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劝告

医院食堂,洛笙打包了菜粥,端着餐盘和荀灼找个角落坐下吃饭。他瞥了一眼闷闷不乐的荀灼,“怎么愁眉苦脸的?”
“胃口不好,不好吃。”荀灼拿筷子扒拉了几下小炒肉,装作毫无食欲的样子,企图掩饰过去。
“行了,赶紧吃饭吧。”洛笙一眼看破,知道荀灼是为南嘉桓的事纠结着。
十几分钟后,两人从食堂走出来,洛笙看了眼天色,微笑,“荀灼,他就像这西山落日,你就不能让他顺遂吗?”
“你们非要逼我吗?”荀灼苦恼,神色挣扎。
洛笙劝告,“既然你找来了,就说明你对他有心,趁着他最后的时光,给他留点温暖吧。也不是要你和他谈对象啊,你愿意的话就继续留在这,不愿意就离开吧。”
荀灼听得鼻子一酸,算了,看在南嘉桓重病的份上,再忍忍。洛笙这话还不是让我留下来?我的积分全都得找南嘉桓,怎么能离开呢?荀灼突然发现自己矫情了,不知道为什么。
病房,南嘉桓听到了门外熟悉的脚步声走近,眼里熠熠生辉,立即又合上眼睛装睡。
荀灼打开了袋子,把保温盒敞开,舀了大半碗菜粥,坐在南嘉桓右手边,先把床上的男人扶起来靠在竖起的枕头上,将被子再往上拉扯捏紧,盖住病人的锁骨处。
“唔……”南嘉桓适时醒来,睁开眼难受地支吾,体味的变化让他身体感到很不舒适。
“吃粥,张口。”荀灼也觉得这人醒来的时机也太恰当了,没准是装睡呢。
南嘉桓听话地张大嘴巴,任由一勺热粥递进了嘴里,简单地咀嚼了几回就吞咽下肚,碎菜叶子的味道和粥的咸味,突然让他有些感慨,似乎很久没吃主食了。
荀灼朝碗里吹了凉气,又舀了最上面一层菜粥,勺子伸向南嘉桓的嘴边。
南嘉桓就这样偷偷观察着面上毫无波澜的荀灼,没有想到的是荀灼虽然嘴上抱怨,但对自己极为耐心,再回想起这家伙以前做饭做甜品,都是如此地认真、不懈怠。
荀灼放下空碗,拿毛巾给他擦干净了嘴角,终于忍不住要吐槽: “看够了吗?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
南嘉桓知道荀灼不乐意自己一直盯着,又转移注意力,用着命令的口吻,“荀灼,我手凉。”
“你手凉关我什么事?”荀灼眉眼低垂,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捏了几下指节,传出清脆的响声,似乎不想搭理这位大金主了。
南嘉桓因为被人拒绝,脸色阴郁,本想发火又忍下来了。
“咳咳,”洛笙朝南嘉桓使了眼色,示意身段放低点,又对荀灼恳求地说:“荀灼你就帮他揉揉吧,这家伙躺了几天,天天输液,手脚都是冰凉麻木的,看着也怪可怜。”
荀灼充耳不闻,继续盯着自己的小胖手,似乎掌心的纹路都给描了三四遍。
“荀灼,你能不能,帮我揉揉?”南嘉桓憋出了这句话,苍白的脸莫名红了两坨,好像红霞染在纸上,格外鲜艳。
“再客气一点。”荀灼没看到这精彩的一幕,掏出手机用手指划开了屏幕,二郎腿翘起得老高,透着一丝得意。南嘉桓啊南嘉桓,终于让我扬眉吐气了一回。
南嘉桓深吸了口气,低声下气地求助:“荀灼,请你帮个忙,可以吗?”心想:臭小子,等回去了,看我怎么治你!
荀灼神情有些勉强,内心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装模做样地轻轻点头,“算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本大爷就好心帮你一把。”
他起身去关上了窗户,顺便指挥了看戏的洛笙,“洛大哥,帮忙把空调打开。”洛笙取了遥控器,调到了适宜的温度。
荀灼掀开被子,南嘉桓袒露在外的是布满管线的胸膛,肌肉几近消失,没了弹性。最突兀的是那隆起的腹部,至于下半身倒是穿了医院的条纹长裤,荀灼望着大肚子啧啧称奇,“这才几天没见,怎么会这么大。”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南嘉桓只觉得肝又疼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荀灼弯腰握住他的手腕,触感像腊月的寒冰,心下生了疑问:怎么会这么冰凉?明明右手还算正常偏低体温啊。
端详了手背上几个新添的针孔,光滑白皙的手背如今薄得青筋突起。
南嘉桓垂着脑袋,提不起精神,但是见到荀灼这色迷迷的眼神,气得直窝火,不会还是手控吧?嘴角下压,“还没看够吗?要不要剁下来送你?”
“哇,你舍得吗?”荀灼托着男人修长的右手上看下看,“啧啧,真是艺术品,值得珍藏起来。”
“想得美。等我死了,你分个爪子去。”南嘉桓说着玩笑话,语气却极为认真。
荀灼心忽的一揪,嘴角扯出一抹笑,低声说:“开玩笑,你怎么当真了呢,真是没意思。”说完,胖乎乎的小短手在冰凉的手背上反复摩擦,似乎要把这温暖传递过去。
正给南某人搓着手,荀灼头也不抬地问起房间里的第三个人,客气地说:“洛大哥,有买暖水袋吗?”
“这个还真没买,我现在就去,你们别吵架喔。”洛笙知道自己碍眼,给南嘉桓一个安慰加把握机会的眼神,带上门溜之大吉了。
南嘉桓本来还在安静观看着臭小子的揉搓,手渐渐暖和,连带心也更加柔软温暖,突然听到荀灼礼貌地喊叫洛笙,他剑眉一皱,又吃醋了,心想:凭什么一直喊他洛大哥,喊我的时候各种称呼顺着心情来?
“你怎么总说死啊死的,多晦气啊。我以前一个同事,他外公胃癌中晚期,割了大半的胃,后来出院回家开心地活了十年呢,身体和精神还是倍儿棒。”荀灼谈论别人的优秀事例,希望能借此给南嘉桓一点信心,不要太悲观了。
“你那个同事,男的女的?”南嘉桓语出惊人。
荀灼仔细打量了男人一眼,神情还挺认真的,不像梦游症状,不禁扶额,继续重申:“大哥,你重点跑偏了吧?我说的是同事外公得了胃癌,做手术后因为心态乐观,多活了十来年。”
南嘉桓根本不在意这种病例,因为胃癌跟肝癌不一样目光有些冷冽,继续追着那个问题不放,说:“你答非所问,男的吧?”
“是男的,你满意了吧?”荀灼如实回答,见他神情还有些不高兴,继续补充,“我跟他共事快两年,也就吃饭或者打卡时候能打个招呼,而且我已经辞职快两个月了,没他号码。”荀灼的求生欲极强,解释得十分详尽,这才让南嘉桓扬起高傲的下巴,甚至嘴角有一丝窃喜?
南嘉桓瞥了一眼脆弱的右手,刷着存在感,对荀灼温和地说:“还要揉,不够。”
“您这是在撒娇吗?”荀灼揉捏着冰凉的右手想给捂暖,已经够呛了。听得南嘉桓这语气好像不太对,回头一看,男人抿唇不语,眼神却在接触的一刹那之后,转向了别处。
“哈哈哈,南嘉桓你也有今天!看来是太缺爱了,可怜的娃。”嘴上幸灾乐祸的荀灼揉搓得更加卖力,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我是想让你学学人家老大爷的乐观向上,而不是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边,听了就让人怪不舒服的。”荀灼的“怪难受的”到了嘴边又刻意改成了“怪不舒服的”,只是不想表现得太过在意。
“我死了你应该很高兴吧?怎么会不舒服呢?”南嘉桓又说着丧气话,故意杠他。
“南嘉桓,你就是故意的吧?我出去透个气。”荀灼不知怎地,心里难受,盖好被子,腾起身就出去了,脚步很快。
一眨眼,南嘉桓就看不到他的背影,嚅嗫:“荀灼你……”情绪波动导致肝又疼了,南嘉桓只觉得腹部搅得难受,很想呕吐,勉强从床头抓了几张纸巾捂着口鼻,几秒后就发作了,吐得稀里哗啦,把刚吃的菜粥几乎都呕出来了。
“老南,怎么吐了!”洛笙提了袋子开门进来,就见南嘉桓痛苦的模样,丢下袋子冲过去,第一时间按了呼叫器。
“没事,医生……马上就来。”南嘉桓只觉得浑身不适,却挤出笑安慰着洛笙。
洛笙见他呼吸不畅,便提高了氧气浓度,“我还真是个乌鸦嘴,你们刚才怎么又吵架了?”
“八字不合。”南嘉桓还想说什么,一抬眼就见医生领着护士来了。
“病人吃的菜粥?怎么会突然呕吐了?”医生朝洛笙询问,没等回复,又朝身后的护士吩咐一声:“小玉、阿虹赶紧处理下。”
医生取出听诊器,贴在左心口处听了一两分钟,眉头直皱。
“医生,他是因为情绪起伏较大,所以才呕吐的。你看,能不能让他服用点开胃或者助消化的药呢?”洛笙见医生收回了听诊器,解释了一下刚才的问题,并且请求医生开药治治。
“他这种情况,不能乱吃药,如果明天进食还是这样,只能继续输白蛋白或者灌营养液。”医生也露出为难的神情,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
“好的,还是很谢谢你。”
“之前他吃的药我看过了,没有问题,不过现在需要调整,绿色那瓶不要吃了,明天我给他换种药,给他多喝热水。”医生说完就出去了,很是忙碌。
留下两个护士处理狼藉,包括收拾床单和打扫地板。灵动活泼的小玉姑娘,取了纸巾,还想凑上来给病美男擦嘴。
南嘉桓不自在地别过脸,直接拒绝了,“谢谢,我不需要。”小玉神色尴尬,讪讪一笑,抱着脏被子,邀起打扫完毕的阿虹姑娘出去了。
房门被带上,人也走空了。洛笙去柜子里给找了床新被子给南嘉桓盖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长吁短叹,“南嘉桓啊南嘉桓,你说你要怎么办才好。荀灼自己送上门来,你还跟他吵吵吵,把自己气得更严重,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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