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山中有艳鬼,形容昳丽,姿采烨然,红衣蹁跹如烈火,静绽山峦之上。
山鬼匿于无名莽林,旁人不可轻易得见。曾有上山砍柴的樵夫,见一风采卓绝的红衣男子独立山巅,神姿若天神下凡,睥睨群山之势不似帝王,更似功勋卓著的名将。
自古美人如名将,大抵如此。少不识丁的樵夫慨然。
再定睛一瞧,那仙气飒然的男子怀抱一婴孩,锦缎织布包裹下的幼婴啼哭不止,哭声遥遥可闻。
定是谁家的贵公子于此处悼念亡妻,带着幼子缅怀爱人。樵夫长喟下山。
翌日,上山采药的郎中见一红衣男子坐于盘虬卧龙的枝干上,衣襟随意扯开,露出白皙的胸膛,纤长手指捏握兽皮酒囊,壶口对嘴,酒水肆意淋洒整张姣好面庞。
他似是醉得厉害,脸颊绯红,口中呢喃,墨黑乌发都被酒液淋湿,一绺绺贴在脸上肩上背上。只听得“扑通”一声,男子从树上坠落,跌落丛木之中,郎中急忙寻往男子落地处,却不见人影。
定是谁家的贵公子于此处借酒消愁,跌落之际便有小厮仆从扶走。郎中摇首下山。
第三日,上山狩猎的猎户见一红衣男子躺于群鹿之间,衣衫不整,长发散乱,白玉似的胳臂抚摸着一只昂然挺立在他身侧的雄鹿,手指流连过鹿角,神色温柔。
猎户觉得奇怪,想上前问问是何缘由,却见那男子亲吻雄鹿,鹿化作一精壮男人,与男子抱作一团,随即将男子压在身下,两人就野地媾合,yin乱异常。
猎户再难压抑,拔足便奔,弓箭落在地上亦无暇去捡。
当日,山上有魅妖的事便传遍了山下村落。
三人成虎,上过山的樵夫郎中猎户一对词,断言山上有艳鬼,村民们人心惶惶,只盼着即将到达此地的东严子道士和他的徒儿能将妖鬼除去。
在这之前,再无人上山。
山鬼无名,自他有神识之际,颈间便挂有一块刻有“瑜”字的双鲤佩。
他幼时曾跌入道士法阵,老道士本想捕捉此间恶鬼,却不料是一毫无伤人之力的小鬼坏了法阵。
是鬼皆为恶。老道士拂尘一摆,咒语一念,便要将这小鬼生生撕裂。老道士的徒儿于心不忍,偷换了师父的符咒,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山鬼。
山鬼伤好之后欲报恩,四下寻不见小道士,却只见他遗落在破屋中的笔砚,砚台底座刻着他的姓,他姓周。
山鬼抚摸着颈间玉佩,“那我,就叫作周瑜好了。”
有了名字,他欣喜雀跃,终日于山中采露水摘野果饱腹,恶鬼们笑他:“鬼要吸食生人的阳元才能真正吃饱,你这样是没用的。”
周瑜从不理会,每天逗野鸟遛麋鹿,与白虎青龙为伴,在山间悠游自得,快乐得像个小神仙。
直到那老道士的弟子再次上山,寻衅报复。
小道士放走了周瑜之后,老道士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一向身体硬朗的老道士苦捱了两年,最终病死在回观的路上。
许是老道士在山间遭了厉鬼报复,许是他命数早在判官笔下定好,这其间种种情由,皆不能得知。老道士的大弟子却判定是那被放走的山鬼所为,斥责小道士“妇人之仁,贻害万年”,便收拾了行囊,上山雪仇。
要找到当年被放走的山鬼并不是件易事,但来到当年的地方,终归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彼时周瑜修为尚浅,山中厉鬼皆为老道士弟子所灭,只剩下藏在地洞中与野狸嬉戏的他。
大弟子心术不正,见周瑜面若好女,明艳照人,风采姿容皆非俗世倌妓能比,邪念顿生,遂用符咒将其制服,不顾人鬼殊途,强迫周瑜与自己媾合,周瑜于挣扎反抗之际摔碎了玉佩,尘封其间的前尘记忆悉数涌来。
他麻木地承受着身上人的挞伐侵略,眼角泪珠落入鬓间,令他流泪的却不是大弟子的暴行,而是那些纷纷扰扰锥心刺骨的前世记忆。
大弟子享受完毕,提上裤腰带,轻佻地勾起周瑜下巴,“念着这份露水鸳鸯情,我饶你一命。”拍了拍他的脸,扬长而去。
周瑜冷笑,看着大弟子远去的身影,用散在地上的碎玉划破了掌心。血液如珠如线,一滴滴摔落在地,他舐了一口手心鲜血,两瞳泛起血光,周身灵力大增。
恢复了记忆,他也知道了如何让自己的修为迅速提升。身形如疾风游动,少顷,他便到了即将出山的大弟子身前。
“怎么?还敢拦着我?”大弟子不屑地瞧着他,“你这点能耐,总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还是……”大弟子脸上笑容愈发yin邪,“那滋味太妙,你求我再干你一……”
话音未落,他的头和身子便分了家。
赤裸玉足踩上那骨碌碌滚落在地的头颅,头的主人到死都还保持着奸*邪的笑容,周瑜厌恶地蹙了蹙眉,一脚踢开他的头,拎起那人的无头身,飞回洞中。
他第一次食人血肉,滋味实在难言,到最后那酸臭的肉令他食不下咽,他便放弃了难为自己的念头,不再食其血肉,而是吸干那具残缺肢体上所剩无几的精元。
那之后,周瑜杀伐果决,见壮年男子入山,以色**诱之,若不动摇,便放人离开,若心生绮念,手方摸上周瑜腰肢,便立刻被吸干精元。
在那三个人出现之前,已有不少失踪的壮年男子,却无人怀疑山上有异。周瑜不得不用其它方式,提点一番愚钝无知的村民。
他早算准了,那个人和他的师父将至此地云游。
索性就让他们因传言入此山,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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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入山之际,师父再三告诫他,不可在山中乱跑。
“我知道我知道,有会吸人精气的鬼,有会chi人血肉的妖。”李白挥挥手和师父作别,便背着装满法器的箩筐上了山。他叼着根草叶在山上瞎逛,一路走来,逗逗鸟吓吓鱼,哼着支不着调的曲子,看青山秀水,望云卷云舒,甚是自在。
师父本来是要和他一起入山的,谁知村长家中竟害了厉鬼,而山间传言又不知真假,便派了他上山探个虚实,待师父剿灭厉鬼,自会上山与他会合。
“唉,这魅妖若是假的,那我岂不白来一趟。可若是真的,他修为很低,我自己都能解决,师父再来也没什么必要了;若他修为太高,见到我就把我给吃了,师父再来也是送死,这探个虚实把命都探没了,有什么意思啊?”
所以,这探个什么虚实,根本就是毫无意义。我还是游山玩水比较有搞头。
李白将师父的谆谆教诲全都抛到了脑后,在山中上蹿下跳,活像只归林的野猴子。
“喂——”在旷远的山林间,李白纵声高呼,“有没有人啊——魅妖姑娘你就给在下赏个脸,出来见一面呗,我这都走了好久了,鞋都磨破了,一个人形也没见到……”
“公子……”远处的丛林中传来低低的呼喊。
“哟,有求必应啊,魅妖姑娘这么快就答应我了。”李白几个起落,轻松跃至声源处。
只见深坑里站着一个锦衣男子,他正仰头望向地面,眼波盈盈若秋水,端丽秀美的容貌看得人心头一动,李白不敢与之对视太久,视线方一触碰便移了开。
“公子,我落入了捕兽坑,可否帮个忙,将我拉上来。”
李白注意到,他的脚的确是受了伤,鲜血染红了衣袍下摆,莫名惊心。
在这山间遇到的除自己以外的活人,定然不是妖便是鬼,但既然遇上了,好歹得陪他玩玩不是吗?李白隐去唇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狡黠,俯身伸手将人拉了上来。
锦衣公子柔声道谢,因脚伤他不得不倚靠在李白怀中,从李白那个角度望下去,他低垂的眉眼温和动人,长睫似羽翼振动,柔软纤韧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微微颤动,似是受了不小惊吓,让人光是看就心生怜惜。
李白顺势揽住怀中人纤细的腰肢,心中不由好笑:这魅妖真有意思,若要勾引人,扮作女子效果岂不更佳,何以化作一俊美纤弱的男子?这世上有龙阳之好的男人能有多少?这智商也真够堪忧的。反正我对男人可没兴趣。
“公子,公子……”锦衣男子轻声唤他,李白收回思绪,迟钝地应了句“哦”。
“公子,你可否好人做到底,将我送回屋中。”男子低声恳求。
“这个没问题啊。”李白挠了挠头,“不过,我还没问你呢,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大深山来,还掉入了陷阱?”
“忘了告知救命恩公我的来历,是我疏忽了。”锦衣男子扶着李白的肩,勉强直起身子,微微鞠躬,“在下名唤周瑜,家住长安城内,为替家父押送一批进贡朝廷的香料丝帛,途径此地,岂料被歹人盯上,不得已逃入山中,一个不慎,便落入了这捕兽坑中,多亏了公子,才不致命丧于此。”
李白见他一五一十答得认真,脸上没有丝毫诡辩之色,甚是诚挚恳切,心中疑虑未消,反倒更浓了:这小魅妖,理由找得还挺周全,怪像那么回事似的。看来,为了吸食哥哥的阳元,他也是下足了苦心。
而周瑜每说一个字,都在认真观察李白的神色,见他听闻“周瑜”二字竟一点反应也没有,对“长安”二字更是麻木不仁,心下不由气恼:你倒是洒脱,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嗯,这样啊。我叫李白,来游山玩水的。没什么特别爱好,就喜欢赏美景赏美人,刚寻着美景,这不,美人又送入怀中了。倒也不是一般的幸运,哈哈哈哈哈。”李白兀自说着俏皮话,浑不顾强压怒气的周瑜故作何等柔弱姿态,一把将他打横抱起,颠了颠,笑道:“你既然都投怀送抱了,那我就成全你,送你回去吧。”
“公子,此话何意?”周瑜强自镇定,怀中碎裂的玉佩压在他的胸口处,硌得他血气滚涌,恨不能生吃了李白。
“还要装吗?”李白没了耐性,将周瑜一把掼于地上,按着他的肩,从袖中掏出一把符纸,“我这个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想陪你演戏。你要是识趣,该现原形现原形,觉得打不过了该跑就跑,别在这惺惺作态,你那美人计对我没用,我不喜欢男人。”
“你……”周瑜话还没出口,便被李白捂住了嘴,“嘘,要是想证明你真不是鬼啊妖啊什么的,把这些符纸吃进去,你若没什么特别反应,我就送你回家。”
“公子岂不是欺人太甚,竟怀疑我的身份,辱我做这等事?”周瑜拂开了李白的手,看着眼前画满狗血朱砂弯弯绕绕篆体的黄符纸,眉目间恐惧一闪而过。
“别叫我公子了,听着怪刺耳的。我皮糙肉厚,可担不起公子这等名号。”李白见周瑜半晌不接,将符纸塞进他手心,“我不想为难你。只是,我早在上山前,就听说这座山上有艳鬼,专吸人精魄。你既然不是,那就留着这些符纸防防身吧。我走了,就此别过。”
李白说完,整了整衣袍,拔腿便走,端的是一派潇洒恣意之态。
周瑜见他白衣飒然如往昔,风度翩翩仍似初相见时,不由心头一窒。
“且慢。”周瑜喊住了他,在李白枕着手悠悠然回身之际,他当着他的面,将手中的符纸全都吃了进去。
“你!”李白心中竟是起了一阵惶恐——说吃就吃,真不怕神形俱灭!
咽下符纸,周瑜神色如常,唇边漾起一抹惨然,“味道还真不怎么样呢。”
李白立刻将他抱起,“真是服了你了,朱砂有毒,就算是人吃了,也很伤身体的。好好好,我信你,你屋在哪?”
周瑜把头靠在他的胸口,静静听着那坚定有力的心跳声,缓缓合上了眼,“在山顶。”
进了一间破旧的茅草房,李白撕下衣襟,为周瑜包扎脚上的伤口,见他蹙着眉,显是难受得紧,便又熬了一碗解毒汤,扶他坐起来,端着碗给他喂下去。
“你要在这待多久?”见周瑜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李白收理着箩筐中的法器,擦净了灰尘,便将它们一件件铺陈在木桌上。心里盘算着,若是周瑜早些离开,他就在这小茅屋落脚。
“没有打算,不过,我暂时不会走。”周瑜纤长手指搅紧了被角,他知道李白不喜欢他,想赶他走,可他哪能这么轻易就如他所愿,越是碍眼,他越是要留下来。
“哦。”李白研磨着瓷盏里的朱砂,抬头望了望四合的夜幕,又低头继续手里的活,“那今晚我就在你这借宿一晚吧,虽然只有一张木床,不过咱们两个大老爷们挤一挤,也不是什么不合礼仪的事。”
当晚李白就躺在周瑜身边,枕着胳膊看茅草未遮严的屋顶漏出的三三两两的星光,他瞧着不太舒服,干脆跃上房梁将茅草扒了些,露出一整块蓝丝绒般的天幕,又躺回原处,翘着二郎腿数天上的星星。
周瑜背对着李白缩成一团,冷汗一滴滴顺着额角滑落。他胃部痉挛抽搐,肠结疼痛,身体里的血管都像是埋进了火药,炸得他四肢百骸刺痛难忍,恨不能立时便死。
知是下午吞进去的符咒作祟,周瑜死咬着牙不吭一声,李白那解朱砂之毒的汤药于他的病症毫无益处,反倒因其间一味草药带驱邪功效,更是害苦了他。
嘴唇被咬得血痕累累,生理性的泪水流了满脸,汗水泪水将枕头都浸湿了。周瑜痛得再难忍耐,对身后的李白说了句:“我出门小解。”便头也不敢回,起身踉踉跄跄离开。
李白瞧着周瑜跌撞离开的身影,嚼着草茎的牙顿了顿,旋即吐出口中野草,翻身上凳,铺纸画符。
我不信你。李白点描着纸上符咒,望着朱砂一个走神,再低头,却将那弯绕的符号画成了某人如墨般倾泻的青丝。
还能信谁呢?续上后半句话,李白自嘲勾唇,干脆将错就错,就着这青丝,勾勒出一幅美人落难图——在他怀中低垂着的、委屈又动人的温润眉眼。
朱砂在那人薄唇上描了又描涂了又涂,似血梅浸染,红芍吐芳。
为何……竟有一种吻上这只唇的欲望?李白盯着画卷,只觉这唇好生熟悉,这眉眼好生熟悉,这人……似是故人?莫不是在哪见到过?
扔了毛笔,李白纵声大笑——一只还在屋外痛不欲生的艳鬼,有什么资格做他的故人?只不过这幻心术也颇厉害了些,竟勾得他心隐隐泛疼。
哈哈哈哈哈,怪不得呢,怪不得要化作男子,仿冒那身形早已模糊的故人,这艳鬼可不是一般厉害。
同一时间,周瑜跪在一株松树下,痛得心肝都要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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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白清扫房屋整买家具,刚弄好一顿色香味皆无的早餐,抬着瓷碗迈出屋门,便迎面撞上了周瑜。
“你昨晚去哪了?小解一晚上么?”李白将早餐放到桌上,眉眼间依旧充斥着不耐烦。
“我……太困了,一不小心,在林地里睡着了。”周瑜扶着桌角坐下,小心翼翼问道:“我可以吃吗?”
“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李白大喇喇拉开木椅,翘着腿坐下,“你吃完了该干嘛干嘛,我去山里猎些野味。油盐酱醋都买好了,我做的东西是没法吃的,希望你具备做饭这个技能。”
三两句话交代完毕,李白不再磨叽,推开椅子迈步便行。
周瑜打量了一番屋内,见李白已置办了新的家具,东西码放得虽然不整齐,但都擦拭得很干净,他出声问道:“你要和我……咳……你要在这住下了吗?”
李白脚步一顿,未作言语,待周瑜问完,他便足尖一点,飞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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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回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两只山鸡和一头豪猪,背上的箩筐里装满了鲤鱼,腰间系着一捆柴,肩上扛着一袋大米。
周瑜收拾整齐了屋子,正在晾衣线上挂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见李白这副架势,惊得手一抖,洗衣盆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唉,刚洗好的衣服都白洗了。
“大米是下山买的,鸡猪是我打的,鱼是我捕的,柴也是我砍的,该我做的我都做了,轮到你了,琢磨着弄一桌丰盛点的吧。”李白又是三言两语交代完毕,把身上物什都放在地上,便拿起青莲剑,去林中练剑了。
李白打猎捕鱼砍柴竟都未用到工具,单凭他赤手空拳的,哪能弄到这些东西?想来他那削铁如泥的宝剑是受了不小委屈,既要砍猪砍鸡,还得叉鱼砍柴。周瑜莞尔,提起拔了毛的山鸡和野猪进了小厨房。
既然李白不在,他也没必要遮掩什么了。
柴薪是用不到的,他打个响指就能生火,鱼也是用不到的,他根本不喜欢吃鱼,大米更是用不到了,他待会出去拍拍米袋,一锅熟饭自己就能出现在桌上。
至于这根本不需要烹饪就能做好的山鸡野猪,周瑜决定亲自下厨,让李白尝尝他的手艺。
若是吃了熟悉的菜肴想起些什么,就再好不过了。
周瑜早暗暗下了决心,一旦李白记起往事,他就立马把他杀掉。
废物利用至此,第二天了都还没对他动手,周瑜觉得,自己的耐心也真是够足了。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上桌,李白吃得赞不绝口,眉目间却未有一丝黯然感怀之色。
周瑜暗暗气结,却又不得不陪着笑脸同他一块吃饭。
当夜躺在床上,看着李白毫无防备的睡颜,周瑜杀心又起,尖利的指甲方触及他的喉咙,便被人捉住手腕,放在唇畔一吻,他带着鼻音满是睡意的语调里,竟透着浓浓宠溺,“别闹。”
令周瑜更惊讶的是,李白喃喃吐出的后两个字,“瑜儿。”
他才说完,周瑜便覆上身去,狠狠吻住了他的唇。
李白就像是故意的,始终未从睡梦中醒来,仍由周瑜发了狠地吻他咬他,衣衫都蹭落了,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下*体也紧紧贴在一起,李白愣是半点回应也没有。
“木头。”周瑜扯了扯自己散乱的衣袍,胡乱擦了擦嘴,柔白素手撑在李白身侧,青丝水帘般垂泄至李白耳畔,那块挂在颈间的碎玉,红线长长垂下,也堪堪落至李白胸口。
周瑜俯身看了李白好一会儿,爱恨交缠的一颗心紧了又收收了又紧,他终究是舍不得动手,收起了利爪和獠牙,又恢复了白日里温柔软糯的模样,乖巧贴在李白身边,抱着他的手臂沉沉睡去。
听到周瑜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一直闭目假寐的李白这才睁开了眼,打量着眼前人如画的眉眼,他心中冷意愈甚。
这只漂亮的山鬼,刚刚想杀了我,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没有动手。
他抽出被周瑜抱在怀中的手臂,翻了个身,望着破漏屋顶处那方浓墨般稠得散不开的天幕——月隐星黑,风急雾躁。
是个月黑风高杀人夜,可惜……你不忍动手,也别怪我先下手为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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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在周瑜日常饮用的清露引中加入了涤荡得无色无味的符化水,将土瓷碗端至他面前,看他柔声道谢接过碗便要仰头饮下,竟是半点犹豫也没有,李白心中烦躁,一扬手,打碎了瓷碗。
“太白,你这是做什么?”周瑜从榻上爬下,匆忙拾起散落在地的碎瓷片,见融入土地的清露留下了不易察觉的细碎黄渣,周瑜心下了然,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假装被碎瓷划破了手指,去小厨房里包扎。
错过了最佳捕杀时机,那山鬼定有所察觉,今后要下手,怕是难上加难了。
也罢,李白握了握拳,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恩情,昨夜你饶我一命,今日我放你一马,咱们也算两清了。
只是……不知师父什么时候上山,再这样捱下去,他怕是会舍不得除了这艳鬼。
那熟悉的故人之感,那乖顺温驯的美人姿态,无一不在让他动摇。
最为恼人的是,他看着他时,总会泛起隐忍不住的心疼。
周瑜,周瑜……我到底在哪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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