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009

如同世界消失的寂静。
死寂。
在一片寂静中,狛枝恍然大悟地一敲手心:“是说右代宫同学到底有多上蹿下跳的大活跃才造就了这种运动量,为了追击我这种人渣居然能导致这种事态简直荣幸到容光焕发呢。”
白苹果瞪眼吐出槽音:“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如果西园寺在此恐怕会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这两人头顶就是两扇,并发出如黑白熊对狛枝所说“万年单身”的暴言,然而面对这种境遇,两人显然把其当作困境,严肃地商讨起了应对策略。
“总觉得这里的情节设置很常见呢,在哪看过的即视感快要呼之欲出了——”似乎在小说中阅览过的狛枝发出沉吟:“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应该是男主人公修好木屐吧诸如此类的。”旁边的白苹果发出了强烈共鸣,这种漫画走向即视感真是强到让人想要腹诽,仿佛断掉木屐带就是天命恋爱关键事件一样。
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根本是发生了这种事件而不是应该在这讨论漫画小说剧情,等到他们的思绪回归,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发出了旁边就有卖木屐店铺的关键句,但去再买一双显然没啥趣味,还不如研究一下如何修好木屐为妙——恰好这次都有带手绢,不如研究一下如何穿过鞋头前的小洞。
说着白苹果已经把自己的手绢拿出来准备撕成条了,穿洞的部分手头没有工具,拿硬币或者尖锐的石头看能不能压进去,然而商榷进行到了这一步,狛枝却甩手了:“还是去买一双吧。”
“?”攥手绢的白苹果疑惑抬首。
面上的笑容散去,狛枝皱起眉头:“不只是系带断掉,右代宫同学的脚踝也扭到了吧。刚走路的姿态很奇怪。”因为刚说到要找树枝所以退后了一步,木屐带断裂后就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右代宫同学凑向前,走路的方式重心不稳。思考到这里,狛枝干脆蹲下身查看对方的伤情,稍微掀开山樱下摆的一角,点开手机手电筒,在瞬间投下的光线下看到了红肿的脚踝:“果然是这样呢。”
叹了口气,准备对粗神经到完全察觉不了自己受伤与否的右代宫同学说出劝谏之语,他不经意仰首,看见了直勾勾盯着他似乎忘记了呼吸的双马尾。
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狛枝:“……”
“花村同学”四个大字仿佛巍峨大山一般压了下来,附带一字一掉渲染沉重的动画效果。
脑子已经彻底乱掉的狛枝在夜风的吹拂下又冷静不少,不知不觉居然能从之前的想要脑浆迸裂以死谢罪到现在砍掉一只手说不定会被原谅,果然是因为泽被希望的光辉所致吗?狛枝就蹲在那没动,半晌吐出句和逻辑完全无关的判断:“如果是右代宫同学的话会原谅……我吧?”
睁完圆眼的右代宫同学考虑了一下,刹那笃定:“会啊。不对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为什么被你一说反而变得奇怪。”
这是什么正常对话吗?纵然是能把人呼拢的摸不着边际的狛枝凪斗心中也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之前和影山君(弟弟)顺着话头谈论起身边的人时,影山君总吐槽他的想法是届不到,虽然他后来搞清了这个词的意思认为影山君可能是因为兄控大脑坏掉,但今天狛枝突然觉得自己突然有些届不到右代宫同学的脑电波——一般来说都是他的脑电波被别人届不到,啊,有些微妙的明白了那些人的感受了呢……是这种失礼的事在右代宫同学这里并不算失礼吗?
“如果换花村同学的话会怎样呢?”
“一脚踹飞。”
考虑到花村同学是个实打实的变态(花村:???),狛枝在慎重考虑片刻,又换了新的对象:“如果是日——预备学科呢?”
这次对花村同学死刑十分果断的右代宫同学迟疑了两秒,唔,果然是因为人呢,大概只要不是花村同学谁都可以吧?哪知努力想了没多久的右代宫同学斩钉截铁回答道:“多半会反射性的一脚可能尽量踢轻些。”
狛枝:“……”诶?
——电波忽然、届到了。
丢下一句“我去把右代宫同学的木屐和扭伤喷剂买来”就逃之夭夭,这种只有对他说过的话右代宫同学对他说过很多……嗯?只有对他说过的话?这是何种奇怪自大又傲慢的认知???!!镇定的表情底下已经是沸水在群魔乱舞,就好像在期待什么一样真是奇怪又毫无意义……是的,毫无意义,作为垫脚石的他再怎么也不能妄想高层次的所在……就是一直如此约定的。这样把所需要的东西买来,不知不觉帮因为浴衣行动不方便的右代宫同学涂药揉开瘀处,心想虽然对痛觉迟钝但害怕牙医所以说牙医是右代宫同学的克星吗?……不过说不定也是因为一直忍耐把疼痛给忘却了吧。
说傻瓜的话完全可以原样奉还呢,狛枝蓦地抬起头:“去看烟火吧,右代宫同学。似乎快要开始了呢,虽说顾虑理所应当,但倘若不嫌弃我这种人的话,由我背着右代宫同学前去怎么看都是方法之一哦?”
然后白苹果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虽说单腿跳对她也不是什么难事,顶多就是有碍观瞻了些——当白苹果贴在狛枝的背上,她依旧这样有些糊涂地想。可等到想起来的狛枝问她为什么不用替身,白苹果想都没想就说自己复制替身恰好到期,镇定说完偷看一眼,有效期内。白苹果:“……”完了。疯了。
有伤不治当瘸子。
少年的背依旧属于男性的背,就算看上去再怎么瘦弱也是宽的,就像他的手掌仍然要比她要大一圈,用七海的话来说就是男生果然是硬硬的,让她忍不住摩拳擦掌准备和创创来场“爱”的交谈。如果叫他放下一定会被说“再怎么我这种人也是男性背起右代宫同学的力气总是有的”,自己体重应该还算……正常吧?为什么自己又在这里胡思乱想起来了,白苹果挫败地把脑门轻磕狛枝后脑勺上。夜风很轻,盘旋暖意的气流吹得鬓边的头饰轻轻地响,森林之间挂着几只灯笼,散发着让人能看见蜿蜒小路的光。沿着小路来来去去的人川流不息,烟火大会将要开始了,寻找座位的人开始活跃起来,手持仙女棒的孩童嬉笑着奔过,早一步放起的线状烟火滋溜着被挥舞,五彩斑斓的颜色在半空中燃起。近处和远处的光掺和着光怪陆离地在眼前闪烁,唯一不变的是背负她前进的人的白发。
毋庸置疑,他是她想留在这里的最重要原因。虽然还有很多让她留下的理由,这个仍然是最重要的。
她是漫无目地的人,或许从出生到死亡都和昨天一样漫不经心,胸中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像游魂一样行走在荒野,什么也不知道的随便过下去就好了,反正总有一天会步入注定的终焉。这时在她面前出现一名……怀有强烈目标的人,为了活着即便步履蹒跚扭曲自身也在所不惜,因此目光不知不觉转向了那边。偶尔也会被描绘的那边景色所惑住,她知道或许某人会因为这样那样自己给自己加上的枷锁羡慕上自己,可有些事搞不好还说不定呢。渴望光的人自己亦会成为光,说出这话一定会被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吧,不过总有一天事实会印证她的话,等着瞧吧。
说起来,绕来绕去又变成少女漫的事件了呢,不过厚颜无耻到卑劣赖在上面的估计绝无仅有,通常也不会担心背人者的体力。白苹果想着笑了起来,仿佛轻风拂过绷紧的面庞,所有的尖锐都一点一滴地舒展开来,就像离开南国小岛依旧试图想尽办法回到什么人身边,这次要连同那次搞清自己在想什么才行。
——狛枝凪斗对于我来说,究竟是什么人。
说不定不是他想抓住我的手,而是我想抓住他的手。
念头平静地转到这里,狛枝已经很好运气地找到了没有人占位观景之地。简直是东拐西拐能把人绕晕的小道,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找到,被抑制了还跳跃着发挥作用的幸运可真是顽固,不过托福今晚能够暂时的不需要奔波了。被扶着坐在石椅上,狛枝也坐在了白苹果的身边,密密的汗珠沾满了少年的额头,发觉到的白苹果从金鱼袋里拿出原本打算撕掉的手绢,完全不打招呼地擦掉上边的汗珠。
这次瞪眼的变成了狛枝:“……”
所以就应该盛气凌人的回一句“不可以吗”顶过去,说不定对方就会伤脑筋的开始胡言乱语各种贬低的话,既然是这种支线就干脆pas,不然指不定会狠撞两下他的脑门。于是白苹果若无其事地转过脸:“等会烟火应该要放了吧。”
“……那个,刚才的事右代宫同学不解释一下吗?”
“我才不解释!!!”
面对“我岔开你居然还绕回来!”的怒视控诉,狛枝简直想吐出句“牙白”然后噗笑出声,然后想到前十多分种自己似乎干了同样的蠢事忽然保持了无与伦比的寂静。装作没事接过前面的话题显得太刻意,于是狛枝认真思索了须臾,露出爽朗笑容:“好像烟火要放了呢。”
“太刻意了好吗!”
“唔,正所谓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不知道,反正打到赤可能要成为现实了,求饶是超没有骨气的事,纵然是苟全性命直至看到希望闪耀的他也知道羞耻与否,眼前因为面对的是某一名人而感到毫无知觉隐约接近理所应当,眼见痒痒大法这种令人闻风丧胆的酷刑即将重见天日,危机存亡之秋,只听隔着灌木的哪对情侣说了声“到时间了!”,差点要挠到地里的人赶紧你拉我我拉你匆忙端坐好,在他们直视天空的刹那,烟火自天幕升起了。
大朵大朵的花火如昙花绽放。
露草色、桃色、洗朱、柳茶、银鼠、长春、薄香、萌黄……数的出与数不出的颜色都在夜幕中百花齐放,高昂清脆的炸裂声一声接着一声,怒放的瞬间将整个墨色夜空以及幽暗森林全都映满了光华,连枝梢叶脉也镀上了闪烁不停的斑驳陆离的色泽,像是真正被点燃的火树银花。花放千树,星落如雨,持续不断的花火升上天空,这是迎接夏日的祭典,即便夏日逝去秋天到来,再步入万物萧条,这样的景色也想必会印在注目者的心中,成为不可磨灭记忆的一部分。
白苹果瞥见狛枝的脸上有光,她忍不住挪开盯着花火的视线,望了过去。他一直凝神望向天上,绽放却又会转瞬即逝的花火攫取住了他的全部心神,就如同他注目于那只将荆棘埋入胸膛继续歌唱的夜莺一样,明与暗不断地在他白皙的侧脸交替,将他的轮廓都映照的优美而朦胧。
似乎察觉到了身边人的视线,夜莺和昙花都从他眼前消失,狛枝在那一刻转过脸来,在花火绽放的空档中,有些困惑地叫出了身边人的名字:
“右代宫同学?”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下一轮的花火已经在天穹中怒放开来。绽放的花把夜空照的犹如白昼,碎金落入的河面粼粼跃动天光,暗下去的面容在霎那间由暗转明、明亮起来,灰绿的瞳眸被那份亮光渗入仿佛转为薄青,璀璨光辉洒在他桔梗色的浴衣上。无比美丽。
像是被摄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埋入胸口跃动的心脏猝然像是有东西也绽开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狛枝,抛弃了所有的烟火。微风吹拂着鬓间缀下来苏芳色的流苏,叮叮咚咚的像是山泉在跳舞,须臾,她望着狛枝的眼睛,露出一点孩童似的笑,没有多加思考便不假思索:
“……綺麗ですね。”
“……”
——我喜欢好看的人。
曾经有人这么说过。
面前的人仿佛愣住了一样呆在原地,耳后绯色滚烫地晕染开来,只是隐藏于夜色不为人知。不为人知的白苹果从未见过狛枝惊讶到这种地步的脸,还挺好玩的。很想再戳戳他的脸,再抱抱他,瞬间填满胸口的造物像高亢歌唱的夜莺,像一夜春风来的千树万树,她伸出手去,想把自己的念头付诸行动。
——喜欢是什么?
白苹果陡然停下手中的动作。
——或者说,包含它的爱,又是什么?
她不知道如何作解的问题陡然粉碎,答案自四面八方而来,高歌着的瞬间汇聚成海——
——是心花怒放。
我见你时,心花怒放。
“……”
像是从浴衣上沾染到了颜色,薄红从脖颈一路攀升到了脸颊,上升到了耳后。
白苹果心想,炸了。
作者有话说
    有人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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