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婆

人生不如意的事很多,可我万万没想到会在苦哈哈上完夜班后的凌晨一点,还要受到一条“你男朋友劈腿了”的恶作剧信息骚扰。
祖国繁荣安定,每天都有无数吃饱了饭撑得慌的人闲着没事干,作为在社会底层添砖加瓦的打工妹,我既羡慕他们的同时又有点同情。
羡慕他们钱多到没地花,同情那些钱只能堆在银行保险柜里等着发霉。
一串像极了发小广告的号码,一句标点都懒得加的短信,除了删掉,傻子才会去理它。胡乱洗了把脸和脚,我躺在自己单间配套的一米五大床上,准备开始做着发财大梦。
奈何那恶作剧信息跟不要钱似的一发再发,气得我一个挺身而起,拿着手机就编了一条回过去:“我男朋友刚送我到家楼下,今天是4月2号,不是愚人节!”
没想到那号好像搞到真的一样,给我来一句:“不信,速来撒钱酒店。”并且还配了一张今天苟旦来接我时穿得那件浅绿色衬衣的一男人背影。
凭我跟苟旦交往一年零两月的不短时长,我一眼便确认出了是他,但女孩子总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所以我拨了他的号码,希望这场玩笑只是愚人节过完的后遗症,结果拨了三四次他都没有接。
电视剧和老妈常教我,恋爱时要足够相信对方,要在俩人相处过程中留有一定的私人空间。
当我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草莓睡裤去到撒钱酒店的时候,才恍然明白‘相信’是老天爷该去判定的事,我此刻最该做的是亲眼验收自己空出的那个点,苟旦在干嘛?
而不是在家疑惑发信息给我的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
徘徊在酒店门口快来十分钟时,那串已有点熟悉的号码又给了我一条信息:“房间号616。”
按耐住心扑通乱跳的节奏,将略微颤抖的手揣进裤兜,我进了空无一人的电梯,等出来后毫不犹豫去敲了那间房。
没一会儿房间里便有了人声传出来,“谁啊?”
怎么办,好想耳朵聋装作听不见,可说话的人就是我现在想把他大卸八块的苟旦。
幻想破灭的刹那,眼前视线也瞬间变得有点模糊,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捏着鼻子,尖着嗓子,引诱他来开门。
“苟先生,您刚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将身份证落大堂了,我特地拿上来还给您。”
也许苟旦也想早点解脱我,也许他的智商确实已欠费,我这话才说完,他就裸着上半身围着一条白色大浴巾来开了门,头发上还滴着水。
这时候,我该做点什么呢?
扯着他耳朵一顿泼妇骂街,或是直接给他小弟弟来上一脚?
我用自己乱成一团粥的脑子,以拖拉机疾驰过般的思考速度盘算着以何种方式找他泄愤,他却倒好,没骨气地跪在我穿着人字拖的脚尖前,说着男人在犯错时最理直气壮的话,“何雯,我跟她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交往一年的时候,他带我去见苟家二老时也这么说。
男人到底有几颗真心?
没一句悔过歉疚,没一句敷衍狡辩,要是还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我岂不是很丢脸。
不哭是一回事,可我总得看看那个撬人墙角的妖艳贱货长什么国色天香的样吧!
“她人呢?怎么不一起来跪?”我握紧手心,哼笑了声说:“怎么?你有脸偷人,她没脸出来示威哦。”
谁成想,这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一道和苟旦一样着装打扮的男娃儿身影朝我走了过来,并在我感觉到脸颊有温热水迹滑下的时候,那人也扑通跪在我面前。
“你要打要骂就冲我来,苟苟是无辜的!”
谁能想到,老家乡下隔壁三大姑的远方亲戚介绍我谈了一年多恋爱的苟旦,他居然是个搞基的gay!
前晚我妈打电话问我俩什么时候结婚,我说快了的第三天,竟然就被一个男的给撬了好不容易养好的牵牛花!
软着腿扶着墙,我硬是差点儿没当场晕了过去,还好常年混迹夜场,大小场面也有所见闻。颤抖着手擦干净脸上的狼狈,我对脚下的狗男男厉声发问:“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读大学那会儿。”
苟旦说完还当着满头青青草地的我,跟那个小三搞暧昧。
无视掉那令人作呕的小动作,我忍着心尖上那股莫名的疼痛继续,“你既然都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来祸害我?”
没想到那小三还挺护着苟旦,把他揽在胸前回我说:“苟苟连手都没牵过你一次,怎么祸害你了?”
原以为不牵手不接吻不上床是对我的一种尊重,眼下听到真实原因的我真是想飞起就给他俩两脚,但我还是留了彼此间撕破脸的最后体面,心平气和问他:“苟旦,如果不是我来当场捉奸,你们打算瞒我多久?”
“何雯,我爸妈希望我能找个女孩子在一起。”
原来大大咧咧的我也可以带着一点哭腔说话,“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是没被发现便一直瞒着我?”
“嗯嗯。”苟旦拉着那小三的手,仰起头看着我厚颜无耻地说:“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假结婚。毕竟你也老大不小24了,长相一般又没钱,想找到个满意的老公很难的。”
本来我觉得男男女女爱这没什么,本来我都已说服了自己冲动的暴脾气偃旗息鼓,但是这姓苟的嘴里竟说不出一句人话。
当不哭不闹依然得不到一句道歉的时候,我只有去他爸妈的不介意。
脱掉人字拖,我拿起它就准备朝苟旦光滑的背上抽去,殊不知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握住,耳边还传来一声快把我心脏病当场激发的胡言乱语。
“谁说何雯一定要找老公了,她有我这个老婆不知道有多开心。”
口斜眼歪转头望去,鬼话连篇的人不正是最近常来我工作的蓝忆酒吧喝酒的那位女顾客。
其中对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天我快要下班的时候,看到有个男人伸手去扯她脖子上暴发户专用的项链,她哼哼唧唧硬说人家是垂涎她的美色。
长得有胸有腰,模样极其惹人怜爱,只是脑袋似乎有点不好使。
我好歹帮她赶走过非礼的流氓,打跑过抢包的坏蛋,更在喝醉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送她回过家,这人怎还恩将仇报把我往苟旦那样的恶臭人品里推?
“那个,我说,我啥时候.”
反驳的话还没开始讲,她就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并且对我说话的语气极其霸道,“乖,你说什么你说,这种事还是让我来说。”
还未等我扔掉拖鞋扯开她的手,她便已像个吸人血的水蛭紧紧抱着我的脖颈,双胸贴上来致使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还要听她用那娇滴滴的声音对苟旦说:“姓苟的,你以为我家何宝贝是好欺负的吗?告诉你,我们早就有一腿了,什么狗屁男人,她才不稀罕!”
谁说我不稀罕的,谁说我要搞百合了?
想要解释,然而苟旦、苟旦的小三和女顾客正进行一场激烈的口水战,至于我这个本身拥有正当揍人权利的受害者,却因此活脱脱演变成了一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双性恋,在他们中间愣是插不进一句话。
插不进话就算了,哭都要顾忌脸面,因为身后还围了几个凑热闹的人。
“这是什么情况?”
鬼知道是什么情况。
但我不想变成一个死缠烂打的人。
用力推开身上贴着的柔软感觉,不再管苟旦,不再计较那段喂狗了的光阴,我决定先去街对面24小时便利店买瓶肥宅水把自己灌饱后赶紧回家睡个觉。
“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身后的高跟鞋声音哒哒响,听着让我心烦,连江面湿润的风都无法将它吹散。
“我怕你为情所困,想不开跳江喂鱼。”刚才在酒店里说话还娇羞做作的人,这会儿已换了副高冷腔调。
低头看着自己一只脚踩在江边石栏杆上,手里头还拎着瓶黑色的水,相比女顾客那钩花白色长裙配着精致妆容的脸,在路人眼里我确实像个失魂落魄的可怜蛋。
“跳江,也是你间接害得。”猛喝了一口肥宅水,被骗的我只想找个清净地方躲着嚎啕大哭一场,所以恶狠狠地对她威胁:“你赶紧走,别跟着我了,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可能是我语气不够凌厉,表情不够狰狞,女顾客听完我的话不离开反而站到了我身边,笑着问我:“怎么,难不成你对他还舍不得?”
人家都已经抱着美男嘿咻嘿咻了,我这会儿舍不得给谁看?
再灌了口饮料后我如实说:“我这人除了对钱一心一意外,别的东西都可有可无。”
谁知她听完我这话,竟用带着幸灾乐祸地口气说:“没舍不得就好。”
我觉得这女顾客不仅脑袋有问题,连心眼也很坏。
“喂,我放下他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都已经够惨了,难不成她赖着不走就是想看我笑话?
没想到,我这想法一落幕她又换了副好人嘴脸,“毕竟这事儿是因我而起,于情于理我都该为此负点责。”
难道那短信是她发的?
“别怀疑了,短信照片都是我发的。”
说实话,我跟她一点不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你为什么会认识苟旦?”
“我见过他去接你下班,至于这么做的缘由嘛……”她转了个身靠在石栏杆上,直视着我说:“是因为你有一颗善良的心。”
善良?
没趁她醉酒拿走项链,没把她家洗劫一空,那全是我怕被关小黑屋里只能啃窝窝头好吗。
“我跟你才见几次面,不要随便乱给人定义好人标签。”虽然女顾客的话对我这类爱听虚伪赞赏的人很受用,虽然她也让我早早看清了苟旦的真面目,可我此刻心情极差就想揶揄她几句,“不过,你一看就不是善良的那类。”
明着帮人实则陷我于不贞!
但她的性格却是出乎意料的好,尽管我话里带刺,仍然看着我柔声笑说:“从某些方面来讲,我确实称不上是个好人。”
“哪些方面?”真想套点把柄在手上,好找个月黑风高夜去她家“要钱还是要名声”。
哪晓得她这会儿脑子突然好使了,还机智地换了个话题,“看你现在都有兴致打听我的事儿,想来不会跳,那我送你回家吧。”动嘴就算了,说完后又上手来拉我。
一想到她缠我身上的那种软乎乎感觉,我急忙往旁边退了两步远,“我自己能回去,不要你送!”
其实已经夜里两点了,一个人打车回家,那得花不少钱。
女顾客或许也发现了我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弯了下唇角不容拒绝地就把我塞进了她的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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