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蝴蝶绣鞋

而在周家绣坊的宋木樨全然不知道昨晚周家那般惨烈的情况,她睡得安稳,一夜好梦。
只是到底是累着的缘故,等到第二天大早,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泛起了鱼肚白,宋木樨睁眼只觉得眼皮沉沉,重逾千斤。
简单洗漱完毕后,她左等右等也没见着晚秋和周希笙的人影。
一时半会的有些懵懵然。
还未等到她了解是什么情况,就见着那昨儿个教她的绣娘,招呼着她去门口上学。
“晚秋姑娘和周少爷他们人呢?”宋木樨一把撩起了车帘,扬声问车夫。
对于宋木樨的问话,那车夫只是熟稔得换了个说辞。
“昨儿个晚间,我们家夫人见着少爷不见了就派人来这里寻找,而晚秋姑娘也跟着少爷一同回府了。”话说到这里,那车夫话微微一顿,语气里似有斟酌,“本来,晚秋姑娘想要知会姑娘一声的,可是那时候姑娘房间的灯已然熄了。所以这才要我第二天转告给姑娘。”
听及此,宋木樨这才安妥的放下心来,“原来如此,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对于宋木樨的话,那车夫闭口不答,只埋头赶路。
宋木樨端正的坐在车上,因着车上颠簸,她也实在是无法掏出个荷包绣花样,故而倚靠在马车的窗棂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过往的事情。
廖叔到底是因何契机来到周家的呢?
不知道为何,宋木樨的脑海里面浮现出一丝可怕的想法。
该不会廖叔先前就早有打算吧?
这想法刚刚出现,就被宋木樨果断掐了去。
呵,可真是累糊涂了,宋木樨摇摇头,暗自嘲笑自己多疑。
为了抛开这些纷杂的想法,她猛地摇摇头,似是想要把这些从脑海中甩出去一般。
她伸手掀开了车帘,好奇地探视着四周的景色。
远处的天际尚未全亮透,隔着那零碎的晨光,清晨的村落还笼罩在一层薄雾里。
许是薄雾的缘故,一些昨儿个来时瞧见清晰的景色,现下就好像是被人刻意铺了层白纱遮挡,多上些许朦胧的美感,远远看去,倒有些泼墨山水画的意味。
这般的景色,是宋木樨在绣书上从未见过的。
她大睁着眼睛,贪婪的想要把这些景象都刻入脑海。
可惜的是,她终究还是抵不过睡意,这才看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她的上下眼皮就打起架来。
“呀!”还是车夫的一个急勒,这才把她从梦中惊醒。
宋木樨一把撩开车帘,眼见着学堂的匾额,她心下一喜,忙向车夫道了谢,蹦跳着下了马车。
等进学堂后,眸光触及那张依旧是空无一人的课桌。
今日,周希笙依旧没来。
不知道为何,宋木樨的心里居然隐隐泛起了一层失落。
下一秒,宋木樨就回过神来,薄哂一声,她有什么好失落的呢?
那周希笙那般的烦人,不来学堂于她而言,倒是件好事!
话虽如此说,但宋木樨这一上午的课都是听得了无滋味,嘴巴里搵着层苦。
而这一次,许是知道宋木樨和周希笙关系的缘故,缙先生也没有多嘴,更没有下学要宋木樨留下来复习上课的东西。
一听见缙先生说下学后,宋木樨就如同蝴蝶般,飞也似的离开了学堂。
“娘!”不多时,宋木樨就猛地推开自家的家门,小跑到娘亲跟前。
见着女儿这般欢欣的模样,秦婉茹则是淡定得多。
她伸手替宋木樨理顺因为奔跑而凌乱的鬓角,轻声责备着,“怎么那般的急?”
“哪里像个姑娘家的样子?”宋木樨只吃吃的笑着,娘亲的唠叨,让她倍感温暖。
等到娘亲问着昨儿个去周家绣坊的事情,她这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眉眼间多上些许郁郁。
“娘,你可知道我在周家绣坊那里遇见了一个人?”
“噫?”见着女儿这般郑重其事的模样,秦婉茹也是来了兴致,安静的听着。
而宋木樨索性也不卖关子,利落道,“女儿在周家的绣坊见着廖叔了!”
“就是先前在我们家做了几年工的廖叔。”
此话一出,见秦宋氏没有太大的反应,宋木樨不自禁的有些沮丧,低头讷讷开口。
“娘,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秦婉茹抬手点了点宋木樨的额头,轻声笑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们家没落下去,廖叔他们一干人等自然是要去自寻出路。”正说着话,秦婉茹的眉眼低垂,她的眼睛里藏着宋木樨看不透的深意。
“若是依着你说的,廖叔去了周家,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好歹他在我们宋家做了这么多年工,对于那绣坊的事情也是略知一二,去了周家,周家也不能亏待他了去。”
话说到这里,秦婉茹似是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面多做纠缠,她温声转移了话题,“木樨,你去那周家绣坊,可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么?”
到底还是小孩,宋木樨不疑有他,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眼神里满是憧憬和艳羡。
“周家的绣坊看着比我们家先前那绣坊大多哩!”秦婉茹只安静地听着宋木樨喋喋不休,眼神温柔。
“可惜爹爹不在了……”话说着说着,宋木樨就想起现实种种,眉眼中的神采也渐渐黯淡下去,语气里多上些许萎靡沮丧来,“若是爹爹在的话,只要我们一家努力几年,估摸着有朝一日也能够和周家的绣坊那般大。”
秦婉茹听出了宋木樨语气里面的沮丧,心下也越发得酸楚。
她隐约感觉到眼尾的湿意,赶忙用手绢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声音里却多了些悲意,“傻孩子,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
“既来之,则安之,娘相信你,总有一天,你也能够把我们宋家的绣坊重新开起来。”
“开得比周家还要大!”
正说着话,秦婉茹拿起旁边的绣鞋,轻轻推到宋木樨跟前。
“这是娘给你做的,快看看合不合脚。”
宋木樨拿起那绣鞋,鞋面上绣着一对蝴蝶,纵然是在阳光并不强烈的室内,她也能够明显的看见鞋面上蝴蝶的光泽感。
单用手指上下小幅度的翻看,那蝴蝶就闪烁出不同的光泽。
瞧着栩栩如生,好像是要挣脱出绣鞋的束缚,翩然远去。
更让宋木樨惊喜的是,那鞋底秦婉茹纳的是厚厚的千层底。
“我去周家的时候,周夫人也在给周少爷纳这个。”
“快试试看,合不合脚,”宋木樨话刚刚说完,就听见秦婉茹连声敦促她试上一试。
宋木樨被催的心痒痒,也就顺势套上脚。
鞋子不大不小正是合适!
正在她抬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见外边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母女俩讶异地对视了一眼,宋木樨忙脱下脚上的鞋子,圾拉着自己原先的鞋,快步走到门前。
一开门,就看见那车夫已经架着马车在门口等候着了,“宋姑娘,是我们家夫人派我过来送姑娘去绣坊的。”
秦婉茹来得慢,等到她看清楚车夫后,心下就已经了然。
“快去吧!”秦婉茹冲着站在门口的宋木樨挥手再见。
宋木樨回眸看了秦婉茹一眼,心下还是有些不舍,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穿上鞋子试上一试,但她也知道,自己也不能够再耽搁时间了。
便一把掀开了车帘,大踏步上了马车。
在一处门窗皆紧闭着的房间里,猛地响起了一道哐当的清脆声响。
“滚!”
“都给我滚!”
暗室里,有个人痛苦的嘶吼出声,他声音嘶哑难听。
若是叫旁人来听,全然已听不出和那道清脆的少年声音是同一个人。
周希笙弓起腰,颓然的将自己团成一团。
似乎只有这样,就能够让他汲取到些许微薄的力量,用来抵御那深深的黑暗。
他大半张脸都埋在膝盖里,有如书籍里写得那只憨鸟。
它若是遇见什么危险,就一个猛子扎进旁边的沙地中,以为这样就能够躲避那即将到来的危险。
而眼下周希笙就和那只憨鸟如出一辙。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隙,阳光从那缝隙里争先恐后的挤进房间,倾泻到周希笙身上。他依旧是一动不动,维持着那个姿势。
衣料间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由远及近,等走到他面前,就戛然而止。
“听说你打碎了刚刚小丫鬟送给你的餐盘么?”
周希笙垂着眼,面前的视线被大片的蓝色给占据,是周萍芸常穿的藏蓝色的海水纹马面。
他扬起头,倔强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我不饿。”
只是那话,从一道嘶哑无力的嗓子里说出来,天然就少了几分气势。
也正因为抬头这个动作,他看见周萍芸今儿个穿着深黑色的长袄,长袄两肩处用银线绣出银白色的云肩纹样。
她的右手端着一只托盘,眼睛毫无波澜的看着周希笙。
“给你个机会,吃不吃?”
见着周希笙不为所动,周萍芸这才松口。
“晚秋她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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