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杨家

护卫眸色一凛,,忙上前查看:那姑娘搀扶着公子一同走下山,看模样两人关系应当不错。
护卫稍微放下心来,快步跑上前:“车上摆了小榻,公子先去休息。”说罢,他复朝旁边看去,问道,“这位是……?”
他不认识谢翎,谢翎可识得他。
这眉目,这身形,正那日出战的那位。虽说两人第一次相遇时,谢翎佩戴面具。可如今对上这种情况,她仍多有紧张。
谢翎咽了咽吐沫,手心出了不少汗。
杨故察觉到谢翎的不安,忙轻拍背部以做安慰,轻声道:“她是被匪徒劫上山的,这些天一直照顾我。南屏寨上出了乱子,我思她不易,便带着一同下山。”
护卫听罢,眸间露出些许同情,抱拳道:“在下柳城。”
谢翎心中讶然,没想到这冷面疙瘩还会露出这般表情。她想着心事,便是直愣愣地点头回应:“谢翎。”
此话一出,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谢翎脖子后面直冒冷汗,恨不得抬手刷自己一巴掌:都怪你嘴快。
那边的小姑娘面露疑惑,黛眉微皱,问:“你就是谢翎?是那天劫轿子的丑八怪?”
‘丑八怪’嘴角直抽抽,心里是五味杂陈。
柳城听罢,眼神中也露出些许防备,他微微偏头,询问地看向自家公子。
杨故面色如常,开口解释:“她不是上次劫轿的那位。南屏寨上有人顶她的名字下山劫财,怕得就是官兵巡查。”
这般说辞,算是合情合理。
柳城扫去脸上疑云,颔首道:“是在下错怪姑娘。”
谢翎很是心虚,使劲儿摇手:“没事的,没事的……”
柳城闻言,又是一抱拳。
旁边的小姑娘见状是不乐意了,眼睛在两人之间瞄啊瞄,最后还是瘪瘪嘴,不怎么乐意地伸出手去:“我叫楚七七。是我认错了人,刚才…多有得罪。”
楚七七别扭的样子十足可爱,谢翎心情好转了些,便抬起手想她相握:“没关系的,小妹妹。”
还没等相触,楚七七却是率先收回手去。
她也没朝别处看,转头对那边的杨故说:“外面好冷呀,杨哥哥我们先轿子吧。”
谢翎的手落在空气里,脸上多少有些摆不住。她尴尬地笑了笑,悻悻垂下了手。
柳城见状,忙用眼神向她表示抱歉。
楚七七看二人又在‘眉来眼去’,便是轻哼一声,重重踩着步子,自己先坐回轿子里去了。
柳城冲杨故点点头,转身去检查坐骑。
许是下山的时候太过匆忙,杨故身体多少有些撑不住。
他脚下无力,后背都被虚汗浸湿,整个人倾向在谢翎肩上,提不起半点力气。
谢翎察觉到重量,不觉眉头轻蹙,悄声问:“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杨故嘴唇苍白,略显无力地笑了笑,安慰道:“七七是孩子脾气,你莫要太过介意。”
人都这副模样了,还不忘替那小丫头说话。
谢翎心上像被猫儿轻挠了下,刺刺的疼。她将杨故扶稳,点头道:“好,我先扶你上去。”
坐上马车,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
楚七七本是坐在最中间,见杨故进来,便忙往边上挪了个位置,拍拍坐垫,道:“杨哥哥一路辛苦啦。中间的垫子最舒服,你来中间坐啊。”
谢翎刚探进身,就听见了这话,心中顿时有些郁闷。
她认识到自己是位局外人,便默默叹了口气,待将杨故安顿好,才默默坐到了窗户边。
杨故敛眉,轻轻拍了拍谢翎放在膝上的手,以示安慰。
马车内无人说话,车外传来柳城甩马鞭的声音,马车缓缓而行。
楚七七觉着无趣,便掀开竹帘朝外看。
南屏山上仍冒着青烟,当日所见的美景已被火焰吞噬。小姑娘纠起眉头,轻声叹道:“这火烧得如此久,山上的梨花都给毁了吧……真是可惜。”
楚七七本属无心说起,谢翎却是彻身颤抖。
沾血的铁锤、灰白的眼睛与大哥临死前的话语纷纷涌入脑中。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是忘了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空气仿佛变得稀薄起来,冰冷从指尖开始蔓延。
谢翎身形微动,就想掀帘而出。
杨故眸子一紧,侧身就攥住她的手,启唇道 :“我有些累了。谢姑娘,可愿借个肩膀?”
谢翎听罢,眸间逐渐清醒过来。
可还没等她回话,楚七七就将竹帘一丢,扭过头来关切问:“杨哥哥是不是不舒服?车内备了药,我替你拿。”
杨故低咳几声,掩唇摆手,轻声言:“不用担心,休息片刻就好。”
谢翎有些不高兴,却也说不出个原因来。她冷着脸,将杨故往自己身边一拉,严肃道:“肩膀借你!”
旁边的楚七七却是尖叫一声:“哎呀,你动作轻点呀。”
话音刚落,马车明显抖动了下。
南屏山离杨府还有段距离。
车晃晃悠悠,特别容易叫人犯困。楚七七自顾自地说了一会,脑袋便是点啊点地,靠在窗户边睡着了。
谢翎本还撑着力气,想多留心杨故的身体。可体力消耗殆尽,车又行驶地很平缓,困意最终战胜了其他,她渐渐合上眼睛,头向一边歪去。
方才还在闭目养神的杨故却是睁开了眼,抬起手将谢翎揽向自己。他微微侧身,让对方靠上自己肩膀。
谢翎睡得不安稳,眉头微蹙,似被困在梦魇之中。
杨故望着耳畔人的睡颜,敛眉替她拨开乱发,再次抬眸时,眼中现出复杂神色。
那日,在南屏寨主厅前。
杨故手摇纸扇准备踏入厅内,却听见身后有声传来:“杨兄,且留步。”
杨故闻声回过头去,他见是李作成,便甩手将纸扇合上,眯眼做礼,道:“李寨主找杨某有事?”
李作成点头上前,没有否认,边走边道:“我最了解小妹。以她的性子,绝不会主动请位教书先生上山。”他说到此处,不觉扬唇轻笑,补充道:“小翎这般说,定是惹了祸,随便找了个理由来搪塞我的。”
杨故凝眸不语,等待对方接着往下说。
李作成笑罢,复抬眸正色道:“杨兄虽说是身着朴素,可衣间图案却是金线所绣。纵使是我等山野之人,也能看出杨兄不是位简单的教书先生。”
杨故心觉有趣,便是扬唇笑问:“李寨主这般说,是要将我请下山了?”
本是调侃之语,却把对方吓了一跳。
李作成忙是拱手否认,道:“李某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拜托杨兄一件事。”
“何事?”杨故眯起眼来,握着纸扇的手稍稍一紧。
李作成犹豫片刻后,选择如实相告:“想必南屏寨招安的事,杨兄也略有耳闻。我虽是相信朝廷,可心仍有不安。”
杨故听罢,不觉敛眉沉思。
“小翎虽说脾气容易急,可人倒是善良。杨兄既已收她为徒,也算是个缘分。”李作成扬唇颔首,抬手又做一礼,“若南屏寨真的有什么意外……我相信以杨兄的能力,定能保她周全。”
“如此……我便将妹妹交给你了。”
车轮压过地上的石块,车身狠狠一震。
杨故猛然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微微垂眸。他偏头用衣袖擦拭去谢翎额角的冷汗,复压低声音,朝外道:“柳城,让马慢些走。”
柳城扣上水壶,将马鞭挂在腰间,答:“是。”
话音刚落,车外就传来勒马声。
杨故松开眉头,缓缓靠在坐垫上。他合上眼,手指磨搓着扇骨,脑中却在不停地回放前几日的画面。
南屏寨虽说是山匪的定居之地,可与其他山派相比,也谈不上什么大凶大恶。朝廷的剿匪令才下达不久,京都周边的匪徒都没有剿灭。
百姓的上访书写了一封又一封,蒋令儒为何不先去解决燃眉之急,而不惜以自己为诱饵,也要去灭掉小小的一个南屏寨呢?
这其中必有古怪。
“李作成……蒋令儒……”杨故将这两个名字念了几遍,凤眸眯起,‘哗’地一声将纸扇打开。
马车内传来低鼾声,却赶不走半点阴霾。
谢翎睡得很不舒服,只觉得梦中的场景不断切换。她几番想醒来,可双眼却变得异常沉重。
大哥二哥在似乎在不远处叫自己,可回过头去却又看不见一个人。
眼前有红光出现,先是星点而后变成大片的火焰。
从哪里来的火光……?
对了,是南屏寨!
谢翎猛地睁开眼,胸口大幅度起伏着,整个后背都是汗。
她望着眼前的房梁,久久缓不过神来。
“谢姑娘醒了。”
谢翎眸子微怔,起身向小案看去。桌上点着烛火,杨故坐在桌边,手里还摇着纸扇。
可明明是熟悉的人,谢翎却看得愣了。杨故与之前在南屏寨时判若两人,眉宇间更是变了番神色,仿佛在南屏寨的所有经历都消失跆尽。
谢翎心中一阵失落,缓声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自然是等姑娘清醒。”杨故站起身,摇扇走到床边。他从怀中掏出个物件,递给谢翎:“这是杨府的腰牌,你千万得收好。”
谢翎望着眼前的红木牌,木牌镶了银边上面还雕刻了两个字,正是‘杨府’。
她用指尖磨搓过牌面凹凸,眸中现出不明情绪:“这就是你给我的……‘护身符’?”
杨故纸扇摇得自在,眯眼道:“这是杨府的护卫腰牌。”
谢翎一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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