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蒋令儒

赵南呆愣在原地,朝外指道:“杨公子他们已经逃出来了,正在那救火。”
谢翎这才松下气来,匆匆披了件外衣就朝外走:“我也去帮忙。”
“诶,你不能去”赵南见状急了眼,快步挡住去路:“李老大让你在屋里好好呆着,我来通知这个消息,也只是想叫你安心!”
“我是这南屏寨的三寨主…”谢翎声音嘶哑,抬手指向天边的火光道:“兄弟们在那处受苦,我又怎能安心?!”
赵南被她的语气震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劝。
谢翎趁着机会,拔腿就往主厅的方向冲。她脚底生风,只得匆匆回头道:“若是出了事,你直接叫大哥来找我 。”
一路奔至起火点,浓烟窜上了天,寨子里的弟兄手提水桶在混乱中灭火。
谢翎焦急地在人堆里四处张望,她左右寻了好些遍,才终于看见站在一旁的杨故:那人手撑着树干,咳嗽地直起不起腰。
谢翎忙跑上前去将他搀住,扯着嗓子急切道:“烟这么大,你怎么还往这处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杨故撑着力气抬起头来,以手掩唇,在烟雾中轻咳着,哑声回道:“我以为,你在这儿。”
我忧心于你,所以才会一路找来,只想看见你。
谢翎望着他眸间映出的自己,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在火光中相望,将彼此的眉眼藏入心底。
火势愈大,烧得木头噼啪响。
谢翎猛然回过神来,便也顾不得什么其他,忙是抬手将杨故往后方推:“你赶紧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歇着,我去帮忙。”她说罢,又不放心的补充:“好好呆在那儿,等我来找你,知道吗?!”
火光染红了姑娘的脸,正巧映在杨故心间。
他眸中藏着她,点头道:“好。”
谢翎深深望了杨故一眼,复抿紧唇奔往人群中,扬声冲前方人道:“分个桶给我。”
火势凶猛,储水池很快见了底,可火光仍未消退。
不多久,汗水就浸湿衣襟。
谢翎咬牙擦汗,手中的水桶变得愈发沉重。她无意朝边上望去,正好看见了匆匆赶来的赵南,忙转头大声问:“你怎么才来?”
周围太过吵闹,说话声不太能被听见。
赵南随手打了水往前倒,也喊着答:“我刚把送赵惜下山,这一路倒是怪得很。”
“说清楚!”谢翎声音更大了些。
赵南又打了满水,眸中现出几分猜疑,犹豫着道:“我下山的时候,碰见了很多官兵……”
怎么会有官兵?
谢翎愣住,指甲死死扣住掌心,颤抖地开口:“那你看见大哥了吗?!”
赵南随之反应过来,眉头暗暗皱起,摇了摇头。
陈升、大火、官兵……
根本不是招安队伍,那是剿匪的兵!
谢翎想到此处,脚下便是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身后有人猛然抬手,将她撑住。
谢翎长长吸气稳住心神,回过头去刚想道谢,却是惊呼道:“二哥?!”
只是一日不见,周志武已然变了个人。他换上了布衫,褪去不少匪气,看模样就像个寻常百姓。
周志武拍拍妹妹的肩,沉声说:“你去找李作成,这儿有我。”
谢翎没反应过来,怔怔问:“二哥……你怎么回来了?你是不是看见了我的信。”
“什么信啊信的?”周志武耐不住性子,轻推了她下,皱眉道:“我才在安好了住处,隔天就见山上起了火,才想着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南屏寨是家,若是出了事我能不管?!”
他说罢,又瞅了眼谢翎,出声调侃:“早就说了,不能让你和李作成多呆。这才多久,行事就变得如此墨迹。”
这才是周志武的语气。
谢翎稍稍定下心来,仍是带着担忧道:“赵南刚刚看见有官兵上山,二哥你得多注意些。”
周志武嗤鼻一声,骂道:“奶奶的,我就知那蒋姓狗贼不安好心。”他揉揉姑娘的发顶,耐心承诺:“小羽毛放心,有二哥在,那几个杂碎上不了山。去吧,替我好好教训李作成。”
谢翎听罢点点头,便再无多言,转身就匆匆离去。
周志武望着火光,眸间渐渐显出捕猎者的兴奋。他握紧腰间双锤,挥手命令:“赵南带着人灭火。其余有血气的同我下山去!”
“是!”一呼群应,好个气派。
在主厅不远处,火烧红了半边天。
李作成脸色惨白地看着眼前人,嘴唇失了血色,颤声问:“蒋丞相,你这是何意?”
蒋令儒望着火光,并未起唇。倒是身边的陈升率先开口,启唇讽刺:“李寨主聪明绝顶,怎能连这点事都搞不清?”
他说罢,又皱眉拂袖,道:“当真是个贼窝,尽是些毒虫。”
李作成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不觉气得浑身颤抖,却仍是顾着礼数,克制着解释:“陈大人此话差矣。我南屏寨虽说不被朝廷认可,但做得事却都是为了朝廷……”他说着,又看向蒋令儒:“这些事蒋丞相都知道的,所以他才会……”
“我知道什么?”
蒋令儒步子稍挪,半张脸隐在暗处,出言打断了他的话:“李寨主且说说。”
李作成面上又白了几分,他双唇微颤,仿佛成了提线木偶,只顾着喃喃重复:“你明明答应过的……你明明答应了的……”
“蒋丞相是朝廷重臣,怎会与你等贼人同伍?!”陈升满脸怒气,快步上前,一把将李作成推倒在地。陈升拽着衣领将他拎起,咬牙切齿道:“快说,谢翎在哪!”
李作成双眼失神,一言未发。
那胖子见状愈加气愤,抬手狠狠扇在他脸上,出声辱骂:“就凭你这贼人,还敢瞒我?你说是不说?!”
蓝衣书生被打得侧过脸去,面上红了一片。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火光中的厮杀,却仍是一动未动,像是死了。
“够了。”
陈升气上心头,扬手还欲再打,却被蒋令儒出声制止。
那人抬步上前,昂首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棋子,出言道:“李作成,我当初待你不薄,是你自己误入的歧途。如今你是戴罪之身,就不该做那些梦。”
“你可知晓?”
这趾高气昂的语气,像是给了多大的恩赐。
李作成听着讽刺,眸子微动,却是放声大笑。他越笑越大声,丝毫没有方才的怯懦。
陈升被吓了一跳,渐渐松开了手,朝边上啐道:“真是个疯子。”
笑声中掺杂着哭声,如同在是泣血般,听起来尤为渗人。
蒋令儒意识到不对,渐渐皱起眉头。
李作成笑罢,复低下头来,道:“蒋丞相,你不会真以为我没留后手吧……”
他已是冷静下来,声音中听不出半点波澜:“六月十五日,蒋府,五千两。六月二十日,胡府,三千两。这些账目,不知蒋丞相熟悉不熟悉?”
这像是份寻常的入账记录,可那两人却都是狠狠怔住。
蒋令儒听罢顿时变了脸色,厉声问:“名单在哪?”
陈升瞧出了些什么,忙站到一边细细观察起二人来。
李作成缓缓抬起头来,他宛若是换了一个人,眼神冰冷,轻巧开口:“让那些人下山,我就将名单给你。”
“你这是……在威胁我?”蒋令儒弯下腰,细眸眯起。
李作成却又笑了,迎着目光道:“哪敢。我只是想提醒蒋丞相:通匪,可是大罪。”
蒋令儒,通匪?
陈升听到此处,不觉想起那些民间流言来,暗暗心惊。
寨子里很是嘈杂,一时不容易找到人。
谢翎急得出了一身汗,在混乱中像是听到了刀刃相交的声音。她心有不安,忙拽过一人,问:“出什么事了?”
那人面露惊恐,匆匆说了句就往山门跑去:“兵力太强,周寨主喊人来支援。”
“那二哥呢?!”谢翎扬声又问,可那人已然跑远,并无半句回答。她只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攥起拳头,绕着主厅继续寻找。
那处的三人气氛焦灼,谁也不肯退步。
陈升心有主意,却是上前呵斥:“你这贼人胡说些什么?”他又看向蒋令儒,恭维道:“蒋丞相可是朝廷重臣,怎么会做那等蠢事?!”
陈升嘴上说着奉承话,心里却在为抓住蒋令儒的把柄而窃喜。
李作成没答话,笑哼一声,道 :“好一个朝廷重臣,好一个通匪谋财的重臣。”他嘴角染着血,恨恨看着眼前人:“今日你不收兵,就别想从我这里取到名册!”
蒋令儒并未理会,却是站起身来,背手感慨:“你读书十五载,本应知道该忠于朝堂。如今,竟仍说些令人发笑的话。”
他偏过头来,向身边问:“看来今日,李寨主是不肯将南屏寨的罪证交给蒋某了。陈大人,说说应当怎么做?”
陈升眸光一闪,忙回道:“蒋丞相尽管放心,我定会好好教训他,问出名册的下落。”
“而后呢?”蒋令儒声音冰冷。
陈升怔住,表现地愈加卑微,垂首道:“蒋丞相只需将谢翎交我处置。其余的,陈某一概不知。”
“不知什么?”蒋令儒近他身侧,挑起眉来。
陈升知晓对方猜出了自己的心思,心中暗叫不好。可还没等他开口应和,便觉着胸口一阵剧痛。
陈升低下头来,望着胸口的匕首,不可置信道:“蒋令儒,你竟敢?!”
他话未说完,身体却失去了力气,慢慢滑下。
“可惜……”蒋令儒望着逐渐倒下的身影,竟是冷笑出声。他一边用丝巾擦拭手上的血迹,一边柔下声线,转首道:“我只相信死人的嘴巴。”
“李寨主,你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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