次的宴会。
两人下了车,陈悬银启唇,刚吐出一个音,就被打断了——
“陈总,好久不见啊。”王鸣安搂着女伴哈哈大笑地打招呼。
陈悬银和颜悦色:“王总别来无恙。”
陶庵:“……”
“哟,陈总,和小男朋友一起来,”王鸣安又转头问陶庵,“陶庵是吧?”
“……”陶庵礼貌笑道,“王总好记性,是我。”
王鸣安搂着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伴,笑说:“这就对了嘛,女孩子,总是要顾家一些,别老是在外面瞎跑,还不是白忙活一场。”说完,也不看两人反应,扬长而去。
陶庵面上的微笑,瞬间淡了下来,倒是陈悬银若无其事,她甚至还补了句:“谢王总指点。”陶庵忍不住看了眼陈悬银,别墅透出的光照亮了她的脸庞,双眼透亮,可他分明觉得她还在黑暗里。
“走吧。”
————
大厅里衣香鬓影,声色犬马,暖风熏得游人醉。
宴会的举办着瞧见陈悬银来了,向她迎了上来,陶庵自然去别处和“家眷”们交际。
这些“家眷”其实是与会者带来的伴侣,有的是家人,有的是各色玩伴。陶庵这种算是介于两者之间,有些暧昧,陶庵知道自己的确是靠脸吃饭,他和陈悬银就是搭伙的小白脸和金主,偶尔发生发生性关系。其他人却未必这么想,一清二楚的事儿,就是有人爱添上弯弯绕绕,贴上标签,划出一个又一个圈子。
陈悬银因为工作和宴会的主人很熟,来的很多也是她的熟人,带的伴里除去那些最近换的新面孔,大多数也认得陶庵。一来,他长得确实好看;二来,虽然包养屡见不鲜,被女人包养的男人不少,但说出去,总归不好听,倒不是“被包养”难听,而是“被女人包养”难听,重点在女人。不过,陶庵并不在意,因为就算是被男人包养的女人,骂的也是女人,真要说起来,也是好笑。
很多新人往这边打量。一个戴眼镜、同陶庵差不多大的男人挤了过来:“阿圆没到,叫我先来,那些被带过来的缠着我,我听他们炫耀自己最近得了什么礼物半个多小时,无聊死我了。”眼镜男和陶庵是熟人,他是一位董事长千金的男朋友。那位千金十分崇拜陈悬银,经常和陈悬银参加同一场宴会,一来二去,作为千金的男朋友,眼镜男和陶庵也熟了起来。他和陶庵这种名为“男朋友”实则“被包养”不同,眼镜男是那位千金的学长,叫林西湖,名牌大学高材生,真男友,真爱,只是家境一般,算得上殷实,但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所以才在圈内人眼中被迫“被包养”。可看着目前这架势,估计人家千金的父母都默认了。今天宴会里的人和林西湖的专业没什么关联,而且那位千金还没来,这里没多少认识的人替他引荐,他也凑不上去。
自荐还要了解人家是干什么的呢。
“你这算什么?打前天起林盈盈就在微信上炫耀她‘爸爸’给她的那条项链,现在还在大肆宣扬呢。”正和陶庵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年轻女孩翻了个白眼,她叫周会,是某位十分年轻的与会者带来的,名义上是对方的妹妹,和陶庵、眼镜男都很熟。她冲某个方向扬了扬下颌,几个男女凑在一起,穿得像展览台似的,嘴巴开开合合,正“共商大事”,其中一个女孩面有得色又故作谦虚。
林西湖打量了一眼四周,打了个哆嗦:“那几个新人怎么眼睛像探照灯似的,一直往这边扫。”,陶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好几个新面孔看向这边,看见他们看过去,不仅不躲,反而露出轻视的笑意。
周会喝了一点酒,说:“两位有名的‘被包养’男士站在这儿,怎么不看?”
“被包养的男人多了。”
听了林西湖的反驳,她‘朽木不可雕也’地看了他一眼,夸张地摇了摇头:“重点是‘被包养’吗?重点是‘被女人包养’,他们其实想骂女人,但是不敢,只好跑来找‘无用的男人’的不痛快,偏巧今天来的只有你们两个,他们可以以多欺少。”
林西湖:“赵寅徽不是来了吗?”
周会嘲笑:“赵寅徽是被男人包养,又不是女人。”
林西湖:“他们只找女人的茬?”
周会给他一个白眼:“废话。”她今天似乎心情有些不好,喝了不少酒,脸上已经有了一层绯红,她干脆把杯子里剩余的酒一干而尽,前言不搭后语,没边没际地发表大见:“非但是这样,男人要是包养了女人,旁人肯定要去骂女人。说得好像商朝灭亡是因为苏妲己似的,还不是商纣王自己也不是个东西。人家周武王也是个男人啊,他没女人吗?怎么没灭国?自己不负责,推到女人身上……龟儿子……”
两位男士:“……”
陶庵只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身边的女人都心情不好。他想着打探陈悬银是怎么回事,就让林西湖照顾周会,自己去别处问问。
不一会儿,陶庵就打探出来了,其实是陈悬银公司谈丢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项目,对方转投了正着力开发这一块的王鸣安的公司。然而,别人谈丢了这么一个项目是失误,女人谈丢了就是能力不行,就算你以往的战绩再光鲜,这一个污点就可以抹杀全部。谈项目的人是陈悬银提拔上来的,责任自然也是她的。不过,这不是什么重大失误,其他人自然也不会逼死她,只是苛刻了些——这些责怪也不是针对她的能力,是针对她的性别。针对性别的攻击恐怕是大多数女人最无法接受的了。尤其是刚才在门口时,王鸣安还那样讽刺她。
能力可以不断提高,但是性别不会改变。难道要陈悬银去做变性手术?
陶庵摇了摇头。
他穿过人群,人们谈论的话语零星飘进他的耳中。
“他昨天送了我一辆跑车。”
“某某在床上……”
“……就是死了个人,一笔小钱……”
陶庵挂着礼貌的笑,给每个打招呼的人回应。
陈悬银明年二十九岁,单身,对世俗来说已经是原罪,身上压着那么大的位子,还包养小白脸,不管是什么理由,都可以被无数人戳着脊梁骨骂“不检点”了;至于陶庵,正正经经的大学毕业生,靠吃软饭过活,还给女人包养,实在不算什么好东西。
陶庵乐不可支,按照很多正常人的标准来说,他俩就是两个烂货凑在一起,烂上加烂。在背后骂他们的不少,明褒暗贬、冷嘲热讽的更是不计其数,他们的行为虽说于别人并没有什么妨害,然而已被判了死刑,虽然回头一问,并没有谁承认迫害,每个人都振振有词。戏台上来来往往,这一点点冤屈,人家不屑于唱,也并没有人听。多得是沉冤昭雪,多得是人间传奇,这些极善极恶要放声大颂,他们这点桃色绯闻,上不得台面。
“喂,陈总的那个小男朋友?”
陶庵回过头,发现竟是位有一面之缘的……半生不熟的人——王鸣安带着的女伴,一小女孩儿,比王鸣安小个十来岁。
“你好。”
“你就是被老女人包养的那个吃软饭的?”旁边的男生开口,刚上大学的年纪,面露嘲色。王鸣安的女伴显然也是这个意思,和身边的女伴低低窃笑起来。
陶庵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们几个。他简直想笑出声来,这让他想起抽烟的男人骂抽烟的女人,敷着面膜的少女指责护肤的男性,异性恋唾弃同性恋,光看了几本某性向小说的人跑来指责别人不是真爱……他想,这是什么黑色幽默吗?陶庵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他怜爱地回答这些同他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年轻人们:“多谢赐教。”他某种程度上似乎理解了陈悬银的心情。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
他步伐轻盈地往回走,觉得此刻自己仿佛不在人间。
————
等到他回到原来的位置,两人都不见了。陶庵抬眼看了下周围,林西湖在不远处陪着他那位宝贝女朋友;周会不在会场,陶庵也没看见她那“哥哥”,想必是被那位少爷带走了。他端着酒靠墙站着,杯里的酒水一口没喝,无所事事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突然,前面一阵喧哗,大厅静了一瞬,男女争执声听得一清二楚,桌上的餐盘被人摔倒地上,噼里啪啦碎个没完。诡异的沉默后,更大的讨论声响起,宴会大厅沸反盈天,人们朝声音的源头涌去。陶庵透过人群看到了包围圈中的三个人,两女一男。其中一位是男人带来的女伴,另一位——是男人的夫人。电话突然震了一下,陶庵拿起来,是陈悬银发来的消息:【在门口等我】。
过了一会儿,陈悬银就朝约定的地点走来,宴会的主人送了她一下,然后转身去处理突发事件。
“那个是那位的夫人吧?”陶庵远远看着舞台中央的三位主角。
陈悬银从路过的侍者手上拿了杯香槟,一饮而尽:“视力不错。”她夸奖。门口的光线有些暗,让人恍惚回到了民国某位文人的沙龙,陈悬银穿了一身素雅的长裙,露出半边肩膀,光线幽幽暗暗地落下来,朦胧而又暧昧。她的表情简直可以称得上体贴得冷漠,但是陶庵可以看见她眼底的狡黠,那才是她真正的神情。此刻,陈悬银看起来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调皮,一切都不在乎,湿润的唇透出一些可爱的淘气。她把自己放在他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掏出来,咬住细烟,把它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弥漫,她又变回原先的那个坐在驾驶位,降下车窗,命令着别人上车的人。
“走……”下个字还没吐出来,就被一阵巨响打断。
三位当事人附近的桌子惨遭毒手,被掀翻在地,桌上的食物正好砸在劝架的宴会主人身上。
“哇哦。”陈悬银说。
“……”陶庵无言以对。
“好了,我们该退场了,宝贝。”陈悬银吐出一口雾来,把指尖夹着的烟塞进陶庵的嘴里。
陶庵用舌尖抵着香烟,顺着陈悬银的压印狠狠咬了咬,他把烟拿了出来,看着对方潇洒的背影,颇有些无奈地笑着跟了上去。
“好的。”他说。
他们路过接吻的人们,路过发出含混呻吟的车,有人醉醺醺地上了驾驶座,开着车将另一辆空车装进绿化带,几对野鸳鸯惊慌地浑身赤裸着从绿化带钻出。
醉驾人员哈哈大笑,启动引擎打算掉头。
陈悬银回头望了一眼,大骂了一句“傻/逼”,拽着陶庵就跑。他们钻进车里,赶忙发动汽车离开这里。
就像电影里旗开得胜的人们,最后逃离了什么魔窟。
跑车在郊区的路上漫无目的的行驶,当陶庵找到一处地方停下来的时候,陈悬银已经披着衣服睡着了。月光清凌凌地匀在她的脸上。陶庵仔细地帮她把衣服盖好。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果然,有些人无论做着什么,无论年龄怎样,都光彩动人。
他靠在驾驶座上,要到达城市还有一段距离,前路看不见,但是城市总是在哪。就算事情没有好起来,目的地却不会改变。
陶庵熟练地吞云吐雾起来,他想起陈悬银平时咬着烟的样子,也想起他大一的时候吸过烟。不是很猛烈,但是持续过一段时间,他也不记得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再吸,就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吸烟一样。
这是春天的夜晚,这作家笔下沉醉于春夜的风仍然带着点冬日的凉意,柔柔地刮在人指骨上,透出一丝丝冷倦。那点微弱的火星一点一点蚕食香烟,陶庵等它快烧到指节时摁灭,降下一点点窗,让多情的东风把烟味吹散,就像在听一首小夜曲。
多情的东风啊,唱悲欢,唱离合,尽是些陈词滥调,可翻来覆去,日子里,不都是这些陈词滥调吗?
他们这两个烂人,在车里,在笼罩四野的星穹下沉沉睡去。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我也好想一个陈姐姐这样的富婆来包养我QwQ

    其实设定周会的‘哥哥’是个八卦小王子,但是完全没写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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