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榭斛

“元君,从这下去就好了,白石家中还有事,就不打扰元君了。”陆白石本想着刻意离许棠远些,没想到许棠御个剑居然这么慢,脸色还贼难看。想着他一个十五岁才入仙门的普通人,灵根不稳也正常,便也没管他,只把他带到漠原上空就赶紧离开了。
许棠找到那个什么榭斛阁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急急慌慌找了个合适的地儿,哇哇吐了一阵,才摇摇晃晃进了榭斛阁。
榭斛阁主谢安琏一看,忙命小童扶住他,上前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许棠靠在墙上,缓了一会:“没什么,喝酒了。”
“那,是想买醒酒汤吗?不过我看你醉的并不厉害,应该不需要。坐这先歇一会吧。”榭斛阁主仙风道骨,头发几乎全白,面色和缓,见许棠这幅模样,便扶了他一把。
许棠一把拉住他,看起来有些激动:“老阁主,您可知,可知天脉何解?”
谢安琏一惊:“什么?”
“天脉。”
“天脉……你……”谢安琏慌忙甩开许棠,“你是?”
“在下许棠。”许棠见状,知道他害怕,便往后退了几步。
谢安琏慌里慌张胳膊一伸,把一众小童揽到身后挡住,身子微微前倾,状态蓄势待发。整个场面看起来,像护着小鸡的母鸡警惕地防备着一个已经丢了魂的老鹰。
许棠无奈地笑了笑:“阁主莫要害怕,在下不会伤了你,只是想问问……”
“元君,您应该就是弃闻的天脉元君吧!不是老夫不肯帮你,天脉乃是上古神脉,老夫只一个小小仙药阁阁主,如何能帮得了你。”谢安琏情绪十分激动,紧张到直接打断了许棠的话。
几个小童不肯走,谢安琏只好一直这么护着,许棠心里知道他们没什么错,但还是抑制不住地烦躁,整个人身上透着戾气,本是凭门而立的虚疲身子慢慢站直,咬牙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说罢转身走出门去,刚出门口没几步,却突觉双腿一阵颤抖,只得扶了墙慢慢蹲下。他今日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身体里之前有过什么,如今骤然脱离了,就像风筝断了线,木偶无人牵,一种清醒的失控感让他身心俱疲。
“哎呦,可算是走了!”谢安琏放下双臂,甩了甩,坐了下来,几个小童忙上前给他揉肩捏背的。谢安琏喝了口水,对他们说,“今日不知谁给他出的馊主意,叫他来找我,我要是知道了,非饶不了他!这不是故意整我么!现如今但凡是界内人士,谁不知道弃闻那个私生子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好在我儿出去采药了,他要是也在,运气不好就得摊上灭门之灾了!”
有几个年纪较大的小童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可也没敢说什么,只安安静静伺候着。谢安琏闭上眼,身子瘫了瘫,看着十分舒服,语气也舒缓下来:“那小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们这几天别出门了,当心碰到他。”
一个小童问道:“师父,弟子方才看他并无异样啊?”
谢安琏睁开眼,看向那个小童,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你呀还是太小,没听出他走的时候那语气?像个好东西?人人都说天脉是上古神凤之脉,圣洁无比,威力无边。为何神凤做得了上古共主,许棠就是恶魔?还不是因为他自个儿劣根深重,玷污了神脉。好了,别锤了,去,把门关了,这几天他在这,咱们避一避。”
一个小童应声前去关门,门收得只剩一道小缝的时候,一道紫色堵住了夜色,小童心中一惊,往上看去,只见一只眼睛向下盯着他,神色深沉,烈烈如鹰。
小童差点叫出声来,慌手慌脚地赶紧收门,不料一阵袖风横扫而过,两扇门如同弱不禁风的书生,瞬间飞了出去。
“师父!师父!”
谢安琏不等许棠出手,一个箭步冲上来,把小童拽到一边,自己则被许棠一掌击中,滚落在地。许棠拍拍袖子走了进来,站的笔直,只垂着眼神,口中话语如凛冽寒风:“你方才说我什么?”
谢安琏正惊魂未定,还未来得及开口,忽听门口有什么东西响了一声。许棠往外看了看,榭斛阁位置比较偏,这个时候,外头已经没有人了。
许棠重新回到屋里后,躲在另一面墙后的陆白石松了口气。原本他已经回去了,他舅舅出来问怎么样,他说许棠已经下去了,自己没跟着。两个人纠结半天,猜来猜去,也不知道许棠今日到底会不会狂性发作。
“外祖父还没有回来吗?”陆白石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还没有,临穴山地势高峻,千窟百孔,碧寒草到底在哪,实在是不好找。”石岭屹也坐下来,叹了口气,“我说我去,父亲非不让,眼下榭斛那老儿派去的却是他儿子,这碧寒草千年开一次花,开满三次才完全成熟,世间只此一株,需得摘下后才会发芽生第二株。谁等得起三千年,实在不行,我还是即刻出发去临穴山吧!”
陆白石把手中茶盏猛地一捏:“舅舅说什么?去的人是他们家少阁主?”
石岭屹瞪着眼:“白术没有告诉你?”
眼见马上就要被问罪了,一旁正在捣药的小童白术立刻战战兢兢走上前跪下喊冤:“少阁主,年因少爷,我说了的,我说是榭斛家少阁主去的,天地为鉴,我真的说的是他家少阁主!”
陆白石和舅舅相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砸桌子。陆白石恼火道:“我这什么耳朵!白术,你且去干活吧,你向来伶俐,定是我听错了,不必害怕。舅舅,眼下你快去路上拦截榭斛家那个,他叫什么来着?哎呀罢了,舅舅,你快快去拦住他,告诉他许棠要去他们家灭门了。”
石岭屹立刻就出发了。陆白石把家务事交给白术,自己也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榭斛阁,才刚偷偷摸摸走到附近,就被碎得横七竖八的门木砸中了。
别说,就那么小小几块木头,把陆白石砸的差点吐出来。这还只是许棠轻轻挥了一下袖子。即便夜晚召唤不来东君,这威力也是够让人心骇了。
陆白石远远看着许棠进了榭斛阁的门,心中窃喜,便蹑手蹑脚走到了门旁,不料一脚踢中了一块石头,石头飞出去,磕到了花盆。
还好,躲得快。陆白石听着像许棠又进屋去了,忙捂着胸口,无声地呼了一口气。
“元君,元君这是做什么?老夫哪里得罪了元君?”谢安琏被小童扶起来,明知故问道。
“你们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许棠站在那,表情邪气中透着委屈和倔强。
谢安琏忙道:“老夫没有,老夫没有啊!元君莫不是醉酒幻听了?要不老夫给你煎一碗醒酒汤?”
“别装了好吗!”许棠的袖子猛地一挥,如同天刀地斧,前台被劈得四分五裂,哗啦一声木灰俱下。
“你!”谢安琏气得浑身发抖,“老夫与元君无冤无仇,元君为何平白无故前来找茬?”
“我与阁主无冤无仇,阁主为何平白无故胡乱造谣?”许棠握紧了拳头。
“老夫没有造谣!”谢安琏好歹也是个德高望重的仙医,几时被一个晚辈这般逼问过,不由得耍起了长辈威风,“老夫也曾和元君一样年轻过,那时老夫也被长辈批评过,却从来不敢抱怨过一句。元君骤然得了天脉,一跃为尊,老夫自然得屈膝奉承才是,可如今元君这般行径,人人背后唾弃,老夫说的那些话又算得了什么?元君若真不依不饶,索性也一掌杀了老夫。”
许棠听他如此说,气得磨牙凿齿,手中虽无东君,却也威力非凡,袖子一挥,正欲出手教训教训,眼前忽飞过一个金色身影,挡在了谢安琏面前。
“我的儿!”谢安琏一声痛呼,冲上去抱住了那个倒在地上不住吐血的年轻男子。
这是……榭斛的少阁主?
许棠身子晃了晃,整个人也慌了慌。正欲上前探探少阁主伤势,却见他身子一软,方才还剧烈起伏的胸口已是没了动静。
谢安琏正呼天抢地着,眼见许棠要过来,也顾不得什么身份脸面了,直接跳起来,上来就要与许棠厮打。许棠冷不丁被他扇了一巴掌,顿时清醒了不少,目光却是呆滞地看着地上那具尸体。
陆白石听着屋里的动静,完全没想到发展得如此快,也完全没想到发展得如此顺利。于是偷偷乐了乐,悄然离去了。
谢安琏此时发了疯一般痛打着许棠,他的法器是金银花藤,名不离,此刻千枝齐发,绑得许棠浑身上下密不透风。
那不离越捆越紧,勒得许棠呼吸困难,这才让他回过神来,冲谢阁主叫道:“老阁主!老阁主!你且先放我出来,我看看令郎还有没有救。”
“你看?”榭斛阁主冷笑一声,“是你杀了他,怎么,你还想救他?我这不离把你皮肉勒开后,会渗进去奇毒,眼下你就等死吧!”
“老阁主……”正想说什么,忽然又是那阵嘶鸣,铃铛声脆生生幽幽然地响起,许棠眼神一换,拳头紧握,咬紧牙关,一个发力,不离立刻碎成了飞皮碎屑。
“许棠!你……”榭斛阁主往后踉跄几步,惊魂暂定后,正欲决一死战,却见许棠转身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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