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赤色

“为何先帝封瑾公主为亲王呢?她又不是男子。”宫中新来的小宫女问道。
年长的宫女答:“先帝宠爱宸妃,不忍她与公主分离。许公主拥有皇子一样的权力,可永不外嫁。”
“那岂不是认同公主和男子无异……”
宫女们的话随着她们远去而模糊不清了,她们不知道,她们所谈论的主人公此刻正在御花园的一棵树上小栖。今日桓瑾为了先清霖一步入宫,难得起了个早。见了太后之后,她四处游荡,见这颗老树还和以前一样粗壮,就索性爬了上来。
反正这偌大的皇宫里,也就这老树和她交情最深。宫女们说的一句不差,她的确是和男子无异,甚至从出生到现在也没被当成公主对待过。她的记忆中,真正待在皇宫的时间屈指可数,这为数不多的对这个皇宫的记忆,就是在御花园。
母妃去世过后,宫中所有人和说好一样,对她三缄其口,她所能想象到的母亲的样子源于萧太后,那个将她抚养长大,对她报以期许的女人。
她告诉她,权力至关重要,她变回公主那日,她的权力就会烟消云散。
桓瑾懒懒的挂在树上,看着太后领着一人走过长廊。她微睁的眼眸里,映入了一个赤色的身影。自先帝崩后,宫中太久没有鲜艳的颜色出现了。她不由得张大了眼睛。
太后身后的女子着了一身赤色的大红直领对襟褙子,内里是浅黄色的罗裙,搭配着素绿的缀有碎纹的披帛,和前几日见到的落魄小姐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的额发被梳起,漏出了光洁的额头,原本有些刻薄的脸型变得圆润饱满,一头青丝束在身后,头上戴着一对金色掐丝的鹿首簪,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光泽,她的脸上略施黛粉,没有了之前的素净,眼角和颊上的绯红衬的她有了人味儿,口脂的颜色正衬了外衣的颜色,正是当下时兴的唇妆。
就算隔着有挺远的距离,桓瑾都能感觉到清霖的周身散发着别样的光彩。她的背脊挺直,双手收放在腹前,样子非常端庄。
桓瑾看着看着心里却有些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情绪。连自己到底在恼什么她都不知道,就是一股无名火蹿上了他的心头,和清霖所着的衣色一样的火,灼烧啃咬着她。
清霖已经跟着太后入了御花园,她的心却久久的不能平息。她桓瑾什么模样的人没见过,就她府中的众多丫鬟,没一个是生的不好的,要说美的,她陵邵城里的舞姬歌姬,没一个是她没结识的。
可就是这个前几日才遇见的官家小姐,让她的心境有了变化。
她知道了,她与那些外面的所谓美人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同,她不知晓。
她还从太后的眼中看到了少有的柔情,桓瑾从来不需要察言观色,对于萧太后的神色,她却知晓的非常透彻。萧太后的脸上挂着的笑,是少有的,真心的笑容。
她还在思忖太后为什么对她如此满意,就见她又经过了长廊,这次是往宫外的方向走。
桓瑾不认输似的,非要在清霖身上瞧出一点不同来,就一个劲的看着她。谁知她忽然往自己的方向看,好在她身手敏捷,忽然换了个姿势,躲在了树冠内,没被她察觉。
出了宫,她直直的往惯常去的醉仙楼喝酒去了,入了楼内,各色的花朵都扑向她的怀里,迷人的酒香和体香占满了她的鼻息,几杯烈酒下肚之后,她却仍觉不够,心里的某处还是在叫嚣,像是不满足般。
一抹红色的身影靠近,身旁的花儿都规矩的退开了,她娇声道:“王爷今日好雅兴,让奴家来为您斟酒吧。”说话的舞姬长得极美,纤腰楚楚,张扬明艳。
桓瑾夺过她拿起的酒杯,咧嘴一笑。凑近她看了一眼,又打了一个嗝,道:“本王要找的不是你。”
红色身影一僵,脸上还挂着笑,她迅速揽着桓瑾的一只手,柔声道:“奴家哪里不好吗?王爷您要找谁呢?”
“要……”量她酒量再好,连着喝下了几杯醉仙酿,也会醉的不省人事。何况我们的六王爷桓瑾是个不胜酒力的,她现在红着脸,口齿有些不清了。
红衣女子见她酒杯空了,又起身为她寻酒满上了。谁知她一把扯过她的衣衫,又凑在眼前细细的看,远看就像将那衣物贴在了鼻上。
本来红衣女子的衣着就略显单薄,此刻被桓瑾一扯,罩在身上的薄纱一除,更像是未着一物了,她匆忙抱上了桓瑾的身子。
却听到桓瑾口中仍在念念有词。
“要更红的…比….比这个红。”
红衣女子应道,“王爷喜红,奴家还是第一次听说。那奴家下次穿的再红一些。”一边不着痕迹的把衣衫抢夺了回来。
桓瑾见她夺过了衣衫,触动了她的某条神经,顿时怒火就上来了,趁着酒劲,将她往身边一推。
“我看你是不乐意伺候本王!”
红衣女子跌在了一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忙爬起来,跪伏在了她的身前。
“王爷息怒!奴家知错!”喧闹的酒楼内因为桓瑾的一声吼叫变得霎时安静了下来。
桓瑾醉酒的红脸上,透着危险的气息,陵邵城内的人都熟知她的心性,此刻在酒楼内的人们都欲夺门逃出,想躲过祸事。
她慢悠悠的又喝下了一杯酒。觉得四周过于安静了,怒的讲酒杯往前面一掷,酒杯摔了个粉碎。
“唱啊!跳啊!怎么突然停了!谁准你们停了?啊?”她的脸上泛着红,分不清是怒火所致还是醉酒造成的。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她的话,又吵闹起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关注着她这边的情况。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跪伏在她身前的舞姬被那杂碎的杯子的碎片波及,额上已经有鲜血留下了。
桓瑾将那舞姬拉起来,环抱在身侧问“说说,你打算怎么向我赔罪呢?”她像是看不到舞姬脸上流淌的鲜血般,用最平常不过的语气问着话。
其他人看到红衣舞姬这幅模样,都深深为她感到可惜,好好的一张脸,将来或许会留下伤疤。
舞姬却不是这样想,见王爷心情有所好转,立马觉得事情有转机。忙把酒壶拿起,对着王爷妩媚一笑。
“奴家愿意…罚酒三杯。”说着就对着壶口仰头喝起了酒,她的喉部随着喝酒的动作轻轻的再颤动,因为喝的太急,酒水流出,顺着她的喉结抵至了胸口的双峰,桓瑾一手拉过那个舞姬的前襟,伸口过去夺她口中的酒,舞姬也不躲闪,嘴角漾起了笑意。
谁也不知,这口酒,夹杂着猩甜的血味。
舞姬知道,今日一过,陵邵的舞姬,再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她的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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