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期

一进疱屋,便瞧见霍璟琴拿着油滋滋的牛皮纸发呆,小桌上乱七八糟,都是些宫里吃不到的卤鸭点心,此刻就零零碎碎的剩些边角。
霍璟琴将牛皮纸一张张收集起来,有剩余的食物便塞进嘴巴,满满的塞了一嘴,一边吃一边豆大的泪珠滚落在纸上,滑落在地。
她站在霍璟琴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
哭的泪眼朦胧,霍璟琴感觉到眼前有人,急忙擦着眼睛,咽下食物解释道“刚做完饭烟还没散掉,呛眼睛里了。”
她没说话,手慢慢缩紧握着长剑,指端靠近剑柄,似乎想拔剑刺去。
霍璟琴擦干眼泪抬头,忽而发现眼前的女子是谁.她有些迷糊,再三揉揉眼睛,确定不是在做梦。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霍璟琴只好装作忙碌,赶紧把牛皮纸收好,然后搬着凳子放在空处,用袖子擦干净,才有些小心翼翼的伸手请她“您……您坐……”
她看着霍璟琴的表情,说道“这些污秽旧物,为何你还要收着,难道朕亏待了你不成?”
霍璟琴不敢看她,立刻跪下磕头“民女有罪。”
“朕问你话,不是说你有罪,你起身说话。”她说到,那一夜如狼似虎的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懦弱?她不由蹙起眉头。
霍璟琴不敢起来,继续趴跪着,她也不在意,转而看着这间小小的疱屋,东西少的可怜。
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后妃不受帝王宠幸,连宫女太监都能瞧不起她们,在吃穿用度上弄虚作假。
若有个名分又会大不同,她心想着,无意识的脱口而出“你这里如此简陋,需不需要添置些什么?”
“不用了,挺好的。”霍璟琴没怎么见过大人物,所以她有时候想不起来用敬语,说完之后才想起自己鲁莽急忙添上“民女请陛下不用再添物件,宫里吃穿用度比平民人家好上千百倍,民女独居不必如此破费,若陛下真想添置,请陛下将那些物件的钱省下,赠给路边流民。”
“朕的子民,何劳你来担心!”她说到,突然想到“你说什么?独居?昭阳殿难道没人伺候?那刚才的宫女?”
“民女……民女不需要人服侍……”霍璟琴低头说到,她不想有人再为自己而死,侍女也是人,她不能害人家。
“不用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朕从不吃这一套!你需不需要人服侍是朕说了算。刚才那小宫女对你不是不错么,朕赐给你!”她冷笑道,以退为进的招数她早就看腻味了,想跟她玩心眼,也不看看她是谁。
“陛下,不必了……”霍璟琴急忙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又同时撇开。
“你若是孤单寂寞,你要多少宫女太监玩弄,朕都可以给你!但是崇文郡主,你若敢动她,朕不会放过你!”
“郡主……不是,郡主只是来……”
“朕不管乐崇找你做什么,朕只告诉你,乐崇身份尊贵,不是你这等卑微之人可以触碰,乐崇尚且年少,若是她对你示好,你也必须拒绝!朕把话给你撂这,你敢动她,你就等着你九族被诛的消息!”她怒急,指着霍璟琴,似乎指的越用力,她的怒火便能少几分。
“可我没……”霍璟琴抱着头跪着,偶尔想要反驳。
“你没什么,你当朕是瞎子?几次三番乐崇来找你,你身处后宫,乐崇在外廷,你们有什么事值得如此私通?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
“敢问陛下,我……是什么身份?”说道这,霍璟琴突然缓缓抬头,看进她眼底。
她居然答不上来,霍璟琴的眼神如此执着,像是要一个答案,她无法回答之下,只好选择避开这眼神,撇开头就想走。
霍璟琴没有站起来,手臂却伸出硬是抓住她手腕,语气冰冷“敢问陛下……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
“松开!”她急道,却挣脱不开。她这能号令天下的帝王居然对一平民束手无策。
她的质问和这一句身份,刺痛到霍璟琴,在这宫里无依无靠,不敢和人接近,也不敢多走一步。
宫里的人一开始还会来见她,说些好话,渐渐没人来了,那时她才知道,她住的昭阳殿,历代以来根本就是冷宫。
打进冷宫的人就别想别人给什么好脸,虽然没有被明确的限制行踪,但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是在昭阳殿附近,宫人送饭食也是时来时不来,反正都知道她不可能被召见,也就不用费那个心思去讨好。
年岁稍微大点的宫人,已经深谙宫廷,故而对于她这种没地位没身份的人基本上是视而不见。
呆得时间久了,没人说话也不行,所以能跟她说话,就是这些个刚入宫不久,还不太懂宫廷规矩的小宫女。
小宫女们就像是她的妹妹,有空就会来,偶然乐崇来看她就会带吃的过来,她也会把小宫女们找来,一起食用。
她想念家人,想念那些孩子们的欢笑,宫中无日月的生活,过得实在是难过,有时候想起来,真的是支撑不下去,真的想一死了之。
如今,这个机会来了,这高高在上的女人亲自来见她,如果能死在她的手中,就算是最完美的。
霍璟琴思及此,所有的怒火都飙升上来,就算死她也要死的痛快,也要发泄掉自己心里的怒火“你口口声声质问我,压制我,是!我是没身份,没地位!你是皇帝,对,你高高在上,你高高在上我没拦着你啊!我没有挡你的路,没有做任何事情来阻碍你,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活下去,我在这里两年了,两年了你没有任何旨意来,今天你来了,一来就是各种酸词,我招你惹你了?你看我不顺眼么?你看我不顺眼当初你杀宫女时你为什么不一起杀了我?”霍璟琴激动的站起来,转身抓住了她双手,不让她动弹。
她握在手中的长剑在摇晃,霍璟琴看到利器,竟然有些欣喜。
“你是来杀我的对么?来,拔剑吧,我等着,如果一定要一死已解脱,我愿意死在你手里,动手啊,你来啊!”霍璟琴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剑柄上,强迫她拔剑。
“你有病啊!滚开!”她身为帝王,被人强迫或者怒吼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她此刻心里不是要诛霍璟琴九族,而是害怕,害怕霍璟琴此刻狰狞的表情,害怕她的作为。
“你凭什么命令我?你让我滚开!你抛绣球那天你为什么不让我滚开?现在让我滚,我告诉你,晚了!”霍璟琴说着,双手按住她的手,臂膀一展,两人将剑拔出,明晃晃的长剑闪着寒光。
“你放开朕!放开朕!”她惊呼,这利刃此刻让她胆寒。
霍璟琴猛地松开她,看她握着剑退了几步站好之后,霍璟琴才解开自己襟口,指着自己胸膛“对准点,对,对准这里,来,来啊!”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她说到,急忙甩开长剑,头也不回的冲出去。飞也似的离开昭阳殿。
霍璟琴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遮住自己双目,摸干净脸长叹一口气“我没疯……我只是想让我们都解脱……”
地下长剑兀自摇晃,她捡起来,重归刀鞘。
得罪帝王的结果是什么?显而易见。死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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