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的北方飘着小雪，伟人曾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在这个略显落后的小城市里，这种大气一点也体现不出。
建新中学里空空荡荡的，今天是期末考试，分外寒冷的天气更是给校园平添的几分严肃的气氛。
就在大家奋笔疾书的时候，孔漫却悠闲的走在教室外的长廊上。
边走边轻轻哼着歌，一派心情大好的样子。
考试对于她来说是比上课更放松的事情，睡一个多小时，提前半小时把试卷交上，万事大吉。
在即将路过这层最后一个教室的时候，孔漫听到了略显杂乱的声音。
本来按照她的性格，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头也不歪一下的立马闪过。
也许是因为心情不错，她破天荒的停下脚步，双手环抱，靠在距离门口一步之遥的白墙上，好奇的往教室看去。
教室内的声音清晰的落在她的耳中。
“老师，我明明看到他小抄就在桌子上，不可能没有。”
“周奇，老师已经翻了好几遍了，方原同学桌子上确实什么都没有。
被老师和同学讨论着的主角好像事不关己，只面无表情的盯着试卷，完全没有被抓包的慌乱，或是被诬陷的气愤。
他看向老师，“老师，试卷我做完了，可以交卷吗。”
老师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笑了笑，拿起文具盒，把试卷递给老师，桌子上的橡皮不经意的被他碰掉，滚到旁边那个脸色涨红的同学桌底。
老师的目光被橡皮吸引，却眼尖的看到了周奇脚底的纸团，面色一顿，抬脚向周奇走去。
周奇正陷入浓浓的困惑和愤恨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微小的事件。
看着老师面色不善的向他走来，弯腰在他桌子底下捡起了一个小小的纸团，没转过来的脑筋瞬间绷直。
他张大了嘴巴，这…纸团可是在他脚下来着。
他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老师打开了那张纸团，随着纸团的内容重见天日，老师的脸色变的铁青
“周奇，这是什么？”老师的怒吼不期然的迸发。
而此时的方原已经拿着东西走出了教室，走出教室门口，一个女生撞进了他眼里。
她就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一脸的似笑非笑，就那样带着点笑意的看着他，一双大眼睛微微眯着，清纯又无辜。
方原的视线没有过多的停留，马上转身离开。
见刚刚自己免费观看的一出好戏的主角离开，孔漫挑挑眉，跟了上去。
这个人她认识，自己低一级年级第一的方原，不过，比起学霸的身份，这个人的行为好像有意思的多。
方原走路很有特点，不紧不慢的，有点像古代倜傥公子的闲庭信步。
孔漫就在后面大摇大摆地跟着他走出了校园。
见方原不知是故意不想理她还是压根没有发现她，只自顾自的往前走，孔漫忍不住叫了他：“喂，前面的停一停。”
方原脚步一顿，回过头没有出声。
孔漫向前快走几步，到他身边，少年脸上的轮廓刚刚有长开的苗头，在一众土小子里显得异常俊秀，眉眼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孔漫的脸，藏着几分微不可察的不耐烦。
“刚才的事…你倒是聪明的很。”孔漫毫不客气的戳穿他。
面前的少年瞥了她一眼，依旧不吭声，重启脚步向前走去。
孔漫没有再跟上他，脸上星星点点的笑意逐渐收敛起，她一向不大愿意和这些好学生打交道，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倒缠着小学弟走了这一路，人家还不搭理她，确实丢人。
她看着方原离开的背影，撇撇嘴，自言自语道：“真是个伪君子。”
……
出了学校，天色尚早，方原不想回家，又不知道去哪，就在路上慢慢的走着，脑海里浮现出孔漫的面容。
孔漫并不是那种很美艳的类型，她的眼睛又大又晶亮，整张脸精致小巧，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可爱的娃娃。
但他又知道孔漫不是这样，她可以毫不留情的揭穿他，也无所谓今天是期末考，大摇大摆在学校里晃。
这不是方原第一次见孔漫。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很久之前。
……
孔漫回到家时已是暮色沉沉，她走进屋，随意的带上了门，关门声却大的出奇，反倒把她吓的一激灵。
家里太过寂静，任何嘈杂一点的声音都会显得格外吵闹。
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孔漫扑倒在沙发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让人神经紧紧绷着，喘不上气。
趴了一会，孔漫坐起来，点了一根烟。
屋里没有开灯，乳白的烟雾袅袅，衬着黄昏的颜色更加暗淡，什么叫每到黄昏独自愁，其实她不愁，就是有点难过。
突然，一段悠扬的钢琴曲响起，孔漫回过神来，是余羽给她打了个电话。
她的朋友有很多，但余羽不一样，这是她初中三年最好的朋友。
“漫漫，晚上七点老地方啊，好不容易放假了，出来浪。”那边的声音兴奋愉悦，孔漫听到声音就能想象到余羽的脸上是如何的神采飞扬。
心情微微转晴，孔漫应了声，挂了电话，把烟掐灭。
她实在不应该想太多，想太多就只是自己为难自己，最重要的还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起码不会让她显得那么多余。
孔漫躺在沙发上闭上双眼，睡上一小时就该收拾收拾出门了，今天是放假第一天，一会还得做好斗酒作战的准备。
太阳一点点下沉，日薄西山，投过来的余光打在孔漫脸上，一边陷在黑暗里，一边还挣扎在半明半暗的日光中。
……
孔漫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七点了，但这对于孔漫来说，已经算是收拾的飞快了。
她的时间观念不强，一向磨磨蹭蹭的，极少能准时赴约。
余羽她们早就都习惯了，开始还会等她，隔几分钟催催她，后来知道她不靠谱，有时候答应了一起喝酒又临时变了注意，索性就不等她。
她们之间也从来不在乎这些。
当余羽看到几乎是准时出现的孔漫时，不可置信的瞪了瞪眼，这……这人今天转性了？
姜晓雯拉着她坐下，忍不住调侃：“漫漫，余羽跟你说的六点吗。”
“我也还以为是我说错了呢。”余羽啧啧两声，拍了拍孔漫的肩，状似欣慰的点点头。
孔漫瞥了面前夸张的两人一眼，从桌子上拿起烟盒，抽了根烟叼在嘴里，摸摸裤兜，没火机了。
视线游移在桌面上寻找火机，见状，对面的男生立马站起身给她点上了那根烟。
“漫漫，还有一学期毕业了，考得上吗。”余羽叹了口气，对上孔漫的眼。
孔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差不多吧，看能去哪上学就去哪。”
“时间过的可真快，当初刚上初中咱们刚认识那会，好像还就是前几天。”余羽感叹。
姜晓雯和孔漫笑笑，不置可否。
十五岁放在古代其实已经可以出嫁了，但放到今天就显得有点儿太年轻，还是个小孩儿。
可十五岁的少年们其实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对于过去现在和未来，也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三人感叹之际，刚才给孔漫点烟的男生突然插嘴：“你们听没听说比咱们低一年级有一孩子诬陷人作弊，结果自己被老师逮着了。”
一男生哈哈大笑，“我知道，那孩子被老师折腾的不轻。”说完拍拍桌子，“要是咱们碰上这事，非把把他打到叫爸爸，对吧漫姐。”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场面一时过于热闹。
青春的荷尔蒙强盛又单纯，热闹起来就是天翻地覆，这群老师眼中的坏学生，同学严重敬而远之的校霸，有时候倒也可爱。
孔漫眨眨眼，委屈道：“cue我干嘛，我可不这样。”
她心想，那孩子才是真惨，有坏心没头脑，让方原耍的团团转。
姜晓雯听言笑声更是止不住了：“就你，你刚上学那会儿不这样我真信。”
旁边的余羽在桌子底下踹了踹她，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再说下去就说多了，支吾接着转过话茬：“听说被诬陷的叫方原，方原你们知道吧，二年级长得挺帅的那个。”
孔漫满不在乎的轻轻打了她一拳，笑着说：“你就想着人家帅了。”
一帮半大的孩子正聊得热火朝天，旁边却忽然吵闹起来……
一群人往旁边看去，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正在打电话，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愤怒：“你到哪了，快点给老子滚过来，听见没有。”
电话那头似乎顶了他一句。
他面色更不善，一双眼睛像是能喷出火，“义务？我是你爹，你就得听我的。”
男人挪了挪脚，碰到了一地的酒瓶，孔漫看向男人桌下的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酒瓶，到处乱扔的花生壳，是个没素质的酒鬼。
幸好她没有这样的父亲，没有父亲能接受，要是有这么一个爹，她想，不是他死就是她俩一起死。
正琢磨着，一个少年匆匆跑过来，并不显得狼狈，步伐丝毫不乱。
孔漫莫名觉得有点熟悉。
她还在思索着，下一秒，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已经映入了眼帘。
