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异乡人

泠泠叮叮的雨一直下着,天际泛着淡淡的青黛色。
阁子里,星野刚入亭子,就闻到一股馥郁的花香,摇曳在空气里。
“夫人要我前来,所为何事?”
眼前的妇人一身花团锦簇的袍子,艳丽勾人,正低头拨弄着景泰蓝花纹缸中的摇摆游鱼,头也不抬:“近来不得安眠,邀先生来帮我看看。”
转过身,纤腰款款,顺手拾起一旁楠木桌的团扇,抿嘴一笑,走到星野面前:“听闻先生虽是少年,但医术可已经是这京都冠首,还听说先生恰好师从中州,我呢!也恰好是中州人。”
妇人持着扇子,嘴角含笑:“先生还是坐着说话,都是同乡,这样怪生分的。”
听说,东洲王宫中有一位夫人来自中洲王室身份高贵。可记得那位公主可是以高冷娇贵出名。”喵酱在星野的识海里咂咂嘴“可今日怎么只觉得艳丽逼人,富贵逼人。”
星野不理喵酱呜呜,站起身,坐在一旁:“夫人可否将症状讲讲,下官也可对症下药。”
妇人望向厅外水面上氤氲的烟波,眼波流转:“先生在中州的时候,可曾听过一个人,——陆邵雍。”
星野脑脑海中闪过,一个身着绛紫朝服的男子,在人声鼎沸的中洲街市上掀开轿帘,朝他一应手,“小师傅好。”
“星野在中州出生,和夫人算是半个乡里人,十六岁归来东洲时,恰逢陆大人任六部协理,还过门讨了一杯水酒。”星野念起少时孤儿寡母,自己一心钻研医术,身旁没几个说话的朋友,与陆邵雍那样淡如水的交情也竟算是自己生命中的一段友情。
“他……还好吗?”
妇人抿嘴一笑,眼中又带着几分犹疑,赶紧低头拨弄扇子。“他那么知情知趣一个人,怎可能不好?”
“那他夫人呢!”妇人眨眨眼:“两人可否琴瑟御好?”竟脱出一派天真烂漫。
星野偏过头:“陆兄和夫人,该是那般吧!”
妇人一听,眸色一变,脱口问出:“为何你说该是那般?他对她不好吗?”
“陆兄先妻于三年前去世,两年前,陆兄升调六部协理时,正是迎娶宰相千金之时,我因回程仓促,也只是讨了杯水酒。至于婚后生活如何,下官一无所知。不过料想应当举案齐眉,琴瑟御好。”星野没想到对方对此如此较真,只好解释一番。
“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故人入梦。”
“嘀嗒”星野抬起眼睑,那女子现下斜躺在躺椅上,鬓角划过一滴泪滴到景泰鱼缸中,搅动一池春水。
那女子脉象平和,无任何不适。星野开了些颇稳妥的药,便自行告辞了。
“可能夫人在皇宫里待久了,不过听闻你从中州刚回来,召你这半个乡里人来唠唠闲话。”喵酱咂摸咂摸嘴“不过,看来她与那个陆协理关系可真不一般。”
回去一路上,喵酱构思了千儿八百个故事剧本,大多是才子佳人的老梗,缠着星野一路喵喵喵个不停。
京都的雨缠缠绵绵下了半月,天才稍有点晴好之态。喵酱躺倒在荷厅的木板长廊上梳洗自己打结的毛,不由感慨猫生幸福。星野大踏步跨过自己头顶,一张欠扁的脸“笨猫,再舔就秃了。”一把捞起他揣在怀里“进宫,又有事干了!”
星野甫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植物枯败的味道。环视四周,看来妇人偏爱各色花卉,屋里摆满盆栽,近日多雨,多数花卉枯败发黄。转过隔幔,妇人躺在贵妃椅上,面容还是娇艳无二,但身子却清减很多。特别是眉间显出一抹诡异的红。
“大人,来了。全身困乏的紧,没法子起身,先道声抱歉!大人请随意落座。”星野应首,捡了处,挨着妇人坐下。
“先次,先生可觉得我怪异。”夫人瞧向星野:“我这个人,就像那山野花怪化成,性子无拘的很。”星野:“在我看来,夫人是有心事。夫人既然今次又召我前来,可否是想让下官继续诊治。”
“我的病,不必治了,这次邀大人来,是想大人可否为我续半个月的命,在我舍弃了现今的皮囊后,为我的精魄续半个月的命。”星野惊诧:为何?”
“先生,帮帮我,我要回中州去。”辛夷眉间有着缠绕不断的忧愁。
“大人,我说我是山野花妖,大人可是信了?可我其实也算不得山野的,大人可曾进过中州皇宫?那里真是金碧宫宇拔地起,当然那是我化成人形之后看到的。
未成人形之前,或者未通灵性前,我只是一株辛夷上的一朵花,朝开暮合,浑浑噩噩过一个花季,就凋谢了!
中州皇帝一日宴请诸仙人,一仙人酒酣之际,撒了壶酒,就洒在辛夷树下,我突然就醒了般。
本来这对我来说,真是一个好机缘,好好修行,就不再是仅有几月花期的短暂生命。我应是那一树辛夷中最勤奋的一个,刻苦勤劳,又傻又天真。
就这样,刻苦修行了百年,若不是那日偷个懒,憩在树下,那时不会化形,睡梦中显出原形,被公主捡起,夹在她常看的绣像小说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
辛夷咧嘴笑笑“接下来,就是至今中州街道巷弄依然津津乐道的故事,想必大人也听过,不少公主的闲话。”
星野红了脸,想起背后里,喵酱编排的那些故事,不由咳了咳:“嗯,公主心念一个穷酸读书人,欲嫁之,然今上不愿,将公主远嫁他国,断了念想。”
“说起来,还真短呀!那个傻姑娘。”辛夷不知看向何处,咕哝一声。
“现今,我在这里,先生就知道故事的版本绝不是您听到的那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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