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似情

第二天中午,桑皎和众弟子换了衣服,客栈楼下各种颜色都有,桑皎一时脸盲,不喊一声都不知道哪个是自家弟子。饭后弟子们都休息去了,桑皎一个人出去散心。
虽是午休时间,街上摆摊的小贩却不见少,糕点,茶水,各色玩物,珠钗簪环一应俱全。吆喝声此起彼伏,在人们的谈笑中拔声而起,仿佛飘洒着香气。时不时还有算命先生走走停停四处观人。街道两旁鳞次栉比,各种铺子风格不一,东边一家华美贵气,西边一家清新脱俗,眼前这家典雅大方,身后这家简单明了,放眼望去每一家都想细细看一番。来来往往拉车的,运货的,骑马的,步行的,或汗流浃背,或神情自若,或走马观花,或细细赏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小城,还是挺有意趣的。
桑皎看着街上姑娘都撑着伞慢慢悠悠地逛,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慢下了步伐。正欲去铺里买些养颜的脂膏给桑羽,忽觉身边来了一股浓浓的酒气,混杂着鱼肉的腐气,闻之令人作呕,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穿着打扮得书生模样的男子,正红着一张醉脸,迷迷地看着她,笑得十分猥琐。
桑皎屏息皱眉,转身加快了步伐,谁知那男子一个箭步冲上来,直接从后面抱住了桑皎,把他那张脸从桑皎的额头一直蹭到肩膀。桑皎力气没他大,挣扎不得,本不想伤他,但他那股恶心的酒气熏得自己实在是忍不住干呕了几下,还有那个汗涔涔的脸刮蹭着自己的皮肤,黏腻得桑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围的目光都被吸引来了,桑皎也顾不上这么多,悄悄掌心运气,往身后男子腰上一拍,那男子的胳膊忽地从桑皎身上滑落,整个人倒在地上,嗷嗷了几声,有几个姑娘忍不住小声叫了个好,桑皎拍拍手,瞅了一眼地上那人,谁知越看越熟悉,这不……这不是自家外室的弟子么!
桑皎气得恨不得把他提溜起来训斥一番,可眼下在大街上,闹开了不好,于是摇摇头打算走开,还没走两步,背上突然被一股真气击中,整个人一个趔趄,往前倒了下去。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桑皎忍着痛往后望了一眼,见那个弟子怒容加醉态,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正一步一步往她那里逼近,桑皎顾不上痛,翻身起来,拔出长剑,街上人一看到剑,立刻四散逃开,那男子看到剑先是怔了一下,继而嗤笑一声,直接往桑皎这扑来,还未至近前,就被人一脚踢开了。
桑皎一惊,手中剑松了松。
“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什么体统。”那人捶了一把腿,走到桑皎面前,“没事吧?”
“峙宇兄?”桑皎甚是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许择木……还未来得及多想,一股血腥味冲上喉头,桑皎一把抓住竹瞰胳膊稳住自己,弯腰吐了两口血。
这人一喝醉了,做什么都不知轻重!
“你受伤了?”竹瞰忙扶住她,“伤在哪?”
“我没事。”桑皎轻轻甩开竹瞰。
竹瞰给她搭了把脉:“伤得不重,但你一个女孩子,得养好自己。”
桑皎面色微动,还是咬咬牙直起身子:“小事,仙门弟子,岂有不受伤的。”
竹瞰笑道:“你们家女孩儿是不是都当男孩子养的?你看隔壁江少主,宋小姐,还有陆……哪一个不是护得跟花似的。”
桑皎笑了笑,正欲离开,一阵痛感袭来,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竹瞰忙把她扶起,见她额头上细细密密地出着冷汗,便一把将她背起来,边走边说:“见死不救不是我药神的风格。我先带你去疗伤。对了……你怎么在这?”
桑皎支支吾吾道:“我……随便逛逛,就来到这了……”
竹瞰也没多想,毕竟桑皎几乎没有单独出过什么任务。便只淡淡哦了一声,桑皎小心翼翼问:“你呢?”
“啊?”
“我是说,你为什么在这?”
“我啊……嘿,呃,也是随便出来逛逛……咱俩还挺有缘……”竹瞰突然出了一头汗。
桑皎没再多问,就乖乖趴在竹瞰身上,随着他去了客栈。
店小二十分热情地给他们开了一间房,竹瞰觉得肩膀上的脸热了许多,忙道:“别怕,马上我再开一间。”
桑皎被竹瞰轻轻放到床上,怕他看到自己的红脸,立刻捂住了,竹瞰也没奇怪什么,只笑笑:“想吃什么?”
“随便。”
“那我真随便了啊!”
“好,我真的随便。”
弃闻弟子一觉醒来,发现桑皎不见了,问掌柜的,掌柜的说那姑娘出去了。几个弟子立刻出去找寻,却只在大街上看到了烂醉如泥的同门,在街上问了半天,一个糕饼摊主好心上前说他当街轻薄了一个小姑娘,被一个小伙子打了一顿。
“轻薄姑娘?”为首的师兄大怒,“师弟!你怎能做出如此有辱门风之事!”
一旁的同门劝道:“他喝醉了……”
“喝醉了做的错不算错吗?”师兄呵斥一声,几个师弟不敢吭声了,师兄冲糕饼摊主拱手一礼:“老板,请问可曾记得那姑娘什么模样?”
糕饼摊主仔细回忆道:“个子不高不矮,鹅黄色裙子,嗯……鹅蛋脸,挺白的……嗯,其他的记不大清了。”
“鹅黄色裙子?”师兄一惊,这……莫非是皎小姐?
“荒唐!”为首师兄一把甩开烂醉的师弟。又向糕饼摊主问道:“老板,你可曾看到那姑娘哪里去了?”
“这我就看一个小伙子把她给背走了,两个人还说了会话,像是认识的,那姑娘叫这个醉醺醺的小伙子给打伤了,你们修仙的啊,我看这小伙子打人都不用刀子……”
打伤了……为首师兄眉头紧锁,冲地下趴着的师弟狠狠叹了口气,命一人把他拖走,一人去找桑渺,自己带其他人满城找桑皎去了。
竹瞰一下午谨慎地出门去医馆抓了药,又捣了半天,忙到晚上才忙完,去了桑皎那里,要给她敷药。
桑皎脸唰地就红了。竹瞰端着药碗,别过脸,吭吭哧哧道:“那个,那个人术法是火系,你皮肤有烧伤,除了吃清热解毒的药以外,还得外敷,不然会溃烂的。你先把内服的药喝了,我去外头看看有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帮个忙。”
“哎,别!”桑皎突然拦住了他,“那个……要不你……把眼睛蒙上……”
桑皎是怕自己被暴露,毕竟今日当街被辱,又被竹瞰背走,许多人都看到了,过了这么久还没回去,想必自家弟子已经在找了,她猜出来竹峙宇来此地,多半是跟着许择木一起来的,眼下实在不宜声张。
至于为何要如此,她也不知道,比起许择木,或许她更恨那个所谓的天脉。
曾经她也沉没在家里人对许择木的仇恨之中,直到那一天,许择木在荒野渡选择了自断筋脉,若真的是自身原因,怎会愿意与天脉同归于尽?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外界都传是江尊主杀的许择木,江尊主当时的确冲了上去,可许择木死,却的的确确是自杀的,她一直不明白,连自己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为什么在场那么多人都心照不宣地说是江尊主所为。
想到这,桑皎不由得叹了口气,许择木好歹是自己的兄弟,眼下自己父亲,两个兄长皆死于天脉,这到底是怎样的一股力量,又为何频频伤害自己的家人?
许择木……桑皎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转头正准备问一问竹瞰,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竹瞰把自己的脑袋包成了一个球,包完又开始包手,包手的时候才发觉顺序错了,应该先包手再包头,眼下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估摸着瞎弄。听到桑皎在那笑,自己也跟着一起笑:“别笑了,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桑皎芳心突然一动。
竹瞰没包的那只手端着药,头扭着,桑皎羞涩不好意思脱,竹瞰也没着急,只默默等着,桑皎突然想到天气尚热,恐他这样会闷着,于是拿床单蒙着脱了衣服,然后拿床单捂着,只露出伤着的部分。
竹瞰拿包了白布的五指一点一点往往上敷药,听到对面桑皎一声不吭,停了下来:“是敷错地方了吗?”
“没有。”桑皎松开了咬着的牙,“能感觉到,小事,不疼。”
竹瞰笑了笑:“这点跟你姐一样。”
桑皎心里莫名一阵失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竹瞰上完药,把绷带覆上,一头拎上,一头拽下,方便桑皎够着。桑皎自己缠完,脸上红晕还未褪去。又是一股羞涩感袭来。却听竹瞰突然笑了一声,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怎么了?”桑皎把衣服穿好,“我好了,你赶紧把布卸了。”
“我想起来一件事。”竹瞰把布条一点一点绕下来,头发已经被闷得湿透了,贴在头皮上,脸上也粘满凌乱的发丝,腾腾地散着热气,“我这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你小时候可把我看光了。”
桑皎圆眼一睁:“哪有!”
“有!”竹瞰抹了一把脸,“小时候你们家来我们家游学,那时候我们才三四岁吧。有一天晚上我跟堂弟打架,好像是因为我和他闹脾气,他故意泼脏了我最喜欢的衣服,我就扒了他的衣服,把他衣服放地上踩,我娘知道以后把我扒光了打,然后罚我赤条条地站在院子里站一个时辰。那时候大家都知道我被这样子惩罚,没人敢过来看笑话,所以我孤零零站在院子里也不觉得太羞耻,结果……”
桑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一声:“闭嘴!”
竹瞰指着她哈哈笑了一声:“刚好你上午课业没过,晚上去找我大哥重新检查,路过了我院子,看到了我……好像还多看了两眼……”
“胡说!”桑皎脸羞得通红,“我没有看到!”
“没看到一开始为什么那么激动打断我?”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不避开,还要多看两眼?”
“你!你你你!不是那样的!”桑皎脸越发红了,“那天晚上我去找竹大公子检查课业,走到你院门口时,漆黑漆黑的夜色下,一个赤条条白花花的东西……无比醒目地立在门口……我……太醒目了!不自觉就注意到了而已……是你!是你抓住了我的目光!我是被动的!不是我把目光投了过去,而你把我的目光拽了过去,我是被动的!”
“好好好,被动的,我知道,我知道。”竹瞰见她激动起来,有些后悔说这些,便赶忙安慰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为糟心的文笔头秃。

    希望最近一切顺利吧。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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