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夜弥轻轻的说。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反正应该不怎么好见人……同时也深刻的明白，那些修仙者想要捏死凡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为什么呢？即使是行事随心，也总得有个由头不是，他到底为什么要突然发难呢？
夜弥没去看护在自己身前的莫矢，真的开始发起呆来。
“原来是这样。”君魂破用粗哑的嗓音嘎嘎的笑了几声，“你想让他做你的护卫啊。”
夜弥听着他的话，一边拿帕子出来把眼睛遮住——她的血小板十分不顶用，过了这么久伤口还在流血，血一直在糊眼睛，怪难受的。
她不意外君魂破从哪知道了她的想法，“莫矢，我理解你想要护着我的心情，但你应该也对你面前人的实力有点数吧。”
“如果他真的要对我动手的话，你是拦不住的。”夜弥的声音融入清凉的夜色中，嗓音十分清澈，“所以……死也要让我当个明白鬼吧。”
“小姐……”莫矢听着自己小姐的声音绕过他，来到自己前面——他也陷入了一个幻境，现在他的面前都是黑雾，无论怎么伸手都够不到前面的人。
“我可听说‘莫离’是个因为家破人亡就要寻死的娇小姐。”君魂破如同刚才一样，一步步走下来，“没想到你在被救了之后，还不躲得好好的，出来自寻死路……”
夜弥对于君魂破把自己看成了莫离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其实家破人亡并不会让我寻死……说不定安居乐业才会。”
“哦，为什么？”
夜弥道，“除了外患，必有内忧……很多人能同患难，但做不到共富贵。”
君魂破笑了两声，“卸磨杀驴？”
那可不，夜弥可是为这件事付出过血的教训呢。
“所以我想，好歹给自己多拉一点助力，可能前辈会觉得是利用吧。”夜弥说，“我倒是觉得……掺杂感情的关系……并不如纯粹的利益关系更好。”
夜弥猜不准现在再朝她走来的这个人是不是幻象，但是或者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他要是想，夜弥何时何地都能爆体而亡。
大道理想的挺好，但君魂破一走过来，夜弥的身心都非常紧张，像是刚才那一下的再放送。
好在君魂破在离夜弥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角度让夜弥还能看清他的身体，但那双诡异的眼睛倒是看不到了，“问你一个问题。”
夜弥轻轻地掐着自己大腿，“请。”
“你觉得，我要什么时候把他抓回去的好？”君魂破伸出细瘦苍白的手指，朝莫矢点了一下，“这可是个好苗子，拿来练盅……或者当徒弟，都是很好的。”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夜弥还是吐了句槽：你问我我问谁，我说出来给你当参考啊？那你不听我不是很没面子……
她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却满头大汗的莫矢，“你要问我的话，肯定是想让他一直呆在我身边护着我，但前辈肯定是想早点把他带回去吧……”
“但她身上有我的因果，在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他还是要回来跟我了结这件事的。”夜弥转着脑子，努力用君魂破的道理去理解，“前辈大概觉得很奇怪，如果是小时候的因果，应该已经了结了才是。”
原本莫离会死，莫矢身上的因果肯定就没办法消除，那为什么后面他会恨上童宸呢，童宸跟他无冤无仇的，攻击童宸还让他平白多了一桩仇恨。
“因为……”夜弥顿了一下，说。
“因为我并不是莫离，我救下莫矢，是我和莫矢的事情，是新的因果。”所以君魂破不能杀掉夜弥，在修道人的眼中，因果轮回是相当重要的，你身上担一件因果，你以后渡劫强度就会有所变化。
“……”君魂破住了口，半晌才道出一句，“把手放下。”
夜弥下意识的抖了一下，但还是听话的放下了手，因为她几乎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另外一只眼睛只能睁开一点点。
只见君魂破手都没抬，一股黑雾就朝着夜弥冲来。
！！！
夜弥硬撑着没有转动脑袋，让那黑雾扑上了她手上的那半边脸颊。
依旧是非常的冷，和它比来夜风都没那么凉了，比喻一下，就是在秋天的时候把脸浸进冰水里……就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夜弥被冰了半天，也没见君魂破有扭她脖子的举动，便大着胆子睁开眼。
——看到了和她隔得非常近的卡姿兰大眼睛。
这位……前辈！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可怕的！
夜弥内心暴躁，脸上却非常平静，只是微微绷紧的嗓音暴露了她的心情，“前……辈？你怎么了？”
“怪了，倒是挺像。”君魂破化成一道黑烟，聚集到他刚才站的地方，“你和莫离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夜弥道。
夜弥知道莫离跟自己长得有点像，但现在这种相像程度已经能让人看错了吗？
“你跟莫离没关系，那也跟他没关系……你为什么要救他？”
这个问题你刚问过了啊，前辈！
夜弥表情不变的扯出几个字，“因为……我人好？”
这句话显然很好笑，君魂破整个人抖了两下，“人好还能说出，利益比感情重要的这种话？”
“不能吗？”夜弥反问。
她脸上的伤口好像消失了，没有东西遮住眼睛，她便睁开了双眼，“我帮他换他保护我不好吗，难道还要让他以身相许？”
君魂破顿了一下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道，“那莫离人在哪？”
“……在我一个亲戚家。”夜弥说，“我那个亲戚性童，前辈也有灵力的话，应该感觉得到。”
君魂破：……
君魂破：………………
“……你叫什么？”
夜弥简直要黑人问号，但一转又想，这人本来也就是这种性格，十分反复无常——并且她也打不过——便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叫夜弥。”
君魂破倒吸一口凉气。
那口凉气十分的明显，让夜弥都听到了。
“前辈你认识童，童伯伯吗？”夜弥问，“你就是出钱让童伯伯拍下莫离的那个人吗？”
从原文看，君魂破好赖有七八十岁了，这胃口可真……咳咳，说好是远方亲戚的。
“夜弥是吧。”君魂破回过神，一双眼睛看了过来，“今晚的事，不要跟童蝶说。”
“……哦。”夜弥乖乖地眨巴眼睛，“我是不会说的，但是我身上……不会有前辈的气息吗？”
君魂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嗯……”夜弥眼珠子转了转，“那前辈就不会杀我了吧。”
君魂破想想今天晚上的事情，简直觉得糟心，“嗯。”
“那前辈，我能不能讨要一下我的精神损失费。”夜弥说，“我今天受到了惊吓。”
她手上还攥着那方沾满了血的手帕，表情一本正经，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在敲竹杠。
瑟瑟夜风中，君魂破的的声音更加嘶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威胁前辈。”
夜弥捏着手指道，“我只是觉得我不能莫名其妙的被人这么来一下……而已。”
虽然她的确很弱，被欺负了也没人说理。现在有人说理了，狐假虎威一下也是很可以的。
还没等君魂破开口说什么，夜弥便抢白道，“我希望前辈能帮我个忙。”
“就像我说的，纯粹的利益关系比掺杂感情的关系更好。”
夜弥说，“我希望前辈能教莫矢一点东西——当然，这个本身就是前辈所希望的——我希望的是，让莫矢也能收几个徒弟。”
君魂破沉默，沉默……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敢对你动手？”君魂破道，“我大可以直接把你弄死在这里。”
“我干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我能让你在这里灰飞烟灭，也能瞒过童蝶，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过是苦战而已。”
“哦……”夜弥有点难过的低垂着眉眼，手指扣在手腕间的链子上，“那就没办法了。”
虽然这样子可能会让童蝶和老爷子受伤，但我也不想悄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君魂破看着夜弥的小动作，冷笑道，“你觉得那个东西有用吗——”
说话之间，那条手链就被黑雾萦绕了，看起来小命不保。
夜弥的食指扣在手链上，额头慢慢的滑下一颗汗珠，但她没有抬头……
一秒，两秒……
直到黑雾散尽，那链子都没有变化。
“我很不想拉上前辈。”夜弥咬着嘴唇轻声道，“但‘我’已经快到极限了。”
“是想要和童家和夜家来一场无意义的苦战，还是顺手帮我个忙？”
“——前辈？”
————
夜弥话音未落，一直掉线的莫矢终于突破了那层黑雾，他一个箭步跨到夜弥身前，眉眼间都是冷厉。
君魂破和夜弥之间的视线被莫矢挡住，夜弥看不到君魂破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君魂破呵了一声。
这一声之后过了半天，夜弥试着拉了拉莫矢的衣袖，“我觉得他应该走了……”
莫矢没说话，他的头顶……缓缓露出了半个君魂破。
夜弥慢慢地接下上面一句话，“……吧？”
君魂破并没有走，他只是出了个声，随后一直在看戏罢了。
他浮在半空中，隔了七八米用手指点了点夜弥，降尊纡贵的点了点头，才化作一片黑烟。
“诶，等一下。”夜弥突然出声，“前辈？”
君魂破还剩下半个身子，看起来非常的鬼畜。
夜弥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只是笑了一下，勉强说道，“——读心不是个好习惯，前辈。”
君魂破的那半边身子嗖的一下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