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成尼姑

鹿鸣在哀嚎她的头发。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直挺挺的躺在陌生床上,都要抓狂。
一抓狂就要抓几下头发,结果,鹿鸣抓到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是谁?
谁把我头发剃光了?!
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定要把她脑袋按进狗屎堆里醒醒神!
她猛然起身……
砰!
身子转眼无力倒在硬邦邦床板上。
她像是一台老旧台式机,开机缓慢冗长,好不容易全身上下连机上了,迟来的身体反应瞬间席卷全身。
她脖子疼,胸口闷,脑袋重,手脚无力。
难不成我年纪轻轻脑溢血发了?
难不成摔着脑子,脑后勺动了手术,才把头发给剃了?
可这不太像医院啊?
鼻尖闻到的不是消毒水的味,而是檀香味,再看看这横梁灰墙,跟和尚庙差不离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鹿鸣刚这么一怀疑,门外传来说话声。
语调悠扬,轻重缓急有度,跟拉二胡似的。
听不太懂啊,这都哪地的方言?以前有在哪里听过吗?鹿鸣脑子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她在想,在试图搜寻以前的记忆。
刚意识到这一点,忽而,脑海一阵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一波接一波覆盖过来,她如同被海浪冲过来的孤岛,坚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神志才没被冲走。
这是另一个叫鹿鸣的人生走马灯。
鹿鸣,小字呦呦,贞观七年出生,大唐长安城昭行坊鹿家次女。
母亲早逝,家里只父亲和大兄,父亲是太仓署一名老典事,而大兄是长安县的一名坊丁。
看上去,家庭关系很简单,按理说会很和谐,但是,六年前,十岁的鹿呦呦被许配给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的外甥的庶子赵羽错,李承乾事变后,李安俨出了事,鹿父生怕鹿家受到牵连,立马将才十岁的鹿呦呦送进了禁苑里寺庙修行。
这事干得真奇葩,未婚夫赵羽错跟李安俨隔了那么远的姻亲,要不然鹿家也不会高攀的上,结果前头李安俨才犯了事,立马树倒猢狲散,能散到隔了好几茬的黄毛丫头被强行削发成了尼姑?
鹿鸣皱了皱眉,她手指搭上脖子,上边缠了一层厚厚的绷带,手指稍稍按压,有些疼。
她的脖子受伤了。
记忆中的恐惧还残留在脑子里,一回忆起来,身体的瞳孔不由自主放大,心悸。
那是大半夜,有人从背后伸手死死的勒紧她的脖子。
她看不见背后的人是谁,嘴吧无声张合,像条鱼,无望的挣扎,桌案上的烛火拼命晃动,人的影子被放大,映在墙上,成了巨大怪兽,可怖,黑影无声狂啸,最后它吞噬了她……
这是原身鹿呦呦最后的记忆。
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一个小尼姑,平日里干着粗活,吃着粗饭,日复一日,谨小慎微,就连被同门使唤着干这干那也没怎么反抗,怎么就招惹了杀身之祸?
鹿鸣头有点大,一边接收这大块的记忆,一边梳理眼下状况。
说实在话,就这么突然成了七世纪的人,很不爽啊。
她也没干什么啊,就喝个酒,一觉醒来就接收一具烂摊子,这是打算给她来个人生大挑战么,历史就这么来了一个大倒退,从二十一世纪退到了七世纪?
就算她再怎么心宽乐观都不想接受现实好么!
突然给人安个大唐人士身份就算了,为什么不是公主身份?大唐的公主相比明清公主很难得的比较自由,不管得不得宠都可以过安心日子,再不济给个道姑身也行啊,好歹能保住一头秀发。
鹿鸣想着以后的糟心日子,一股酸涩从心间永出,忍不住双目含泪,悲切不已。
“……行空这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都昏迷两天了……师父可是让我们好好照顾她,唉……”
“……自己要吊死就吊死呗,别在禅房里头啊,晦气!死了就死了,费什么神?”
“唉,她最好活着,不然这药钱可就白费了!”
“药钱?也是,这可是寺里的公家钱,我们也有一份的,不行,一定要找她拿回来!”
听听!连朝夕相处的同门都在背后咒她,多糟心!
催命也就算了,还催债?不行不行……为钱劳命的人生她绝对不想再来一遍了!
正当鹿鸣思索该用哪种自杀杀回二十一世纪去时,门外说话声停了,两个尼姑推门而入。
“醒了?”行善提着一个食盒,面容沉静,倒有两分慈悲,她将米粥、汤药一一摆在木案上,打量她的脸色,“看样子大好了。”
另一个尼姑行德倒吊眼,鼻头硕大,一脸酸相,一开口,就有毒。
“行空,你既然醒了,就赶紧向佛祖谢罪去,平白玷污了这清净,我们还没追责你呢!”
行德指尖点人鼻子,居高临下道,“你说你,想自杀跑别地儿自杀去,省得脏了这地儿。”
“不……不是自杀。”鹿鸣无意识反驳,“是……”
“得了吧,还是我跟行善看见的呢,听到动静,还以为你怎么着呢,结果这么大个人就吊在这横梁上,在那一荡一荡的,木案四只脚朝天,唬了我们一大跳……自个儿寻死也要弄出这么个大阵仗来,从这里过去的永安渠不好吗!那水深够够的!”
“行德!”行善撇了她一眼,行德止住了话头。
行善将食盒收拾妥当,不咸不淡地说道:“行空,你若是身子能走了,主持叫你晚课结束后,去她那走一趟。
鹿鸣欲言又止,忽而想到行善和行德是现场第一发现人,指不定有凶手嫌疑,便闭了嘴,不再提及她被黑影勒死之事。
很明显,她被黑影勒死,当时可能没死,只是因窒息晕了,但是这毕竟是皇家寺庙,黑影慌里慌张,赶紧进行下一步,伪装成了上吊自杀,结果就被行德行善发现了,给救了下来,身体被她捡了,命大又活了回来。
等等,或许行德行善并不是凶手,毕竟等她死得透透的再说不是更好吗,反正大晚上没啥人知道。
鹿鸣见行德行善放下药食,交代完话就要走,连忙谢道。
“多谢两位师姐。”
初来乍到,礼数得到。
行善倒是诧异回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好生休息,别再做荒唐事了。”
“是。”
鹿鸣目送两人闭了院门,渐行渐远。
暮鼓一声声开始响,鹿鸣勉强着身子爬了起来,先将有些凉的米粥给灌进胃里,总算恢复了些许力气。
又看见旁边那碗药,也不知道是放了什么,黑漆漆的,碗边沿还冒着细碎的泡沫。
一想到这是七世纪的药,鹿鸣在倒掉跟喝掉之间反复横跳后,才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
幸亏咽喉疼得要命,药的味道被疼痛掩盖,这才没冲击掉她的心理防线。
唉……
这日子才刚开个头,鹿鸣就有些知难而退了。
大唐啊,长安哪,听着挺浪漫,实际上哪里比得上现代文明的舒适哟。
话说这是个什么年份?
鹿鸣从记忆中调出相关信息。
贞观二十三年八月。
哦,唐太宗刚死……啊,不,刚薨了,老九李治,也就是唐高宗即位了,两个月前,全寺的僧尼还去参加大型国葬呢,国葬后寺里还迎来了一批唐太宗的无子嫔妃!
啧啧,真惨,好不容易进了宫,万一宫斗封了高位,岂不是尽享人间富贵了?结果,唐太宗似乎只喜欢长孙皇后,儿女们个个差别对待,封了也白封,不但如此,人主子一死,嫔妃们立即被强行削发成尼,发配进寺庙了。
想到这里,鹿鸣只觉得这段很熟悉。
等等……在记忆里,这个皇家寺庙叫什么名字来着?
感业寺……这特么是感业寺啊!
就算鹿鸣这种历史小白也听说过这个大名鼎鼎的寺庙啊。
一代女皇武则天人生跌入低谷啊,这个当头,谁能料到她从最坏的境地逆风翻盘成就一番传奇呢?
而现在,这个传奇就距离这不远的地方,在同一所寺庙!
鹿鸣有些蠢蠢欲动,好像……穿越到这个大唐也不坏啊,可以见见历史名人嘛。
还有……长安城。
这么一想的话,得尽量还俗才能到处逛呢。
也不知道这个身体的老爹有朝一日会不会接她回家。
鹿鸣眼睛闭了闭,听着暮鼓结束后,将睡得皱巴巴的僧服拉平褶皱,整理一会儿后,才推门去见寺庙主持。
顺着记忆,鹿鸣慢慢的往主持厢房方向走。
这个时代特别宁静,习惯了信息时代夜生活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的鹿鸣难得多停留了一会儿,好好欣赏了下天上的皎月。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如今,只有那轮明月才是她的熟人了,千年后,千年前,它还是它。
星光跨越了那么千年,在宇宙中也不过一瞬。
人类的这点岁月哪里就值得伤感呢……
鹿鸣深深吸了一口气,夜空的清凉沁人心脾。
这时,厢房的灯闪了闪,门吱呀一声开了,院里的尼姑慧真看见她杵在那里,向她招了招手。
“师父等你很久了,进来吧!”
鹿鸣敛了乡愁,微低着头,进门拜见本寺院院主。
主持净慈师太大约六十来岁左右,颜色柔和,满面祥光。
“行空,你身子可大好了?”
“今天前些时辰刚醒,想必会好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主持连连点头,“前几天的事,就这么算了,毕竟传扬开去不好看。”
鹿鸣微微挑眉。
“还有,三天前,鹿施主来信说,要接你家去。本来打算跟你说的,没想到当晚你就出了这事。你想什么时候家去,就告我们一声,也好回了你父亲。”
鹿鸣惊讶了,不是吧,她才想着这尼姑得当到什么时候,这原主的老爹就来接人啦?
“院主是说爹爹三天前来的信?”
“是啊,想必念着你呢,佛门清苦,既然你已经堕落了,不如就此归家吧。”院主轻描淡写地说着异常严厉的词。
堕落,鹿鸣突然想起来,佛门中认为自杀是罪大恶极,死了会堕落到三恶道,难怪面目慈悲的院主语气却毫不客气。
院主并不知道她被人谋杀的实情。
要回去么?
感业寺里有人躲在暗处谋害,可是回去的话,要见陌生的亲人父兄么?
一想到这里,鹿鸣又觉得异常不自在。
“师父,弟子伤势未好,恐家人担忧,想着在感业寺呆上一段时间,养好伤再回去。”
“也好。”院主也没强行赶人。
鹿鸣见夜已经深了,便不再打扰主持,要告退。
未料,主持在她离去之际,突然说了一句。
“行空,你要小心,自杀后亡识离体,易被厉鬼所摄啊!”
作者有话说
    本想写纯粹的历史小说,但是,找资料考据太难了!我一个萌新,真不想叫自己这么为难,所以就开始往里边填充玄幻因素了……(机智脸.jpg)

    所以有什么谬误的地方,请读者们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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