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生死挣扎

又过了一天,阿一病好了些,自己可以在城隍庙中行动,小五也就不再羁留照顾她,而是继续随着越离离进城。
她们两个年纪较大,所以自行组成一队,白日倒是相安无事,越离离这段时间也再没有察觉到有其他人窥视的目光,是以也放松了些。
没想到,到黄昏的时候,越离离带着小五正要去惯常的地方买米面,却被人从三面给堵上了。
仍是癞子等三人,这里因为偏僻,路上别无行人。癞子等人从三个地方围过来,手里拿着棍棒等武器,脸上都挂着残忍可怕的笑容。
“阿姐,怎么办?”小五看着这三个面色狰狞的成年人,心里一下子慌了,越离离抿了抿嘴唇,对小五说:“小五,你先跑。”
“我不!阿姐,我不能留你一个人人!”小五护在越离离前头,随着癞子等人走近,并故意在她们面前招摇着手中武器,小五身上汗水一阵阵透出来,她发着抖,却坚定地拉着越离离的衣服,坚持和她共进退。
“小五、听话,你先跑!”越离离低声道,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了,她强作镇定,按了按小五的肩膀:“这些人是冲我来的,我跑不了。你先跑,去找大家来救我。”
“阿姐——”
“听话,快跑!”
小五将嘴唇咬得煞白,沉默了一瞬,听话地从包围圈的间隙跑了。越离离身后的那名乞丐问癞子:“大哥!跑了一个,怎么办?”
“没事。”癞子毫不在意地扬了扬手里的棍子,“反正我们的目标是这个臭娘们,她留着就行。兄弟们、手脚快一点!”说完,加快了逼近的脚步。
越离离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也转身跑进相邻的小巷子,却没想到,窄窄的巷子底部被堵住了,前方竟是个死胡同。她后无退路,只能四处检视,是否有趁手的武器。
“跑?继续跑啊!臭娘们!”癞子已经赶了上来,狠狠一棍子敲在越离离头上,越离离被这一棍子敲得剧痛,摔倒在地上,很快,其他两人也赶了上面,棍子雨点一般狠狠地落在越离离身上。
越离离护着头,尽力在地上滚动,以期避开伤害。可是三人三手、围着她打,她又能避到哪里去?越离离紧咬着牙,沉默地数着身上棍子敲击的次数,哪怕身上处处剧痛无比,她也没有叫喊。她知道求饶无用,越是求饶越会助长对方的凶性,她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狼狈地在地方滚动着,想着这次如果能活下来,今日遭受的痛楚,日后一定百倍、千倍还回去。
一时间,巷子里只能听见棍棒挥动的呼呼声、敲击在肉体上的沉闷响声,和癞子等人的辱骂声。
癞子原本认为,只有越离离一个弱女子、无计可施,只能挨着被自己活活打死。他正等着听越离离的哀告求饶的声音,好发泄那次被甩了两个耳光的怨怒。
他甚至打定主意,这臭女人要是开口哀恳,求一次、他就下手更重一点。她不是伶牙俐齿吗?她不是盛气凌人吗?她不是敢连甩自己两个耳光吗?那他就听着对方的恳求,再慢慢下重手,一点点加力气,直到打得这臭女人再也说不出话为止。
却没想到越离离在地上滚来滚去,被打得凄惨吐血,也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他打得累了,用棍子将越离离逼到角落,准备歇一歇再给越离离致命一击,歇息途中,他冷笑着问越离离:“臭娘们,怎么?还跟老子论论谁是良籍、谁是贱籍?我看你这尊贵的良籍,马上就要死在我们这些贱籍手里了。”
越离离咳嗽着、呻吟着,缩在杂砖碎土遍地的角落里。她已经被打成重伤,一张嘴只能吐着血沫。刚才有好几下棍子敲在她头上,她有些脑震荡,意识也昏沉无比。
她听见外界的声音,下意识想挣扎起来,可是全身都疼、闷闷的绵密的疼痛延绵不绝,从不止歇,她挣扎着动了动,想让自己站起来,念头刚刚传达到手脚,她已经被痛得痉挛起来,她已经完全凝聚不起反抗的力气。
要就此认命、就此束手待宰吗?
现在还没有人来,说明小五还没找到帮手。
也是,这个坊这么大、大家都分散了,哪有那么容易找到人?
昏昏沉沉的意识里闪过一丝绝望,越离离吐着血,勉强逼自己睁开眼睛。被敲破的额头上的血迹渗入眼中,她的眼前一片血光。
好像、好像小时候……
她已经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昏沉中,她只想到小时候躺在荆棘丛中,迷迷糊糊恢复一点神智,然后、听见大哥焦急呼唤她的声音。
“离离、离离你在哪里?”大哥找了她好久好久,大家都在找她。但是大哥先发现了山坡上滚落的痕迹,他终于找到了心爱的妹妹的踪迹,于是站在山坡上向下焦急地呼喊。
越离离勉强睁开眼睛,视线里一片血红,她卧在荆棘中,乱枝碎叶把天空切割成无数残破的小块。
“离离、离离!”听见越离离低微的呻吟声,叶青涛慌不择路,直接顺着陡峭的山坡滑下来,当他不顾一切把越离离从荆棘丛中抱出来时,越离离已经听见他的呼吸声中带着明显的哭腔。
“离离、你还好么?应一声大哥!应一声大哥!”眼泪一滴滴滴落在她的脸上,好像下了一阵雨。越离离即使神智迷糊,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是大哥在哭么?是她的从来坚强如钢如铁般的大哥在哭么?
叶青涛小时候曾经不小心被玻璃扎穿手臂,因为他年纪小、医生建议不打麻药,而是直接进行伤口缝合。澄妈本来怕他扛不住,大哥却自己同意了。
医生点着头,让澄妈和两个护士按住叶青涛。那时,越离离就站在诊室的窗户外面,看着缝针穿着线、一针一针扎在叶青涛身上,再穿过血肉之中。她的大哥虽脸色煞白,嘴唇也煞白,却一直安稳地坐在凳子上。
他没有去看缝合的进度,视线只是盯着一点,既不挣扎、也不掉眼泪,弄得本来要按住他的护士都不知能做什么,只能对澄妈夸奖:“这孩子可真是坚强。”
越离离想,那该有多痛?可是,再痛、再难受,她也从没有见过大哥哭的。
“离离、没事了。放心,大哥马上带你去医院,没事的、没事的。”落在脸上的雨滴终于不再落下,但是越离离知道,雨并没有停。它还在一滴滴地滴落,落在她的手臂上,落在草丛上。
她的身体被抱起,从微睁的视线里,她看见大哥的脸上,依然滚着眼泪。他的神色却一片坚定,双手抱起她平稳地向家里走,嘴里一直念叨着:“没事、没事的。”
那次之后,事情的真相被遮掩过去,越离离自己不说出事情的真相,只说自己是失足滚落山坡,其他人也追究不了实际情况是怎样的。
只是,澄妈就此疏远了那个“坏人”,那个想借澄妈的经历给自己贴金的“坏人”。她后面把越离离看得更紧了,对越离离的一切风吹草动都敏感不已。
也是从那之后,大哥对自己要求更严格了。他拼了命地成长自己,更加上进、更加优秀,不仅在学业上,更在生活中。
那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再也没有见过大哥哭。
“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坚强?那次缝针的时候你也是,你不怕痛吗?”有一次,又被同学欺负的越离离,在被叶青涛牵回家的时候,哭肿了眼睛问她的大哥:“你不怕坏蛋吗?”
“离离。”叶青涛在小越离离面前蹲下,直视她的双眼:“只有自己强大,才能真正保护自己,才能去保护自己看重的人。大哥在努力变得强大,没有时间软弱、也没有时间去哭。”
“只有自己强大,才能真正保护自己,才能去保护自己看重的人。”
越离离抬起头,眼中模糊的血红中,她看见一块砖头。她伸出手,握住那块砖头,她握得如此的紧,哪怕身上的疼痛已经痛彻骨髓,砖头的棱角嵌入手心的尖锐刺激仍是如此明显,她逼自己翻过身、逼自己坐起来。
癞子没想到越离离居然还能挣扎着坐起来,他拿着棍子,上前准备给越离离最后一击:“这臭娘们、命倒是挺长!”
越离离盯着眼前的乞丐,圆圆的眼睛中冷光微闪、血色荡漾,她看着癞子扬起棍子,看着棍子落下来,她闪身避开这一棍,手中砖头直接砸到癞子的额头上。
砖头在癞子头上开了花,他“啊”的惨嚎一声。他的额头破了一个洞,鲜血流出顺着脸侧滑下。他捂着伤口,手中棍子也落了地,然后被越离离抢在手里。越离离圆睁着一双眼睛,一手握着棍子、一手捏着砖头,血红血红的眼睛冷冷地瞪视着癞子等人,样子真如地狱的恶鬼一般狰狞,把癞子身后的两人生生吓退了两步。
“臭娘们!”癞子又痛又怒,他捂着额头,抬头怒瞪越离离,却见眼前本已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女人也正冷冷地瞪着她,双眼像狼一样凶光闪烁,她张开嘴,血顺着嘴角流下来,声音无比嘶哑:“再来呀!”
她抬起手,再次让砖头在癞子身上砸开了花。她扶着棍子站起来,棍子抡圆了,狠狠地连番砸在癞子身上:“再来啊!”
越离离不知哪来的气力,下手又重又狠,癞子被她回光返照般的棍棒敲得连番痛叫,反击不能。他想要夺棍,竟抵不过越离离的力气,只能一边惨叫一边躲着棍棒,大声喊身后两人帮忙。
身后两人正想上前,越离离又从地上捡起几块砖头,用尽力气砸过去。砖头在他们身上、面前炸开,他们被砸得闪避不及,心生怯意,竟不敢起靠近的念头。越离离则趁隙,复仇的棍子一丝不苟地往癞子身上敲:“再来啊!”声音如撕裂的帛一般呲呲哑响。
巷子里混乱了片刻,直到外面传来喧沸的人声,有一群人大喊着“离离姐”,呼应着飞快跑近。
癞子等人被越离离不要命的反击弄得手足无措,后面的人冲癞子大喊:“大哥,人来了,我们先撤吧!”癞子早已对面前疯子一样的女人生了惧意,此刻又见有其他人来,更是萌生退意,于是护着头脸,叫了声“撤”,三人匆匆从巷子里跑了出去,一路硬挨了小五等人不少棍子,抱着头飞快跑远了。
作者有话说
    月底三更,更两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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