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薇的女子一千五百米在下午。
苏眠拖着伤腿,和徐思思哉悠哉地坐在看台上。午后阳光正毒,她们的位置刚好有树荫挡下来。
徐思思不知道从哪儿整来了两杯柠檬水,酸甜清爽。两个人一人一杯,只差感慨快意人生。
“有点酸。”徐思思说道。
“柠檬?”
“不,我说人。”徐思思努努嘴。
苏眠的目光延长过去。
起跑线上,李悦薇忸怩地做着热身,轻便的短裤露出笔直的腿。
李悦薇的想法很简单,一千五百米跑不下来事小,如果跑得头发散乱、灰头土脸,那才是大事。
但江星远……想到这儿,李悦薇银牙咬碎。
她不就是想靠假摔引起关注吗?不过是摔一下,谁不会呢?
哨声响起,李悦薇整理出最纯净无害的微笑,优雅地开跑。
然后,按照她的计划……她摔倒了。
于是,她顺利体会到了什么叫自取其辱。
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超过她,她抱着膝盖埋头作痛楚状好半天,没有人理她。
“搞什么?悦薇也摔倒了?咱们学校的赛道有毒吧?”
听着身边同学一片懊恼声,苏眠不为所动,继续看戏。
李悦薇只能羞愤地爬起身来,继续跑。
可一千五百米对她来说太长了,她挥汗如雨,跑得气喘吁吁,形象全无。
结果,还拿了个倒数第一。
“狐狸精,绿茶婊。”李悦薇独自回班区的路上,埋着头暗暗骂道。
“谁不讨厌她呢?”一个悦耳的声音不偏不倚在她耳边响起。
她抬头,一怔。眼前的女生清丽秀雅,温婉柔美,是熟悉的脸庞。
姚娜笑道:“怎么?很意外吗?”
李悦薇看着这个传闻中的校花之一,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难道我不是最好的合作对象吗?第一,我们有共同的讨厌对象……”
李悦薇吃惊地望着姚娜。
“第二,我对你的江星远不是那么感兴趣。”
姚娜的笑依旧春风般温柔。但她没说第三点——你对我来说没有竞争力。
姚娜不喜欢比她漂亮或是比她聪明的女生。她需要人衬托出她的美貌,所以她选择了矮矮胖胖的安瑾当朋友。
就如同她现在,需要一个能接近苏眠的人,而这个人最好不要那么聪明,比较好掌控最好。所以她选了心思狠但却没什么手腕的李悦薇。
李悦薇果然被说动:“那我能做什么呢?”
“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姚娜粲然一笑,转身回到自己的班区。
姚娜不会安排太复杂的事情给李悦薇,一来她不轻信人,二来李悦薇的智商还欠缺那么点。
她只是需要一个明面出头的人。
运动会后是周末,苏眠在家休养了两天,脚伤就好差不多了。
因为周三要期中考试,所以这周班里的气氛格外紧张。
饶是这样紧张的气氛,也免不了暗潮涌动。
“你看到卫生间门上那串号码没?”
“看到了,我靠,咱们学校真有这么明码标价的呀。”
“一晚一百,还挺便宜的啊。”
“我还在夹板里看到了这个……”
后排几个荷尔蒙旺盛的男生一脸兴奋,其中一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花里胡哨的小卡片,上面印着一个衣料节省的女子,写着:“清纯女高中生,彻夜陪聊等你撩。”
“还有电话号码诶,要不要晚上回家打打看?”
“快上课了。”顾淮安从几个男生身后出现,顺手抽走了小卡片,蹙眉道,“乱七八糟的。”
卡片被揉成一个小团,“咚”一下丢进垃圾桶。
其实这样的小卡片在这个时代不少见,在职高的卫生间门板上,什么污言秽语都有。
但这里是明德,在这个治学严谨、校风清明的高中,只有枯燥紧张的学习。偶尔冒出来的一点色彩,就被渲染得无限大。
不过半天,这个消息便传满了校园。
艺术班的一群纨绔子弟对这类消息更是灵通。
罗文大大咧咧捏着小卡片:“咱学校的妞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江星远瞥了眼:“你不扔了,还想叫一个?”
“别,我可没这想法,就是有点好奇。老大,你不好奇这人是谁吗?”
“……脏。”
好嘛,不好奇就不好奇咯。罗文无所谓地把卡片往桌上一扔,揽上江星远的肩:“远哥,今天晚上游戏厅走一波?”
江星远刚要答应,却突然瞥到一串数字,目光一凛,喊住了罗文。
“这个卡片有多少张?”
“嗯?不清楚……今天三楼四楼的洗手间门夹板里都有,我看七班华子谁的都偷偷藏口袋里了。”
“……去跟他们要过来。”
“啥?”罗文大跌眼镜,“不是,哥,我们要这个干嘛?”
而且,去要这种卡片,会显得很猥琐诶。
“让你去就去,他妈哪儿那么多废话?”
“可是远哥,我们要这个没用啊……”
“我有用。”
“……”刚刚谁说脏来着?
小卡片早已经四散到各个班级,小罗一上午跑完了高三十五个班。至于有没有遗落,他就不知道了。
有几个和小罗玩得不错的,暧昧地使眼色:“罗哥,小心折腾虚了。”
“你丫滚。”
到了文科实验班,男生里罗文只认识一个顾淮安。江星远和顾淮安关系不好,罗文也和这个级部男神不对盘。
想着实验班大部分都是女生,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生也是书呆子,应该也没这个闲情逸致看这些。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罗文攥着口袋里厚厚的一沓小卡片,径直走了。
到了下午课前预备时,严校长进来了,跟在校长后面的老刘一脸小心翼翼,手里还拿着一个金属探测仪。
严校长平日里不苟言笑,吓人得很。一进来,班内一片死寂。
苏眠抬头看了眼,继续低头做题。
“我今天收到举报,说咱们班有女同学公然在学校……这个词我就不说了,真是污人视听!我相信咱们实验班的同学都是正义且正直的,都是未来的天之骄子。所以,我们更不能允许学校有这种蛆虫存在!”
班内哗然。
苏眠抬头看向徐思思:“发生了什么?”
同样茫然的徐思思:“不知道。”
“安静一下,同学们。”老刘打着圆场,“现在请同学们把自己的手机交出来。”
“交手机干嘛?”
“对啊……”
班里的女生都很不情愿。这时候的手机只有简单的电话短信功能,还不能设置密码,如果交上去岂不是把隐私都给老师看完了。
几个看过小卡片的男生却一脸兴奋。靠,竟然是自己班里的女生?平时一个个看起来冰清玉洁的,真是深藏不露啊。
“老师,我觉得没必要。”教室一旁,顾淮安冷淡地开口,迎上严校长锐利的目光,“我相信我们班的同学。而且……假如是诬陷呢?这种脏水对女生来说太严重了。”
“对,这样的锅我们不愿意背。但如果不查,不足为证,所以校长,请一定要查清楚,还我们班女生一个清白!”李悦薇站起身来说道。
“对啊,对啊,一定要查清楚。”底下几个和李悦薇玩得不错的女生随声附和。
在一片杂七杂八的声音中,女同学们放在书包里的手机一个个被收上去。苏眠从书包角落里找出手机,也交了上去。
老刘含笑看着底下的同学,安抚道:“放心,老师相信同学们,咱们只是要拿出行动来,击碎谣言。”
说着,老刘掏出一张小纸条,按照上面的号码拨打出去。
紧接着,老刘的脸色变了。
讲台上,一只小小的手机闪烁着微弱的光。
严校长再也按捺不住,举起手机怒斥道:“这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