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万先生

“没有适配骨髓的话,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用药只能缓解症状,不能根治,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先用药稳住病情,再慢慢等骨髓吧。”
“医生,如果他想出院的话,现在可以让他出院吗?”
“……理论上我不支持你们出院。他的血象不稳定,外界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他随时可能感染。”
“不过,可能未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身体状况也没法变得更好了。所以总要迈出这一步的,如果你们决定好,我就给他开药,回家之后的注意事项我跟你详细说说……”
应鸣趴在应鸿嘉的背上,实在无聊,轻轻吹了一下他毛刺刺的短发,打断了应鸿嘉的回忆。
应鸿嘉回过头,“怎么了?”
“在想什么呢?”应鸣的声音很轻,听得人心里直痒,“怎么都不说话?”
“想你应该在医院多住几天,养点肉回来。”应鸿嘉把他往上掂了掂,“你太轻了,背在背上一点分量也没有。”
应鸣笑道:“这还轻啊?轻你还喘得那么厉害。”
应鸿嘉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应该还算平稳,低头才知道他“喘得厉害”的结论是从哪来的,笑道:“你贴着我的背呢,呼吸声走骨传导送到你的耳朵里,听起来当然重。其实我不是很累,你比我们训练时扛的沙袋轻多了。”
“好吧。”
应鸣吐吐舌头从应鸿嘉的背上跳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应鸿嘉刚进来便开窗通风,紧接着开始烧水。烧水的间隙他把配好的药从背包里拿出来,分门别类地在书架上放好,方便应鸣拿到。
这么多药,得是多少钱啊。应鸣想想便觉得肉疼。
“小嘉,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啊?”应鸣回想了一下,“我好像住在血液科吧?是血液出了什么毛病吗?我问医生医生也不告诉我,说所有情况都告诉你了,让我问你。”
应鸿嘉头都不抬,只顾把药瓶摆放整齐,“没什么大病,就是工作强度太大了,身体机能下降,有点贫血。”
“哦。”
听起来也不是很严重。应鸣放心了,转手把电脑打开了。
“你开电脑干什么?”应鸿嘉听到动静,气急败坏地把他的电脑合上,“刚出院你就想工作?出院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明明说好以后爱惜身体的。”
应鸣揉了揉被吼疼的耳朵,“我也没不爱惜身体呀,可是不工作就没钱……”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应鸿嘉很是霸道,不由分说搬走了笔记本电脑,“等你有力气爬楼梯了,再跟我谈工作。”
应鸣语塞,撑着身体下了床,“我没事,真的没事了。要我说,那些药吃完了也不用再买了。我以后注意着身体,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了。”
“你还想不吃药?”应鸿嘉大惊,“就这个态度,我也不可能让你工作。”
这小孩……应鸣被这“甜蜜的负担”管着,无奈地笑了笑,打开手机压着声音回了一条语音,“抱歉啊玲姐,我弟在呢,不方便做……”
“你在跟谁说话?”应鸿嘉发现了,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看到上面不间断的聊天记录,气得嘴唇都抖了,“你住院的时候不会也是这么办公的吧?”
应鸣赶紧低头认错,“我我我有注意工作时间的。这不,你看都没让你发现……”
“应小鸣!”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应鸣恳求地伸出手,“好弟弟,把手机还给我吧。我就把这一件事处理完,不,我就再说一句话,说完你就把手机没收,行吗?”
应鸿嘉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眶红了,眼泪蓄在眼眶里直打转。
应鸣最见不得他这样,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弟弟……”
他沉默着把手机还给他,电脑也还了回去,揣上钥匙便出了门,“你慢慢工作吧,不舒服了就打我电话。我去外面买菜,回来给你做饭。”
“哎,小嘉!哥真的错了。”应鸣赶紧追出去,刚追到楼梯口,应鸿嘉已经下了两层楼了。应鸣无何,只能扒着楼梯喊话,“哥保证,保证不工作了。那……那你快点回来啊!”
应鸿嘉胸口堵的气到楼梯间便散了。不挣钱不养家的一个人,他有什么资格赌气?操劳的是应鸣,被病痛折磨的是应鸣,现在还要应鸣反过来哄他,也太没良心了。
至于应鸣说不工作了,应鸿嘉失笑,他能有这么听话,那就不叫应鸣了。算了,就由他去吧,反正他是闲不住的人。有自己看着,不让他累着就是了。
好不容易出了院,给他买点好吃的吧。应鸿嘉搭上去二环路的公交车,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以为是应鸣在家出了什么事,一低头发现并不是应鸣的号码。应鸿嘉奇怪地皱了皱眉,手机是前几天刚买的,电话卡也刚办没多久,除了应鸣、骨髓中心和家里几个亲戚外,没人知道这个号码。
应鸿嘉疑惑地接起电话,“你找谁啊?”
“你好,应鸿嘉。我的雇主想见见你。”一个陌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应鸿嘉心中一紧,“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对方的嗓音古井无波,“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雇主有事想与你商谈。明天上午你有空吗?我们来接你。”
“你的雇主?是谁?”应鸿嘉满肚子疑惑,“你们从哪里得来我的号码的?”
“我的雇主姓万,你们见了面就知道。电话是雇主给我的,我无权过问。”对方赶时间似的,没头没尾地提出要求,“明天上午八点,可以吗?”
应鸿嘉:“我都不知道你们是谁,凭什么见你们?”
“我说过,见了面你就知道我的雇主是谁了。”对方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你会想见我们的。听说你哥哥最近得了场大病,怎么样,医疗费还够用吗?”
应鸿嘉瞳孔紧缩,睁圆了双眼咬牙道:“你威胁我?”
“岂敢,这只是我的雇主要我转达的内容之一。他是诚心和你谈合作的,除了合作,他还想跟你谈谈——三年前致使你父母身亡的那场车祸。”
“你们到底是谁?”应鸿嘉遍体生寒,“你们究竟是从哪知道这些的?”
“想知道的话,你可以明天亲自问万先生。”电话那头的人说,“给你一天时间考虑。”
电话莫名其妙地被挂断,应鸿嘉靠坐在公交车椅背上,望着那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出神。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认识什么姓万的先生,也不知道自己一个穷学生,有什么地方能被这样有势力的人看上了,以至于对方直接找到了他新办的手机号,打电话约他商谈合作。
可对方几乎知道他的一切。
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应鸿嘉深吸一口气,搓着手臂慢慢平复下心里翻涌的恐惧。
他一个普通人,招惹上有权有势的人必定不会有好结果。既然对方给了自己时间考虑,那说不定还有拒绝的余地。应鸿嘉定下心来,只当无事发生,买了豆浆和鱼,准备回家给应鸣做鱼火锅。
回家的时候应鸣破天荒地没在工作。他蜷在床头休息,因着天气热什么也没盖,瘦杆杆的身子就这么支棱在床上,看得应鸿嘉心口一阵刺痛。
“小嘉回来了。”应鸣讨好地笑了笑。
“嗯。”应鸿嘉把豆浆倒在锅里温着,着手开始处理那条鱼,“饿坏了吧?去洗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
应鸣摇头笑道:“不饿不饿,我等你一起。”
火锅很快煮开,应鸿嘉把鱼肉片薄,开了小灶支在小桌上。应鸣慢吞吞地从床头挪过来,手还没碰到筷子,便被应鸿嘉抓住了。
“去洗洗手。”应鸿嘉牵着他下床,应鸣还没站稳,膝盖便猛地一软。若不是被应鸿嘉牵着,这一摔能把半块髌骨磕碎。
应鸿嘉赶紧扶他在床边坐下,喂他吃了两颗低血压时用的药。等他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才担心地问:“怎么回事?不舒服怎么不说?”
“还好,就是起猛了。”应鸣缓了缓,扯着嘴角挤出一个微笑。只是他的嘴唇还苍白着,这个笑容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应鸿嘉哪敢再让他下地,扶他在床头靠着坐稳,才去卫生间拧了个干净的毛巾来给他擦手。
“这又是怎么了?”手心翻过来,应鸿嘉才看到他手掌的擦伤,“我不在的时候,你摔跤了吗?”
应鸣舔舔嘴唇,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没有……就是起来倒水的时候没站稳,稍微滑了一下,腿就软得站不起来了。撑地的时候磨的,不疼。”
不疼。
应鸿嘉还记得小时候和哥哥一起玩,他走不稳,一下带着应鸣也摔了,他还没感觉疼,应鸣便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妈妈过来抱他们,笑着调侃说,“哥哥这么娇气,以后是不是要弟弟保护呀?”
以前比他还怕疼的人,现在突然就不会撒娇了,摔了跤也不说,只会在人问起的时候说“不疼”。
应鸿嘉心口麻木地痛成一片。回卫生间洗毛巾的时候,他下定决心,拿出手机给那陌生的号码发出消息:
“明天早上八点,我去哪找你们?”
对方很快回复:
“就在你家楼下,我来接你。”
反正他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不如为了应鸣赌一把。
作者有话说
    应鸣生气的时候会喊应鸿嘉的大名,应鸿嘉生气的时候反而喊应鸣的小名

    原因是应鸣的名字就两个字,应鸿嘉觉得喊出来不如三个字有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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