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莫三爷大闹清月阁

众人都被踹门的动静吓了一跳,齐齐地向门口看过来。只见莫文唤捏着鼻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我说怎么这屋里臭气熏天的,有人满嘴喷粪,原来是何二爷啊。”
何世缘愣了一下,心说怎么能在这里还遇着,刚说了何世芬的坏话,心里有些发虚,硬着头皮说:“三爷,您怎么也在这?”
莫文唤斜他一眼:“二爷,好些日子不见了,出息了啊。啧啧啧,点这么多姑娘,消受得完吗你。只让你嫖妓,不让我逛窑子?”
何世缘赶紧嘿嘿地笑着:“三爷,瞧您说的,我哪敢拦着您啊。哦是了,前些日子在什刹海遇着小柳老板,还让他替我向你问好呢。改日我和我哥来您府上拜访。”何世缘提起柳依依和何世芬,本来是想着给莫文唤提示一下,卖个薄面,别闹得不愉快。
谁知不提柳依依还好,一提他,莫文唤的火窜了出来。他狠命地一拍桌子,给桌子上的酒杯都差点震倒了,扯着嗓门高喊起来:“你还有脸提你哥?可以啊何世缘,吃你哥的肉喝你哥的血,拿着你哥的血汗钱请人逛窑子,还没脸没皮地在窑子里哥抹黑你哥,你还是人吗!”
何世缘被他一吼,吓得缩了一半:“我我……”何世缘骨子里就是欺软怕硬,平日人五人六地头都要昂到天上,其实是个纸糊的。
曹玉来一边看着,觉得这何老二真是个怂货,碰不得半点硬石头,想来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可是莫老三的这点锐气不给他来点冷水泄泄火,只怕出了清月阁的大门,大家都要以为他曹老板是吃素的,在北京逛个窑子还被欺负。于是伸手挡了挡紫色长袍上的灰,眼皮一翻,清清嗓子:“嚯,我说是谁这么狂,原来是三爷啊,好些日子没见了,性子怎么还是跟小孩的时候差不多?不是听说是去外国上了大学了吗?学了些什么?学的那些一二三四的,分得清了吗?”
莫文唤最听不得谁拿他的这点丑事嘲笑、编排他,刚想骂曹玉来,你这个臭戏子,瞧你能耐的,又觉得怎么把依哥和世芬也骂了进去。深深吸了口气,不怒反笑:“我刚刚在外头的时候,听见说是什么皮肉生意。刚好今天在窗缝那偷看了一出粉戏,实在是太精彩了,洋人电影上那些光着屁股的金发女郎都没有您这劲。我用学得的一二三四数了数,啧啧,一共有十八号人看着您卖呢。您生意可真好。这还是在北京呢,要是算了天津的人数,曹老板您可真是一只大大大破鞋啦。”说着比了个大拇指,又挠挠头,哎呀一声:“瞧我这数学学的,怎么算少了一号,我自己还没算进去呢。”
曹玉来一听,简直要眼冒金星了,好样的,照他这么算下来,他还嫖了自己了呢!曹老板向来就是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人,这口气,哪里能咽得下。顿时就变了脸色,随手操起一个酒杯,就朝莫文唤的脑袋砸去。还好他反应快,闪了一闪,那酒杯只砸到他的额角。砸完了还要逞口舌之快:“莫老三,在北京,我尊称你一声三爷,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真敢放份儿啊,什么玩意!呸!”
何世缘见两人已经开始动武了,也只是在站在那里直搓手:“两位爷,有话好好说……”
莫三爷只觉得眼睛上头突然一热,温温热热地就有东西往下淌,拿手一摸竟然是一片暗红,不由得跳起来破口大骂:“我操你姥姥!敢打爷爷我!”眼睛四处扫了一圈,竟没有称手的兵器,刚好脚边上有棵用来搭脚的小凳子,于是便一把将那凳子操起来,眼看就要朝那个臭戏子砸去。
“哎呀两位爷,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知道的以为你们在响排,不知道的以为你们有过节在打架呢!”瞿四奶奶带着几个“龟公”、“茶壶”急冲冲地进来,后头还跟着个玉兰香。茶壶们分成两拨人,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腿的抱腿,好容易把那两位爷拉扯住。
瞿四奶奶这可太难了,这两人都是有头脸的人,清月阁的大主顾,随便谁都得罪不起。一边要保全他们的脸面,一边还得注意别不小心把人爷哪里弄疼了。不然等这事过了,回头来算账,指不定还说是清月阁的活儿做得不到位呢。
“三爷,您放下放下,您那凳子不长眼睛,要是不小心飞到曹老板头上,天津的座儿们怕是不会答应。总不能白嫩嫩的脸蛋上有一条疤吧?化妆也不好盖哇。曹老板,三爷他今儿本来是找玉兰香的,可是姑娘有些事耽误了,来得晚,三爷火气大,不想竟撒到您那去了,请您多担待。”瞿四奶奶满脸堆笑,说完看了一眼玉兰香,比了个眼色,玉兰香便过去,搀住莫文唤就呜呜地哭了起来:“三爷,都是我的错,您别生气了。您如果有个好歹,叫我,哎呀,叫我在哪里再去找一个这样全心全意待我的三爷啊。”一边抹着眼泪,真个是梨花带雨。
给玉兰香一哭,莫文唤也稍稍冷静了些,想了一想,唱戏的要是脸毁了,等于是毁了人家的饭碗。而且这个曹玉来着实不是个善茬,又有些背景,拼起命来也是自己也是要吃亏。而且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不能唱戏了,黑帮头子在他身上便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说不定捧他的钱都还没回本呢,这样,自己麻烦可就大了。于是装作是被拉住的样子,恶狠狠地盯着曹玉来,气喘吁吁地放下手里的凳子,便借坡下驴了。
曹玉来那头估计也不想在北京把事情闹大,也渐渐缓和下来。瞿四奶奶赶紧示意玉兰香过来,把莫文唤拉回了先前的房间。玉兰香把他安顿好,倒了杯茶给他吃着,去拿金创药。莫文唤觉着在玉兰香面前挂了彩着实丢脸,便也没什么心情狎妓了,而且挂彩了,也不便回家。便叫了辆洋车,奔柳依依家去了。
“谁呀?这么晚……”门才开一条缝,莫文唤就一手把门撑开,作势软绵绵地就要往地上瘫。
“哎哟,三爷,你这是怎么啦?”应门的是大春,看见他这样子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搀着他。
“哦,是大春啊。没事没事,刚才跟人打了一架,回去我家老头子要唠叨,在你们这借住一宿。”莫文唤见应门的是大春,忙收敛了点浮夸的演技,赶紧站直。
柳依依刚好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好笑地抱着手站在那里道:“哈哈,三爷,跟人打了一架?你抢了哪家的相好?”莫文唤一见他,顿时腿脚又不好使了,往前踉跄了几步,挂在他脖子上:“还不是因为你。赶紧的,把爷搀进炕上躺好。”
柳依依只好拖着他,拖到屋里,像甩口袋地给他甩到炕上。
莫文唤哎哟哎哟地,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得是他为了依哥已然是点着了的炮仗,要不是瞿四奶奶死命地拉着,声泪俱下,都快给跪下来了,他才不会饶了那个死姥姥的曹玉来。
柳依依刨了些水分仍旧觉得挺感动,觉得三爷真是仗义,直夸他:“三爷,您今天可是太爷们了。简直了!我认识你这么些年,算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爷们这么帅气!”
“你忍着点啊。”柳依依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拿着个棉花球,小心翼翼地帮莫文唤擦拭着头上的伤口。
“疼疼疼!”红褐色的药液渐渐侵入裂开的伤口,追杀着伤口里密密麻麻的细菌,像是用千万颗针在刺莫文唤的伤口,莫三爷疼得叫了起来,眼泪都飙出来了。
“哎哟哟,我轻点我轻点。”柳依依手上的力度明显轻柔了很多,朝窗外喊:“大春哥,倒一盆温水来。”
大春答应着,往厨房去了。
“什么叫第一次见。你以为你三爷只会喝酒写字耍小聪明?三爷深藏不露!不过你是没听见他们说的有多难听。疼疼疼。”莫三爷直叫唤,指指脑袋:“哎,你看那个死姥姥的曹玉来,差点给我砸成了杨戬。”
柳依依不厚道地笑了出来:“那敢情好,给你开天眼了。”
“去你的,我开了天眼,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蛇精。”莫文唤毛手毛脚地摸了摸柳依依的脸。
怎么又是蛇?柳依依拍开他的咸猪手:“你怎么跟大春哥一样啊?我姓柳招惹你们啦?”
两人扯了会闲篇,莫文唤突然想起何世缘的话来,于是便问柳依依:“何世缘说世芬养小白脸,还倒贴黄瓜二两?真有这回事?是谁?莫不会……是那白公子吧?”莫文唤唉哟一声,朝自己手心里砸了一拳。
柳依依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点点头。
莫文唤顿时来了兴趣,精精神神地爬起来,一副洗耳恭听的八卦表情:“怎么回事?快快,快给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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