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姜如翠

龚远志认识三年的网路好友,名叫“REBOOT”,真名未知,年龄未知,坐标未知——龚远志在这类事情上很有分寸,既然没有“奔现”的可能,他便没兴趣打探对方太过私人的讯息,从过往的聊天记录来看,REBOOT应该比他小几岁,职业是老师;当然,龚远志能提供给对方的有效关键词,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外科医生”四个字。
刚认识那会儿,龚远志有想过和对方进一步发展,他这个年纪,谈恋爱就简单多了,无非是匹配生活而已,更何况在硬件上,龚远志也算是第一梯队种子选手——他在骨科混到这个地步,经济条件尚可,也没什么不良嗜好(郝阅川注:手术室开黄腔除外),说到身高体重颜值腹肌性功能等等,他要是分数不够,也不至于被全院同事追着屁股喊“老公”不是?
他颜值能打,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六,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腹肌沟壑分明,性能力……算了这一条就不谈了,龚远志抽了抽嘴角,现在的交友网站都这么露骨了么,本着临床医学严谨的态度,他空了大半,就在“1/0/0.5”的选项上勾了个“纯1”——有互动的性生活得追溯到他二十几岁那会儿,十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太多,更不要说生殖细胞减数分裂的能力了。
不过在龚远志看来,他不年轻,说是上网相亲,四舍五入就跟找个后老伴儿似的,这种方面就算经不起时间的检验也无妨,收敛一点点总归没错,他可不想跟姜雪诗那样隔三差五把肛肠科叫来会诊。
姜雪诗对此愤愤不平:老子是搞普外科的啊,病人开完刀不肯放屁怎么办?我当然要叫肛肠科来啊!屎尿屁他们科管俩,不找柏山存我找谁?
柏山存(肛肠一科住院总):瘪三,我谢谢您,拉屎放屁您尽管找我,别让我给你弟弟缝屁股就好。
姜雪诗:……这个梗过不去了是不?!
关于姜雪诗的故事我们以后再八,他和供职消化内科的胞弟柳寒诗之间的回忆少儿不宜,得好好酝酿一下措辞。
再说回龚远志,光论条件,他不至于有如此长的感情空窗期。之所以单身这么久,其一归咎于工作性质,他处在外科医生的黄金时期,长白班连着大夜班那是常有的事;其二,他对感情的需求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淡漠不少,没了早几年看着身边人成双成对时心生的艳羡;当然还有一个绝对不能忽略的因素,那就是他DNA上的外甥、户口本上的儿子——姜如翠。
姜如翠,这个文艺范儿的名字出自龚远志胞姐龚远鸣之手,选自白石郎曲原文“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用于称赞少年“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么文绉绉的表述,也只有身为语文老师的龚远鸣能说出来,换作孩子他爸,格斗运动教练姜力的话,估计就只剩一句“你妈觉得你真漂亮”了。
不过拜孟德尔所赐,姜如翠其人倒也应得起“漂亮”二字,他出生时右眼角下有一颗深红色的痣,长开后才发现是一枚小小的心性胎记,合着他遗传自龚家狭长的眼形,自小就成了大人嘴里的美人胚子;而父亲这边也毫不逊色,继承了他爸姜力优秀的运动基因,和同龄人打架从来没输过,大抵是看外表觉着他好欺负的,基本都领教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五年前姜力一家自驾回途,姜如翠难得晕车,就和龚远鸣换了位置,打算在后座睡一觉。可这一觉,睡得似乎太久——他睁开眼时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好一会儿才瞧清楚人的五官,没等他开口喊妈,对方倒是先一步出声,连珠炮似的问了他一长串,什么“饿不饿”、“疼不疼”,这时的姜如翠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龚远志,而不是龚远鸣。
车祸地点距离高速出口300m,对方醉驾全责,可惜穷得叮当响,肇事车又是雇主的私人财产,赔不出几个子儿。院前急救是辉华接的,正巧是杨晓真值急诊班,在听到“龚远鸣”三个字的时候立马通知了龚远志,可惜的是等他们赶到现场,夫妻俩已经没了生命体征,睡在后座的孩子还剩一口气,但看样子也伤得不轻——姜如翠在这场事故中断了5根肋骨和一条胳膊,合并血气胸,全身软组织多处挫伤,当然,最令他不能接受的是,他才十岁,就永远失去了姜力和龚远鸣。
龚远志和龚远鸣是打一个肚子出来的前后脚,龙凤胎,姐弟俩感情好,生活工作无话不说。姐姐和姐夫是高中同学,地下活动全靠弟弟打掩护;而弟弟的性取向被姐姐发现之后,龚远鸣也只是好心地提醒他说世道艰难,万事求稳——翻译一下就是你爱咋咋滴,别太招摇,不过当弟弟的也算洁身自好,谈感情奔长长久久,“龚远志,抽屉里的凡士林过期了扔一下谢谢。”
姐弟俩的爸妈虽然没等到儿子成家就驾鹤西去,但好歹和外孙姜如翠打了个照面。打从前姜如翠还是很喜欢这个舅舅的,姐弟俩长得很像,又是高颜值动物,小孩子天性就喜欢亲近熟脸;可自从“舅舅”变成了“爸爸”,姜如翠对龚远志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看人的眼神满满的厌恶。
更令龚远志头秃的是,先前他和姐姐关系太好,他那点子破事就没想着瞒姜力,而龚远鸣这个嘴没把门的妈又毫不忌讳地在姜如翠面前大谈他的单身问题,在自己用“请不要荼毒儿童”的眼神疯狂暗示后依旧表示“要让孩子懂得世上的爱千万种,他要做的就是尊重与包容”,于是“我的舅舅是基佬”就成了姜家公开的秘密——龚远志独坐于星爸爸的落地窗旁,端着杯凉透的馥芮白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大约15分钟前,他在相亲网站上约了一位条件相对合适的男士见面,对方是专职小说家,纯0,因为自己深宅所以反倒希望对方不是居家工作的类型,这样可以给彼此足够的空间,唯一的硬性条件就是必须“纯1”,管你是帝王、腹黑、忠犬还是鬼畜,年上年下都可只要是个攻——龚远志一看这要求还是有点心动,瞅了一眼排班表就和人约了线下。谁料刚一坐定,连自我介绍都没来得及开始,就看见姜如翠满脸泪花地推开星爸爸大门朝他扑了过来,一边扑还一边嚎——
“妈妈QAQ!”
“妈妈,妈妈你不要我和爸爸了嘛QAQ!”
“妈妈你好狠心啊,原来你离开我就是为了这个叔叔嘛QAQ!”
龚远志:???
姜如翠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儿蹭龚远志身上,然后用听起来很克制但在座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音量说道,妈,你想反攻的话我回去和爸爸商量,我一定站你!
龚远志:?????
姜如翠心满意足地看到了来相亲的男士愤然离去,他吸吸鼻子,端起龚远志的咖啡大剌剌地吸了一口,可惜没料到这么苦又连忙吐了,他鼓了鼓腮帮子,甚是得意:我亲爱的爸爸,你是否有许多小问号?
龚远志:……
姜如翠:……
龚远志冷静了一会儿,他大概明白了什么,于是叹了口气:说吧,这次期中考试,你数学考了几分?
太过分了,龚远鸣这个教语文的,生出来的崽都偏科,铁定是期中考又翻车了——老龚都快摸索出规律来了,但凡撞什么期中考期末考,姜如翠就特能给自己惹事,跟精神病特喜欢挑春天发作一个样儿。
姜如翠轻哼了一声:19分。
龚远志:?!
姜如翠:还有,现在是6月了,这是期末考。
龚远志:……
反正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最著名的当属姜如翠拿着龚远志的身份证一口气申请了七家交友网站的VIP会员,一口气约了七位单身女士,还特别贴心地约在了同一家咖啡店,然后自己难得撒娇地拉着龚远志走进了这家暗藏杀机的星爸爸——
这大概是龚远志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对“抚养姐姐的孩子”这件事心生后悔。
作者有话说
    肛肠科住院总柏山存小姐姐教您骂人小技巧,做人要有文化,骂人不带脏字,如何优雅地表达对方满嘴喷粪?

    柏山存:这位低位肠梗阻患者请赶紧清理一下您口中的肠内容物,您这量有点大,洗胃管容易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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